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相見不相識
“不好，三哥快走開！”
縱然聽到三升提醒，馮寬也來不及閃躲，被其中一人一掌拍得七葷八素，當即癱倒在地，被捆綁得結結實實。
三升正跟另一人纏鬥，見狀怒火衝天，奮而開拳，那人抵擋不過，胸口吃了三升一拳，忙喚來另一人過來幫忙。兩人夾攻三升，小和尚雖不懼，卻也隻能勉力相持。
小廝們忍痛爬起來，將馮寬抬到楊應彩麵前，拿水照臉一潑。
“看什麽看，沒見過帥哥嗎？”清醒過來，看到跟前那張可惡的小粉臉，馮寬嗆聲道。
楊應彩手拿竹條拍了拍馮寬臉頰，聳肩笑道：“臭小子，都死到臨頭了，居然還這麽嘴硬，勇氣可嘉呀！”
“三弟，別管我！幹他娘的，加油加油，三弟加油！！”馮寬不理她，朝著門外大吼。
“喊什麽喊？自己犯了事，還連累了你弟弟，真是爛人一個！”
“你……”
被楊應彩擠兌一句，馮寬頓時麵紅耳赤，“你妹的慫包，有種放開我，咱兩個一對一單挑，別隻會叫別人幫忙，自己躲在後麵耍威風！”
“你……我……”
楊應彩氣得想上去踢他兩腳，馮寬又死皮賴臉地說：“哎哎哎，可千萬別髒了你的腳，我可是幾個月都沒洗過澡了！”
楊應彩一陣惡寒，忍不住拿竹條狠狠抽了他兩嘴巴，還沒過癮，馬上又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的乖孫女兒哎……快，快住手，可別把身子熱壞嘍！”
回頭見老太尊一行出來，楊應彩忙丟了竹條，迎上去撅嘴撒嬌，“老祖宗，真是……氣死我了！”
“誰敢惹我孫女兒生氣，奶奶給你討回公道！”
老太尊幫她擦了擦汗，幾個護衛加入戰鬥，很快便將三升擒拿住，綁過來按在了馮寬身邊。
“三弟……都是我的錯！對不起，連累了你……”
見他臉上多了兩道鮮紅印子，三升於心不忍道：
“三哥，不怨你。我不是那種貪生怕死、不明是非之人，大不了一死而已，我陪你！”
“嗬！你們兩個現在倒是兄弟情深啊！既如此，我便成全你們，把他們綁在一起，押過去！”
護衛們將兩人抬到眾人跟前，楊應彩指著二人泫然欲泣，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模樣：
“老祖宗，就是他們兩個！本來……說是過來討要齋飯的，道童不給。我剛好路過，見他模樣可憐，心生憐意，便端來熱菜熱飯，誰知這小子……竟對我心生歹意，還好我躲得快，不然……不然……嗚嗚嗚嗚～”
三升聽她如是說，又想起馮寬剛才的解釋，一時都有些懵，弄不清到底誰對誰錯。
“三哥，你……”
“別聽她胡說八道！我會是那種人麽？”
“無禮無恥的混賬東西！我孫女兒向來心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難道她還會冤枉你不成？？”
老太尊忽氣不過，提起拐杖就往馮寬身上招呼過去。
“慢著！！”
馮三怒火中燒，憤而崩斷上身繩索，夠著身子怒吼一聲，咬牙切齒道：
“你個老糊塗蛋！活了一把年紀，還喜歡聽風就是雨！她這麽可笑的話你也相信？不就是想殺了我嗎？不用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啊！！”
護衛們慌忙將他按死在地，老太尊拐杖停在半空，被他一句話噎得身子直顫。多少年了，此前即便皇帝陛下過府見她，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樣子，哪裏被人如此羞辱過。
“老祖宗……”
楊應彩見她麵色不好，心內一慌，趕緊扶住她，“來人啊，把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小子，給我往死裏打！”
“是！！”
“慢著，讓……讓他把話說完。”
老太尊放下拐杖，一臉正氣道，“我們老楊家的人，從來都行得端坐得正，讓他繼續說！”
馮寬暗鬆一口氣，方才那一瞬間，他甚至感覺周圍有股莫名的肅殺之氣，還好這老太尊忽然發話。又見周圍的護衛小廝們散開了些，才知道自己的小命暫時是保住了，不禁也有些後怕。
沉默片刻，又得三升暗中推搡提醒，斟酌之後，馮寬深呼吸，低聲下氣地說：
“老神仙，小子剛才冒犯之處……還請見諒。但有些話，我還是不吐不快，不僅是性命，更關乎到我和我三弟的人品本心。
您孫女剛才說我冒犯她……請問，我怎麽冒犯她了？明明是她嫌我身上臭，把那位小弟弟好心拿來的飯菜搶了過去，最後還生生砸在了我腳下……不信，您看看我腳上、腿上的傷！
還有，那兩位白衣大哥，雖然剛才是你們出手拿住了我們。可我一點也不怪你們。相反，你們有善心放我上來討飯……我已經感激萬分了！”
長呼一口氣，馮寬繼續道：
“我家那邊遭了大水，我和三弟逃難出來，已經三天三夜沒吃過飯了。哪裏還有力氣想那些歪心思，都說現在是太平盛世，可天底下還是有不少窮苦人的。我們就為了討口飯吃而已，你們至於嗎……”
說著說著，馮寬眼眶一紅，眼淚唰唰地開始往下掉，忽然之間，他也想起來過往的很多事，見眾人將信將疑，哀歎一聲說：
“我小時候，家裏窮得揭不開鍋。大年夜時，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能有口飽飯吃。來了個要飯的老頭，我爺爺把剛出鍋的熱米飯給他扣了一碗，卻忘了給他筷子。
