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佛門
離開了腹地，兩人繼續前行，由於老乞丐傷勢尚未痊愈，出於謹慎，他們依舊是徒步前行，但怪異的是，第五層的亡靈，似乎並未服從烏玄等靈宮境的調遣，因此即使炎天將靈宮境封印，它們仍會出現襲擊兩人。
當然，相比於靈宮境，這些隻在天缺境的亡靈對兩人的威脅已然低了許多，雖說麻煩，卻也構不成威脅。
又經過了一千多年的跋涉，兩人終於是走出了石林，來到了第六層煉獄的入口之前。
“果然，四座入口，皆為與四大神獸相對應的四凶。”
望著拱門上雕刻的窮奇紋路，李悠然笑道，“就是不知第七層之後的入口，又會是何種凶惡之物鎮壓？”
“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老乞丐淡淡說道，“有這興致，倒不如想想這第六層我們會遇到什麽詭異吧？”
“第五層都已經出現了五重靈宮境強者了，那下方，想必隻會高不會低了。”
言語間透著一絲沉重，顯然李悠然自己，對接下來的路也沒有多大信心可以安然度過。
“眼下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最多就是個死，又有何懼？”
老乞丐強打起精神，開口道，“說不得那第六層又遇到了你家長輩的至交好友，放水讓我們安然度過呢？”
“哪有這麽多幸運之事？”
李悠然苦笑搖頭，便不再言語，邁步向第六煉獄的拱門走去。
老乞丐亦步亦趨，一步不落。
穿過拱門，兩人恍如隔世，來到了一處死寂的峽穀之中。
“這裏便是第六煉獄了？”
李悠然掃視周圍，放眼望去，四周皆是猙獰怪石，淡淡的光芒下，怪石的投影如同一頭頭凶獸，對著他們咆哮不已。
“奇怪了……”
老乞丐皺了皺眉，道，“這第六層，怎麽沒有一頭亡靈向我們進攻？”
李悠然也覺得驚奇，入目之處，那些亡靈無神地飄忽，仿佛沒有一隻注意到他們一般。
“確實奇怪，不過至少也讓我們輕鬆不少。”
收回目光，李悠然道，“走吧，此地不宜多留。”
老乞丐點了點頭，揮手喚出黑龍，兩人一躍而起，乘龍而去。
一路縱行百萬裏，兩人皆未受到任何亡靈的攻擊，而更讓他們詫異的是，這第六煉獄的世界裏，怨念之淡幾乎無法察覺，若不是深知此為何地，李悠然甚至還會以為這裏是外界了。
反常之處必有妖，越是如此，兩人心中越不安。
“我們還是先停下休息一陣再繼續走吧。”
龍首處，李悠然說道，“我總覺得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嗯。”
對於這個提議，老乞丐倒是沒什麽意見，別說李悠然了，就連他都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停在了一處丘陵附近，老乞丐布下結界，然後打坐休憩。
而李悠然則是小心翼翼地掃視著四周，提防著那些可能隨時都會攻過來的亡靈。
寂靜之中，來到了深夜。
天光暗下來，李悠然終於是看到了一處異常，便是那不知多麽遙遠的天際深處，一道金光耀華天地，將黑夜籠罩得沒那麽黑暗。
而這時，老乞丐也醒了過來，他同樣看到了遠處金光，頓時笑道，“現在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太古時期，有一門，以修功德無量化天地怨念為己任。”
李悠然怔怔出神，道，“若我猜得沒錯，這應該是佛門中的至高功法《大梵般若天功》，隻是到了如今，時過境遷，這功法早已消失，沒想到竟會在這裏出現。”
“別說現在了，便是在那太古時期，佛門也是驚鴻一現便快速沒落，縱有回溫佛宗，也隻是曇花一現，轉眼凋敝。”
