第48章 再遇樵夫

兩人相安無事地走了好一陣,終於行到山下,上到平路。眼見天色將暗,馮寬隨口問了句:

“郡主妹妹,襄陽還有多遠?”

“我怎麽知道……大概……還要走幾天吧。”

“幾天?”馮寬忽然感覺到不對勁。

“對啊,幾天怎麽了?”

“那麽遠,咱們幹嘛不坐車呢?一定要徒步過去嗎,現在……難道都流行這個?”

“坐車?這地方哪裏有車?要是有馬車坐,你以為我不想坐啊?”楊應彩無語道。

馮寬眉頭一皺,“當然是去景區車站坐呀!郡主妹妹,你不會……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吧?”

“景區……車站??”

楊應彩愣了一下,“這深山老林的,人都沒有,哪有你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馮小護衛,我看你不是裝瘋,是真傻!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個地方填飽肚子,這才是要緊的事!”

沒想到這小姑娘說話還挺厲害,馮寬爭論不過,撇了撇嘴,扶著她繼續往前走。

又過去近半個時辰,一路確實沒發現有其他人的痕跡,馮寬漸漸相信了她說的話。

“無端端地,怎麽跑這種鬼地方來?這姑娘是資深驢友?啥裝備也沒有,看著也不像啊……”

一時又累又餓,楊應彩叫停歇息,拿出葫蘆喝了幾口水,馮寬也覺口渴,咽了咽口水問:

“郡主妹妹,能否……借我也喝幾口?”

“不行,這可是我的!”

楊應彩倒不是想要霸占這葫蘆,主要是之前見他無故昏睡過去,聯想到在山洞時,三升、李清靈說過的一些話,她總覺得這葫蘆有些古怪。

這期間,楊應彩也用葫蘆裝水喝過幾次,除了水的確會變得清甜可口外,她自己一點反應也沒有。心想反正他也忘了之前的事,以防再出“意外”,便先替他保管吧。

“得得得,用不著這麽糾結警惕吧!你這人哎,看不出,還挺傳統的!”

馮寬苦笑搖頭,“我就隨便一說而已,真以為我是那種不講衛生不懂禮貌的人麽?真給我我還嫌棄呢。”

“什麽這個那個的……”

楊應彩一頭霧水,趕緊轉移話題,“天都要黑了,還沒看到半個村子人影兒,咱們還是想想一會該怎麽辦吧。”

“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咳咳,郡主妹妹,我覺得……咱們這樣走太慢了!”

馮寬一陣搖頭晃腦,忽提議道:

“要不,幹脆我抱著你走吧!早些離開這鬼地方,找個地方吃吃喝喝,休息一下,豈不快哉?”

“不……不行,我……這怎麽能行……”

“荒山野嶺的,等下天黑,指不定會有什麽豺狼虎豹、妖魔鬼怪出來。不加快些進度,萬一橫屍山野,被掏心挖肺,那感覺,恐怕不會好受哦……”

楊應彩被唬得不說話,馮寬壞笑一聲,一把將她橫抱起來,拔腿就跑……

一路隻顧抬眼飛奔,馮寬也不敢低頭看她。楊應彩稍稍掙紮了一會,見他確實在一心趕路,並沒有其他的無禮舉動,漸漸也安靜下來。

溫玉在懷,清香滲體,可由於有傷在身,且又餓又渴,跑了一陣,馮寬漸漸又慢了下來。

感受著馮寬穩健有力的臂膀、溫熱壯實的胸膛。山風拂青絲,初月映秀臉,楊應彩不禁有些恍惚,內心深處想著,若是能一直這樣下去,似乎……也不錯。

好半天,兩人都沒好意思開口說話。直到感覺胳膊酸麻,察覺到楊應彩身體滑落下去不少之後,馮寬用力往上一抖,重新將她穩穩抱住,順勢苦笑一聲:

“郡主妹妹,這裏黑魆魆的,連個燈光都沒有,哪像是有什麽人家啊!是不是走錯路了?咱們……不會餓死在這裏吧?”

“怎麽可能?不許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誰讓你剛才要抱我來著,哼,這會可別想偷懶!本小姐吉人天相,再堅持一會,肯定會有人家的!”

楊應彩眼神堅定道,“你可能不知道,小時候有個老道士給我算過命,說我會長命百歲,我還能活好多好多年呢。”

“切~還有人說我要當大官的呢,那些神棍說的話你也信?”

“怎麽不信?我看,你這當官的事就很準嘛!等護送我到了襄陽,再等我回到京城,讓我爹給封你個官當當,根本就不是什麽事!”

“郡主妹妹你呀,哈哈,說話還挺有意思的。反正,不管真假,這話我可是記住了。”

又過了一會,再度爬上一個小山坡時,馮寬神困身乏,一言不發地放下楊應彩,自己蹲坐在石頭上,手抹熱汗、大口喘氣。

楊應彩也不好意思說什麽,下地勉強走了幾步,同樣也失落至極。

最後忍痛行到坡頂,忽然柳暗花明,楊應彩不禁大喜過望:

“快看!前麵有火光,那裏肯定有人家!”

馮寬趕緊靠過去,看到不遠處的微弱光亮後,頓時也笑道:“郡主妹妹沒說錯,堅持就是希望!走,咱們趕緊過去!”

重新抱起楊應彩,又行了一會,走近見到了一處人家。馮寬先放下她,自己過去敲門。很快,從裏麵出來一個紮著雙丫髻的小女孩。

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馮寬一遍,小女孩嘟了嘟嘴,皺眉問:

“這位哥哥,你是誰呀?我好像沒見過你哦!”