當時啊，我就坐在門檻上，看著那老頭光腳踩在雪地裏，用手抓著滾燙的米飯往嘴裏送，又是哭又是笑的啊……”
馮寬說得真切，三升頓時紅了眼。白衣護衛聽得心酸，扭頭別過身去，端飯的那位小道童更是哭得稀裏嘩啦。
老太尊見他衣衫破爛，腿腳鮮血淋漓，臉上紅印斑斑，一時也難受不已。轉身緩了一會，她問楊應彩：
“乖孫女兒，他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楊應彩沉默一陣，替自己辯解道：
“老祖宗，我確實也有錯，沒站穩不小心摔了碗，可是……他也不至於那樣對我吧！”
說著說著，楊應彩一度哽咽，也擠出幾滴眼淚來，“您是沒聽到他方才罵出來的話，簡直是……”
“我的乖孫女兒喲，這苦命的娃娃應該不是什麽壞人，一時衝撞惹了你……唉，把他們帶到觀裏，好好看著別給餓著了，關個兩天便放了吧！”
楊應彩點點頭，“我聽老祖宗的。”
雲月一行人早已湊了過來，在後邊不近不遠地看著，都沉默不語。
李清靈站在最後麵，一開始還不在意，後來聽到馮寬聲音，總覺得耳熟，可也不敢十分確定。
一會默默擠到前麵來，見他二人綁在一起躺在地上，看不到馮寬的臉，隻看清了他的身形，馬上又覺得不像。
留下幾個護衛、小廝，其餘人簇擁著老太尊重新回屋，雲月幾人也跟了過去，隻剩李清靈一個人呆呆地留在了原地。
“小子，看不出，居然還會苦肉計！”
“可惜了，你遇到的人是我，別以為騙了我老祖宗，就真能得到護身符了！”
轉到馮寬身前，楊應彩念念叨叨幾句，見他沉默不語，一時也覺得無趣，“給我押去後邊柴房看好了！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給他們東西吃。哼，我看你能硬氣到什麽時候！”
白衣護衛出門繼續看守山下，小廝們過來踹了馮寬兩人幾腳：
“兩個小兔崽子……得罪了我們郡主，一會有你們好受的！”
“剛才遭了小和尚暗算，哼，等下我倒要看看，你拳腳到底有多硬！”
馮寬忍痛抬起頭，狠狠瞪了他們一眼，三升也忍不住罵道：
“一群廢物，狗仗人勢的東西！”
小廝們又羞又惱，楊應彩頓時開心不已，“小和尚終於也現出原形啦，之前還裝老實呢，嘻嘻，先給我帶進去！”
“是！”
小廝們架起兩人往前走，楊應彩領頭在前，看見李清靈還站在旁邊，便笑了笑問：
“姐姐不回殿，呆這裏看我們做什麽？”
“沒，沒什麽。”李清靈有些慌亂。
“哦。”
楊應彩多看了她一眼，轉過身去，又見馮寬咬牙切齒地盯著自己看，拿竹條拍了拍他臉道：
“小子，是不是很難受啊？哈哈哈哈～放心，一會還有更難受的等著你的呢！”
擦身過去的一瞬間，李清靈赫然看到了那張無比熟悉的臉……
“馮二哥……真的是馮二哥！”
李清靈又驚又喜，追身上去，將幾個小廝一腳踢翻，“都給我滾開！我看誰敢動我馮二哥！！”
幾人一懵，李清靈望著馮寬淒慘茫然的樣子，眼眶當時就紅了。等解開兩人繩子，更是抱著馮寬哭出了聲：
“馮二哥，你這是怎麽了？怎麽來這裏，也不跟我說一聲……放心，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馮寬一下感覺……像是從地獄來到了天堂。可天堂再好，他卻感覺不到半點真實。緩了一陣，他用手輕輕戳了戳李清靈臂膀：
“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什麽姑娘？我是你靈兒妹妹！馮二哥，難道你不記得我了？”
李清靈驚了個呆，見他神色茫然不似作假。收住情緒往後退了兩步，又見他身材高大壯實了不少，甚至模樣……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細微變化。可眉眼鼻唇，分明……又跟她印象中的馮二哥實在太過相似。
“天底下……難道會有長得如此像的兩個人？剛好，又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都被我遇到了？不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吧……”
“靈兒妹妹～”
馮寬自言自語地默念幾遍，“聽著是有一點點熟悉……好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
想著想著，馮寬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馮二哥！”
“三哥！！”
三升、李清靈連忙扶他起來，見一時半會叫不醒他，李清靈當即決定說：
“走，跟我走，把他送到我房裏去！”
三升雖然還不清楚，這突然出現的姑娘，跟馮寬到底是什麽關係。可注意到她剛才哭得真切的樣子，不像是在演戲，便也放鬆了警惕。
一旁的楊應彩完全看看懵了，她完全沒意料到居然還有這種情況。見他們抬著馮寬要走，回過神來，趕緊過去攔住他們：
“這位姐姐，你……你真的認識他？千萬別被他騙了，他不是什麽好……”
話沒說完，李清靈衣袖一揮，一股冰冷氣浪直奔楊應彩而去。之前那兩位黑衣影衛驟然現身，出手化解，擋在了楊應彩身前。
“滾開！我馮二哥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休想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