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牌獄友
蘇絡就知道,牢頭大哥是個麵冷心熱的好人,雖然不能去外麵請大夫,但是挪了個高人過來,隻是看看就知道雲朗受傷了,說不定還是個什麽過氣武林盟主什麽的,為避世隱在牢中……當然這種隱居法有點傻。
蘇絡連忙貢獻了自己牢內的兩把稻草,讓老頭兒坐地上,一邊讓雲朗坐下一邊問那老頭兒,“不知前輩是何方高人,隻看一眼就知道他受傷了?”
這一下倒把老頭問愣了,“不是他嗎?牢頭跟我說最高個的那個左腳受傷了。”
蘇絡不說話了,蹲一邊畫圈去,老頭兒則讓雲朗脫了鞋襪,查看傷情。看來這老頭兒沒進來的時候是行醫的,而且醫術還不差,這揉揉那按按,就說雲朗是挫傷了骨頭,關節錯位了,先是正了關節,又拿雲朗的腰帶把他的腳踝綁了個結實,比蘇絡那兩下按摩法強多了。
蘇絡有點好奇,看這老頭兒的手法和氣度,不像是招搖撞騙的江湖郎中,怎麽也落得個身陷囫圇的下場?老頭兒歎了一聲,說他姓李,是湖北人,今年六十有九,是個行醫世家,一個月前到南京找朋友為新書寫序,結果沒找到人,他就來了懷遠縣,看一個以前的學生,這個學生姓吳名鏞,在懷遠縣開了間小醫館,見了老師當然開心,兩人正暢談人生理想的時候,衙差來了,說吳鏞開的藥方吃死了人,吳鏞據理力爭,結果衙頭不耐煩,說他們隻是負責抓人的,就稀裏糊塗的把老頭兒也一並抓來了,現在那個吳鏞還在前麵的牢房裏關著,有一個月了。
蘇絡問:“一個月審了幾回了?有結果了嗎?”
老李頭兒搖頭,“沒審過。”
“為什麽?”
“好像是縣老爺的父親去世了,回鄉丁憂去了。”
蘇絡抓抓下巴,“那……那也有暫時代替他的吧?”
“暫替的官員就是充充樣子,怎麽會主動審案。”
蘇絡有點暈,小心地問:“那縣太爺得丁憂多久?”
老李頭兒也有點暈,咂咂嘴,幹巴巴地說:“按例需守製二十七個月。”
蘇絡是真的暈了,立刻抓住柵欄狂喊自己是冤枉的,由於當時正是大家午睡時間,大家都沒興趣起哄,對麵還扔過一些稻草塵土,警告蘇絡閉嘴。
二十七個月,蘇絡倍受打擊,隻能向老天祈禱周崇文能平平安安地馬上救他們出去。雲朗倒不太急,他始終認為他來這裏是渡假的,他之所以還在這裏是因為他不想出去,他要是想出去隨時都能走出去。蘇絡連忙勸他放棄自己走出去的想法,說那是越獄。
現在看來隻能靠周崇文在外打點了,希望他尚在人世並且能打探到有幾個拎刀的傻冒“搶劫”搶到官道上被抓的事。
老李頭兒聽說蘇絡有這層關係後連忙問能不能也順手救救他們,蘇絡有點猶豫,因為不知道那個吳鏞是不是真的被冤枉才入的大牢。老頭不樂意了,拍著胸脯說我這學生醫術要是有問題我一頭撞死在這。蘇絡連忙勸阻,說牢頭大哥是個好人,咱不能給他添麻煩。
兩人在這邊說得挺熱鬧,雲朗在一旁萬分不屑,說這都是沒影兒的事呢,要是老周讓馬拖死了,咱就等二十七個月以後升堂受審吧,並且極有可能被判成冤假錯案——這小子對政府官員從來就沒什麽好印象。
蘇絡和老李頭兒都消停了,蘇絡扳著手指頭算,她連兩個月都等不了,何況二十七個月,過了十一月,她的商機就消失了,而且不可複製,那麽等於說她是白白跑了一套,特地跑這蹲大牢來了,她真是個天才!
又過了幾天,周崇文還是沒有消息,蘇絡愁啊,差點愁白了頭,這其間她發現老李頭兒似乎不太愁,不僅沒有愁眉苦臉,相反每天還過得很平和,打打坐,做些呼吸吐納之法,再不然就是從懷裏摸出本書苦讀,看來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讓他開始習慣枯燥的坐牢生活了。
蘇絡鄭重地請老李頭兒上自己家來……不對,是從那塊斷柵欄那擠到自己的牢裏,她這邊寬敞些,雲朗本來是反對的,但是看看老李頭兒幹瘦的身材,又同意了,看來他是相信蘇絡的戰鬥力的。
蘇絡讓這老頭兒過來最感興趣的還是他那本書,在這個環境裏看看書總比閑待著強,老李頭兒也十分上路,主動說為感謝蘇絡替他提供了良好的休息環境,就把他的心血之作借給蘇絡一觀。
二人相對跪坐,老李頭兒從懷中拿出書來微微頜首交給蘇絡,蘇絡也做足了架勢雙手接過,看得雲朗大呼受不了,指著蘇絡說你一個二道販子裝什麽文化人?被蘇絡一記冷眼瞪回去後,又大喊老李頭兒我的腳又疼了。老李頭兒就連忙過去給他重新綁繃帶,蘇絡低頭看看手裏的書,沒有名字,翻開一頁,角落裏寫著“東璧手稿”,再翻一頁,頭一行便是:卷一,曆代諸家本草。
原來是本醫書,撰寫得幹淨整潔,雖然醫學術語蘇絡看不明白,但其中含有大量的插圖,倒也能看個熱鬧,蘇絡一邊翻一邊問:“本草綱目啊?”
老李頭兒身子一頓,回頭看看蘇絡,“本草綱目?”他停頓半天,忽然發出一聲極為感歎的感歎,“這個名字好哇!本書的提綱契目正是以《通鑒綱目》為啟發,以各類本草為依據,本草綱目,好!好!”
老李頭兒一連說了兩個好字,讓蘇絡出了一身虛汗,《本草綱目》是哪年出現的?她不確定,不過從老李頭兒的行為上來看,現在是還沒有出現……慢!慢著,老李頭兒原來說什麽?他說這書是他的心血之作,是他寫的,並且還沒命名,最最重要的一點,蘇絡對老李頭兒的那種詭異的熟識感,不是來自立體圖像,而是來自於平麵,二維的!
“姑娘。”老李頭兒手上飛快地給雲朗綁好腳踝,“不知這個名字可有人用過?如果沒有,這書名可否讓老朽……”
“老李頭兒……”蘇絡用力咽了下口水,又低頭翻翻手裏的書,“大叔你貴姓?”
老李頭兒一愣,“姓李,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貴名?”蘇絡聲音有點發抖,拿著書手有點發顫。
“哦……”老李頭站起身來整整衣裳,一拱手,“老朽李時珍,字東璧,號瀕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