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希望在這片荒原上
“在場的每一位都是俺們金泉村的人，我們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從開始到現在或者說將來，俺希望大家永遠向一家人一樣兒，隻要咱們擰成一股繩，俺相信沒有過不去的坎，沒有攻克不了的難題！”
嘩啦啦……
周江河的話一落下，院子裏頓時傳來一陣掌聲。
“大家有沒有信心？”周江河再次大聲問道。
“有信心！”李大有扯脖子大喊，都破了聲，像一頭叫驢，差點把拴在牛棚的牛嚇著。
“江河，俺們有信心。你替我們都做這麽多了，衣食父母也不過就這樣來，俺們還有啥子沒信心的來？”山腰子大聲說道。
“江河，你放心。俺們以後肯定聽你的來。”大喇叭黃桂香尷尬的笑了笑，“那個，以後有啥子扶貧的東西都多分給俺家一點來，你看俺家小三子都瘦的雞胸來……”
周江河向著黃桂香點頭，然後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安靜，“俺要的不是你們口頭上保證，俺看的是過程和結果……”
“按照政策，扶貧的路還很長，這不是結束而是剛剛開始，俺答應你們兩年內讓你們過上好日子，讓咱們金泉村大變樣，成為永寧鎮第一村！”
嘩啦啦……
又是一陣掌聲響起，掌聲落下，周江河退了一步，總結工作還要交給周喊水，這老漢已經在旁邊使了半天勁，這活兒也幹了好幾年，搶了他飯碗不好！
“俺家江河該說的都說了，俺也沒啥子好說的，大家都散了，俺今天不管飯。”周喊水笑著擺了擺手，“瞅瞅你們這幫受凶不受敬的腦袋瓜子，早就該罵你們兩句。麻姑，你把老太爺扶回去知道來？”
“喊水，你這娃子是個好娃子，比你強的多來。”老太爺起身拄著拐棍向外邊走去。
等大家離開，周江河回了屋子，村裏修好了水渠，家禽牲口的飲水問題解決了，人喝的飲用水也多了一些，但水資源還沒到可以奢侈亂用的地步，簡單洗漱了一番，隨便吃口東西便躺在了炕上繼續翻書看書。
“俺家缺水來？”周江河一臉嫌棄的蓋上了被子。周喊水靠在牆上，左腿搭在右腿上，綠色的娃子穿成了黑色，腳掌位置還露出了個大洞。
那腳丫子是要多臭就有多臭！
接下來周喊水的舉動差點讓周江河忍不住想撞牆，隻見他搬著腳放在鼻子孔聞了聞，還說了句不臭啊……
“白柳子的事兒你打算咋辦？”周喊水關掉收音機，拉了下電燈開關。
“俺能咋辦來……”
周江河自嘲的笑了笑，說道：“很被動來，俺能幹點啥來。”
“唉，白老錘這個狗日的，真應該砸斷他的狗腿給他插腚去！”周喊水憤憤罵道：“你說他咋子想的來，讓驢踢來！”
“俺看也是。”
“娘的，氣死人。”
周喊水歪著嘴巴就要起身點煙，周江河皺了皺眉，“還讓人睡覺來？”
“俺忍不住來。”
“……”
麵對這個大煙鬼，周江河隻好妥協，看著房頂上熄滅的燈泡晃來晃去，過了一小會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明媚的陽光普照著大地，清早五點鄉親們已經進了田地，砸土塊，扶壟背，挖隴溝，一時間大山上濃煙滾滾忙的不亦樂乎，一眼看去依然荒涼，但周江河看到的是希望。
就像秦筱京說的那句話，扶貧先扶誌，扶精神，這兩樣兒都有了其他的隻是外力起到幫襯作用，隻要大家堅持下去，好日子自然不會太遠。
周江河也早早的爬了起來，先去金沙河邊兒坐了一小會兒輾轉又走了回來，修煉一個小時神農聖經身體舒坦的很，走起路來輕飄飄身輕如燕。
一邊兒往回走一邊兒看水渠，水渠挖出來了還不行，還要看看怎麽合理把水引入田地這才是關鍵，不過這不算是問題，隻有二道梁是個坎兒，其他的地方都很平整，走水沒任何問題。
“江河，水稻種咋子弄來，俺不會弄來。”大喇叭黃桂香聲音的確像大喇叭，嘴巴快聲還大，遠遠的就能聽出來是她。
“按照昨晚上俺說的去弄就行來，弄不上？”
“弄不好來，你快去給看看來，山腰子那個廢人啥子也不會，一頓三碗飯比誰都能幹。”黃桂香罵罵咧咧的，“別人家倆人養一個娃子兩個娃子，俺他娘的倒黴養了四個爹……”
“等他們張大出息了，你的好日子就來了。”
“俺怕等不到這些爹大了俺就要餓死來。”
“回去看看。”
笑了笑，周江河隨著黃桂香向家裏走去，一路上打招呼的人不斷，基本上都是在問水稻種怎麽培育，他耐心回答每個人的問題，生怕錯過一點遺漏。
黃桂香家。
坐落在村裏的山坡下邊兒，院套（院子）很大，黃土牆，三間土房，院子裏收拾的很幹淨，這都是大閑人山腰子在家沒事兒幹的活兒。
來到大門口，遠遠地周江河就看到院子裏的鋼蛋了，鋼蛋是黃桂香最小的兒子，隻有五歲，光著腚，肚子鼓鼓的仿佛扣著的二大碗。小崽子的皮膚很黑，太陽一晃還有點反光。