老乞丐說道，“佛門講求靜心參禪，不惹世間塵埃，可這世間本就在紅塵中，又怎麽可能一塵不染？所以這一門中，也隻有一位成就梵天九重境，此人便是帝釋天。”
“帝釋天……”
李悠然雙眼微眯，道，“名字倒是夠霸氣的。”
“他可不止名字霸氣。”
老乞丐道，“當年太古天地初成，天道尚且完整，九重靈宮雖說不多，卻也不至於落得一個時代才出一人，但即使在那個強者如走狗的時代，帝釋天的實力，卻仍霸占前三，唯有青龍與朱雀能壓他一頭。”
“這麽強？”
李悠然麵帶驚歎，雖然他對太古之事了解不多，但卻知道當年的初代四神獸之強，甚至能夠與天道比肩，可這帝釋天，卻能力壓其中兩大神獸，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過帝釋天再強，也終究強不過天道，梵天九重境，最終也活不過兩萬載，便埋在了天地劫灰之下。”
老乞丐道，“從那以後，佛門便徹底沒落了。”
“那中心之人，會不會就是帝釋天？”
李悠然眉頭微挑，好奇問道。
“不可能。”
老乞丐斷言道，“天劫入滅，魂飛魄散，帝釋天連轉世重修都無法做到，那腹地中的，應該是僥幸得到了他的功法，修行有成的佛門弟子。”
“即使如此，也足夠強了，能鎮壓一層煉獄，隻怕那人的修為，至少也在靈宮六重。”
李悠然麵帶沉思道，“佛門有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此人莫非就是為了鎮壓這裏的邪祟而兵解自來？”
“那前麵五層的亡靈，他怎麽不一並鎮壓了？”
老乞丐冷笑道，“佛門中人最易入魔，小鬼，別怪我沒提醒你，若你因為一時輕鬆放鬆了警惕，恐怕我們便真要被留在這裏了！”
“我也就是隨口一說罷了。”
李悠然淡笑道，“這裏乃是煉獄，鎮壓的都是亡靈，出了一個炎天便已是奇葩，那大佛若真無問題，那才是天下第一怪了。”
“你知道就好。”
老乞丐輕哼一聲，道，“當年佛門最是璀璨的時候，天地過半修士皆剃度成為其下弟子，但絕大多數最終化作魔修，與佛禪無緣，而剩下的那些為了隱瞞真相，對那些化魔的弟子斬盡殺絕，才導致了佛門最終隕滅。”
李悠然微微驚詫，道，“那帝釋天呢？他便這麽不管不顧？”
“他倒是想顧，可即使他道法高深，也無法改變人心，最終隻能任由門徒自相殘殺。”
老乞丐道，“佛門最重緣法，帝釋天自知無法改變，也隻能順其自然，而他自己，則應劫而去。”
“紅塵紛擾，世間修士亦是眾生，若無欲無求，修為再高又有何意義？”
李悠然笑道，“如此宗門，倒還不如魔修來的快意恩仇。”
“誰說不是？”
老乞丐說道，“後來啊，這《大梵般若天功》便像是受了詛咒一般，每每有人修煉，那此人必會成魔，於是當年的佛門，也成了最大的魔宗。”
“佛與魔，僅在一念之間。”
李悠然眉頭微蹙，道，“那你的意思是說，腹地的那個人，是魔非佛了？”
“事無絕對，這世間總有那麽些存在特殊的人，也許有人繼帝釋天後，成了世間第二尊佛陀呢？”老乞丐嘲諷一笑，道，“反正我是沒聽說過修煉了這功法有不成魔的。”
李悠然無奈搖頭，老乞丐這說了，簡直與沒說一樣，“總而言之就是，那人是魔的概率大於是佛了？”
“可以這麽理解。”
老乞丐肯定道，“但若是魔，我們麻煩便這麽大了，畢竟以佛入魔者，無一不是天地至惡！”
“說得好像尋常六重靈宮境你便幹的過一樣。”
李悠然撇了撇嘴，道，“至少我們如今也不用像先前那般四處奔逃，還能養精蓄銳一番，知足吧你！”
“哼，臭小子！”
老乞丐憤憤的罵了一句，便不再理會李悠然。
李悠然莞爾一笑，也閉目養神了起來。
時間一晃，便是一月。
待兩人休養好了，他們又踏上黑龍，繼續前進。