見她模樣可愛,馮寬忍不住摸了摸她小腦袋,笑道:

“小妹妹,你家大人呢?我是路過的,看能不能……”

小女孩不閃躲,可也聽不懂馮寬什麽意思,隻是好奇地盯著他看。屋裏又傳來一位老人的聲音:

“秋兒,是誰來了?”

“爺爺,我也不知道,您過來看看……”

小女孩跑回去,沒多時,又跟著出來了一位老頭,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山上,給馮寬和三升指路的那位樵夫。

老頭出來看了一眼馮寬,頓時樂道:

“原來是你呀!怎麽跑這裏來了呢?你身後……是不是還跟著那位小和尚?”

馮寬一頭霧水,“老伯,莫非……您認得我?後麵那人……是我妹妹,不是什麽和尚。”

“哦……認得,卻也不認得。”

老頭淡淡一笑,“你們兄妹兩個,怎麽這個時候還在外麵呢?”

馮寬抿了抿唇,隻說自己要跟妹妹趕路去襄陽,天黑路過此地,想找個地方歇腳。

老頭麵露難色,低頭不語。聽到對話,楊應彩忙一瘸一拐地過來:

“老伯伯您放心,我們不是什麽壞人。您就讓我們住一晚,隨便給些吃的喝的就行,我們也不白要。等到了襄陽,到時一定會重重答謝您!”

老頭幹笑一聲,“不是謝不謝的問題,隻是……家裏簡陋,除了我跟孫女秋兒,倒也沒其他人。可攏共就隻有兩張床,秋兒可以跟我將就一晚,隻是你們……”

楊應彩頓時臉熱,馮寬撓了撓頭,“這事好說,讓我妹妹睡床。反正天也不冷,我隨便對付一晚就行!”

老頭一聽,也不好再說什麽。兩人跟著進了院子。先在堂屋坐下,小女孩端著些野味粗食,清湯淡茶過來,馮寬餓了很久,也不講究,隻管狼吞虎咽,也覺得無比美味。

楊應彩平常精茶細食慣了,白天饅頭也隻略略嚼了幾口。這會見桌麵坑窪,碗粗筷糙,又見菜相醜陋,看著卻不敢吃。

秋兒嘟嘴問:“姐姐姐姐,你怎麽不吃呢?這些好東西,爺爺很少拿給我吃的。”

楊應彩忽然坐立不安,“那個……小妹妹,我剛才水喝多了,肚子漲,暫時吃不下去。先歇一會,等會就吃,等會就吃。”

馮寬正啃著骨頭,見秋兒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笑著遞給她一隻雞腿,小女孩咽了咽口水,卻又搖了搖頭沒接。

“秋兒,先去睡吧,別打擾哥哥姐姐了。”

老頭忙活完進來,喚了一聲,等她不太開心地低頭出去,又爽朗笑道:

“鄉野小童無禮,讓兩位見笑啦!”

馮寬嚼著肉不便說話,擺了擺手,楊應彩幹笑回道:

“哪裏哪裏,是我們給您添麻煩了。”

老頭忽又問道:“方才進屋,見姑娘腿腳不便,是受了傷還是……”

好不容易吞咽下去,又灌下茶水,馮寬解釋道:“老伯,我妹妹她腳扭了。正要找人看呢,這附近有醫生嗎?”

老頭臉色微變,似乎正在思索“醫生”到底是什麽意思……

朝馮寬使了使眼色,楊應彩忙補充道:“老伯伯,醫生……意思就是大夫郎中,小……咳咳,我哥他……後背受了傷,也需要弄些膏藥擦擦。”

老頭恍然點頭,多看了馮寬一眼,“附近就隻有我一戶人家,再往前走個幾十裏,那裏有個小鎮,倒是有家不錯的醫館。”

“多謝老伯指點!”

馮寬先是一喜,忙又皺眉問:“可是……既然如此,老伯你們……為什麽不搬去那裏住呢?這荒山野嶺的,多不方便啊!”

老頭眼神一黯,好一會才說:

“說來話長啊,我們一家原本也是那鎮上的人家。秋兒的爹死得早,她娘……後來又跟了鎮上的一個惡人,看不慣我們兩個拖油瓶,最後……就把我們給趕出來了……”

“豈有此理!”

楊應彩頓時咬牙切齒,“那人姓甚名誰,明天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誰,竟敢如此惡毒!”

“出來之後,雖說日子清苦些。可與山為友,與地作伴,倒也還安靜。”

老頭苦笑幾聲,“老頭子我還有些力氣,平常揀一些柴禾、山貨,加上那白雲觀裏還有位女神仙照顧,日子倒也過的去。再說了,那惡人……正好便是我剛才所說,在那鎮上開醫館的,你們還有求於人家,可千萬不要因為我壞了大事!”

“啊??”馮、楊兩人對視一眼,皆沉默不語。

老頭搖搖頭,鋪好床,又多拿了床被子過來,簡單交代幾句出了門去。

馮寬吃得差不多,伸了個懶腰,見楊應彩神色不太自在,便關心問道:

“哎,在想啥呢?你這茶不思飯不想的,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

聽老頭說起白雲觀,楊應彩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望著桌上的肉骨頭,胃裏忽然一陣翻湧,趕緊轉身捂住嘴。

馮寬端來盆,一會又遞給她葫蘆,心裏十分不解:

“好端端的富家女不當,偏要來這窮苦山區體驗生活,這是何苦呢?”

楊應彩漱了漱口,感覺舒坦許多,馮寬收拾幹淨回來,見她呆坐著也不說話,以為是那鎮上惡人的事,便寬慰道:

“咱們兩個有傷在身,勢單力薄,還是現實一點,明天先不去找那惡人,鎮上應該也不止他一家醫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