“鋼蛋咋光著腚來？”周江河有點想笑。鋼蛋的屁股上粘的都是土，小雞好像還讓蚊子咬了，腫的厲害。
“不光腚穿啥子來，哪有衣服穿來。”黃桂香黑著臉說道：“俺咋就這想不開來，非要這麽個驢糞球子，山腰子挨千刀的還不能幹啥子來，以後咋子給這驢糞球子子娶老婆來……”
“好好幹，好日子在後邊來，別著急。”
周江河推開大門進院，山腰子正在院子裏琢磨著怎麽培育水稻種，見到周江河進來趕緊抖了抖手讓位置，“江河，這咋子弄來，用開水還是涼水還是溫水來？”
“溫度適中就好。”
周江河蹲在大水桶旁邊兒，身後試了試水溫，沉吟片刻說道：“先把水稻放在水裏生出嫩芽，然後放在土**培育，不用刻意增加溫度自然生長就好來，有牛羊糞可以上一點，但不要過多，會把種芽燒死……”
“然後就可以種地來？”山腰子歪著嘴問道。
“要不俺們就別種，就這麽看著來？”周江河開玩笑道。
“那咋子行來，八十來斤的水稻種來，三四百塊，俺們要是不種地，秋天的時候拿啥子給人家錢來……”
“那就盡快弄，趕上季節，二十畝地咋子也能收入兩萬塊……”周江河擦了擦手起身，“有啥子不懂得地方就去問俺，俺隨叫隨到。”
“江河，俺和山腰子謝謝你來。”黃桂香趴在牆頭上大聲喊道。
“那就把日子過好。”
周江河擺了擺手舉步向田裏走去，不用他幫忙幹活，但應該指導一下，現在的種田方法和以前老舊的方式不一樣兒，不是壟溝密集打的糧食就一定多，詳細分配，不但可以高產還能省下種子化肥農藥。
見周江河來到了田地，大家夥紛紛和他打招呼，由於風大，還要扯著脖子喊才能聽見。
“江河，這風實在是大來，說句話也聽不見來。”李大有擋著頭，呲著大黃牙說道：“來，給俺一根煙抽，俺不抽煙全身都難受來……”
“那就忍著來。”周江河黑了臉。
一盒三塔三塊錢，為了拉攏李大有王三子等人，他下了血本買了一條，就是為了讓這幾個家夥少鬧事兒，可這家夥卻沒完沒完了，三塊錢的香煙都敢抽的這麽來勁兒……
家裏還沒礦！
“嘿嘿，最後一根來，俺真忍不住來。”李大有燦燦的笑著，“你看俺幹了多少活兒來，國軍他們兩鉤子也沒有俺一個人快來，那不點獎勵一點香煙來？”
“大有叔俺問你兩個問題。”周江河眯起了眼睛。
“啥子問題？”李大有搓了搓手，“快，快問，隱來了噻。”
“您掙錢給誰花？”
“廢話來，當然是養活老婆孩子來。”
“您是在給誰種地？”
“當然是給俺自己種地來，那還能給誰種地來？”
“那俺為啥子給你煙抽？”
“俺……俺……你這不是扶貧來……”
“扶貧還扶煙來？”
“……”
李大有頓時蔫了，被被周江河幾句話懟的啞口無言，嘟嘟囔囔拎著鐵鍬耙子繼續幹活，“你這娃子太沒良心來，俺還讓你嬸子給你時刻盯著白柳子的動向來，要兩顆煙抽還不給來……要是這樣兒，俺就不讓你嬸子管來……”
噗嗤……
周江河忍不住笑了。
李大有愣了愣，“你娃子笑啥來，俺沒和你開玩笑來。你娃子有事兒俺衝在第一個，兩根煙都換不來，傷心得很來。”
“傷肝不？”周江河笑眯眯的問道。
“你娃子別逼俺！”李大有氣炸了，嘴唇一撇，心裏委屈的很，大眼珠子都轉了眼圈。
“俺不逼你。”
笑了笑，周江河摸了摸兜子拿出來十五塊錢塞到了李大有手裏，“啥身份還抽三塔，去買一條興安抽來，抽完了別找俺來。”
看著周江河塞到手裏的十五塊錢，李大有著實有些激動，眼睛裏真的泛起了淚花，抬起胳膊抹了抹，顫巍巍的說道：“江河，俺……俺聽你的來，俺以後給你當牛做馬幹啥子都行來……”
“好好幹活，幹活是給自己幹，賺錢是給自己賺……”
“俺知道來，你娃子別給俺上課來，俺也一把歲數了尷尬的很來。”
“俺先過去來！”
周江河指了指遠處的鄉親們走了過去。
“你娃子有啥子話捎給白柳子來，俺讓你嬸兒你給捎過去來。”李大有放下耙子神神秘秘追了過來，趴在周江河的耳邊兒又小聲嘀咕了兩句。
“不好吧？”周江河眯起了眼睛。
“有啥子不好的來，你爹常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李大有壞笑道：“俺看你爹說的就不對，應該是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來……”
“大有叔看著辦來……”周江河聳了聳肩膀，“俺啥都不知道。”
“你娃子就瞧好的來。”
兩人對視一眼很默契的笑了，笑起來的樣子看上去賤嗖嗖的，仿佛一下子達成了某一種共識。
沒有人生下來就壞的流水，但兩個壞人心照不宣的坐在一起，善良的人也會變成惡魔，展露出邪惡的一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