與想象中比起來，這第六煉獄的麵積反而比上麵幾層要小上許多。
朝著那天際佛光飛了約摸兩百多年，兩人便已可見真佛。
立於高峰之上，兩人向下望去，距離近了，便是白天也能看到佛光閃耀，佛光之中，無數梵文散發著奇妙道韻，無時無刻不在闡述佛理。
“看得出是佛是魔嗎？”
望著那千裏之外的佛光，李悠然道，“若真是魔，如此近的距離，我怎麽還是感覺不到一絲魔氣？”
“由佛轉魔者，其實並非修煉出了岔子，本質出在道心上。”
老乞丐說道，“因此是佛是魔，隻有等出手了，才知道。”
“那我們是出手，還是不出手？”
李悠然挑了挑眉，道，“出手的話，若真是魔，我們怕是逃不掉了。”
“若真是魔，不出手我們一樣逃不掉。”
老乞丐淡淡說道，“佛光所及皆入他眼，隻怕我們剛來的時候，就已經被他感知到了。”
“那還是出手吧。”
李悠然笑眯眯道，“你先上，我掠陣！”
“臭小子，就會使喚老鬼！”
老乞丐罵罵咧咧，可手中動作卻不慢，一掌全力拍出，巨大的龍爪從天而降，直接對著佛光撕去。
卬！
那佛光仿佛也知有人襲來，頓時發出洪鍾般的道音，瞬間震碎龍爪。
老乞丐目光微凝，立刻抓著李悠然後退百裏。
但那佛光卻似乎沒再對他們追擊，短暫地閃過之後，便再次平複下來。
“看來此次，我們是撞大運了。”
老乞丐麵色微緩，道，“若剛才那真是魔，恐怕老乞丐我便要身死在此了。”
“真是活得越老膽子越小，你不是說你不怕死嗎？”
李悠然撇嘴笑道，“如此運道，當真如有神助。”
“莫要高興的太早。”
老乞丐瞥了眼李悠然，道，“是佛，隻能說明我們能夠保下命來，可不一定會讓我們前往第七層，佛門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們可不會眼睜睜看著別人送死。”
“過去看看再說吧。”
李悠然輕笑一聲，邁步便向遠處掠去。
老乞丐無奈歎氣，快速跟上。
千裏之外，佛光耀眼，可到了近處，光芒反而是淡了下來。
沒過多久，兩人便來到了一處平地，放眼望去，僅有一座蓮台，一位僧人。
僧人生的俊郎，寶相莊嚴，眉宇之間有著一點朱砂，煞是神異。
許是知有人來，僧人開口，“兩位施主來此凶地，所為何事？”
李悠然拱手作揖，道，“我二人想要去那煉獄深處取得一物，途徑此地，還望前輩準我前行。”
僧人搖頭，道，“前方路險，二位施主修為尚淺，十死無生，還請打道回府，以免丟了性命。”
李悠然皺了皺眉，道，“前輩，人生在世，若都要忌諱生死，那活著又有何意義？佛門有雲，舍得舍得，有舍有得，若不舍去此身，那便是得到，也無法心安，這東西對我至關重要，還請前輩讓路！”
僧人仍未言語，閉口不答。
李悠然還欲再說，老乞丐的聲音卻響了起來，“佛門盡是些敲木魚敲壞腦子的榆木腦袋，你和他們講道理，隻怕講上數萬年也說不過去。”
他邁步走到僧人麵前，開口笑道，“和尚，我觀你雖佛性極重，但眉宇間卻又有一絲魔性盤桓，想來應該是生前察覺自己將要入魔，才舍了肉身以正佛法吧？”
僧人眼皮微動，緩緩睜開，望向老乞丐，許久之後才說道，“是。”
“既然你都願意舍去肉身換取佛性，那為何我們不能為了一物舍去性命？”
老乞丐笑道，“我曾見帝釋天說過，佛門中人，應該成全，成全自己，成全他人，才能得道，你如此阻攔，豈不失了佛門道意？”
“佛師所雲即是真理，但路，貧僧不讓。”
僧人道，“貧僧曾立下誓言，地獄不空不成佛，這煉獄亡靈經年累月，早已超出貧僧所能，兩位施主何必要再加諸因果於此？”
他望向老乞丐，說道，“施主既聽過佛師箴言，何不成全貧僧？回頭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