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出人意料
幸虧這本錢是挖坑挖來的,蘇絡除了有點心疼之外,倒也沒什麽不滿情緒。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嘛,這話適用於任何一個失了敗需要鼓勵的人。
蘇氏請了兩天假,在家觀察蘇絡,看她精神似乎真的一切正常,不像是受刺激過度的模樣,這才放心地上班去了,臨走前讓蘇繹好好照顧他姐姐。這似乎是交待反了,不過對於這事她除了擔心女兒外就沒什麽了,蘇氏是我國傳統女性代表,溫柔賢淑、逆來順受。骨子裏早就被聽天由命的思想同化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比周崇文娶不著老婆都想得開。
蘇絡忙活了兩天,都是瞎忙,生意方麵沒有包子興,她就像奔跑在森林裏的熊瞎子,處於半失明狀態。
找人工往山東運糧?手握朱仙鎮流動勞動力的工頭打量她一下,“一百兩。”
蘇絡想抽他,從江南運糧到朱仙鎮,連上租倉人工各種損耗,也不過是一百兩,那還是照當時一千二百石的總數算的,現在不過是要運糧到鄰省去,僅有五百石,明擺了是宰她。
她那一千兩被支走了八百,付前期運費等八十兩,租倉加感情聯絡費二十五兩,置房費十兩,周廝的老婆本十兩,現餘七十五兩。
蘇絡試圖講價,工頭問最後目的地,蘇絡說在莘縣西郊,結果那工頭反倒又漲了二十兩,理由是莘縣水路不可直達,還要轉陸路,還要進山,沒收你二百兩算便宜你了。
磨破了嘴皮子,也不好使。蘇絡就奇怪了,通常這時候不是應該工頭見色起意,揚言隻要你陪我一晚,一切就好商量麽?怎麽沒人向她提出這個要求?雖然提了肯定是佛山無影腳伺候,但是提也不提,總讓蘇絡有一種不被肯定的挫敗感。
其實這倒真是跟蘇絡的性別有關,這年頭沒人瞧得起女人,況且她還一臉“我是新丁”的小白模樣,不宰她宰誰。
回到家,蘇氏還沒回來,蘇繹坐在院子裏寫字,自從家裏步入小康後,這小子已經改用宣紙寫字了。
蘇絡繞到他身後,衷心地誇了兩句,“寫得真不錯。”
這小子頓時樂得像朵花,看著那麽一大朵花,蘇絡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走進堂屋,見到周崇文在屋裏看書。
“沒出攤子啊?”懶懶地打個招呼,蘇絡就想回房。
周崇文叫住她,“談得怎麽樣?”
蘇絡誇張地歎息一聲,把大致情況說了一下,周崇文擰起眉頭,“你還是想去莘縣?不怕王韓隻是隨口胡說,又在騙你?”
蘇絡搖頭,“我向工頭打聽了,莘縣那邊的確是有這麽一個小鎮,隻是道路不通,十分難走,不然他也不會又漲價了。”
周崇文臉上滿是同情,而後又出主意,說咱們可以就在鎮上賣,實在不行回村裏賣也行。
這主意蘇絡不是沒想過,按鎮上的行價這五百石米最少也能賣個四百多兩,倒也能撈回些本錢,可她得能開張啊,早就說了,這鎮上的米糧批發隻掌握在那兩大糧行手中,你從他們那進糧賣可以,從外埠進糧,不是等著人家擠兌嗎?而且蘇絡當初還保證了,保證不在朱仙鎮上賣出一顆糧。如果說回寶來村,按村裏的購買力,五百石米得賣到哪年去?況且她還不想擠掉村裏賣糧老大爺的工作。所以現在隻有按原計劃行事,按山東與江南的糧價差,扣除運費,就算原價賣,也能賣回三百多兩,不致虧得太厲害。
聽了蘇絡的解釋,周崇文半天沒吱聲,不知道在琢磨什麽,蘇絡想起一件事,在他對麵坐下,“你提親的事到底怎麽樣了?”
周崇文瞟了她一眼,還是沒言語,蘇繹從外麵進來,“謝先生嫌周大哥沒拿夠銀子,又拒絕了。”這小子神情間很有些興災樂禍的意思。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之前是十兩,後來見到二十兩了,標準自然也就漲了,周廝那裏一共應該有十七點五兩,又是差二點五兩。命運啊。
“你不早說。”蘇絡說話回屋,沒一會出來,扔給周崇文一根銀條,“我現在不急著用錢了,你還有哪兒用錢的地方一並說了,要不要在鎮上給你置辦個房子?”
周崇文把銀條擺在桌上,起身抱過一旁的包袱,稀裏嘩啦的,聽聲音像是錢。
“我與謝小姐今生無緣,何必強求?謝先生以為那筆銀子是我挖到的,不見個幾百兩他是不會甘心的,況且……”他停了一下,輕輕一歎,“今年又是采選之年,京城會派人至民間選取女子進宮為妃,謝先生想讓謝小姐也去試試。”
明朝後妃多出自民間,主要是怕妃子受寵後外戚專政,故而參選第一要素就是家世清白,無政治背景,越沒錢沒勢的越受待見。
“謝小姐願意?”
“尊從父母之命是天經地義之事。”
蘇絡無語,她是真的無語,想感歎一下都感歎不出來。她還以為謝小姐與周廝兩情相悅至死不渝呢,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麽回事。
不過這事她也沒有立場評論什麽,她自己的事還沒弄明白呢。
周崇文感懷了一下,便拋開了再次求親失利的陰影,打開包袱,果然,裏麵全是銅錢,包括他自己的五吊,還有上次蘇絡拿給他的那根銀條。
“我原想在這鎮上置辦個鋪子,用來賣糧,可聽你一說,又覺得很有困難,既是如此,便按原計劃行事。”
“現在不是錢的問題。”蘇絡拔弄著那些銅錢,對周崇文肯用全部家當來幫她有一丁丁的感動,“包子興跑了,不還留個包子鋪嘛,把鋪子頂出去也能值點錢,關鍵是我不想把錢都砸在那個工頭身上,他現在要一百二十兩,走到半路再坐地起價,我拿什麽給他。”
“我也要去。”周崇文像是沒聽到蘇絡的話。
蘇絡毫不避諱地上前拎住他耳朵,再次重複了自己剛才的話,正巧這時蘇氏下班回家,見狀嚇一大跳,連忙拉開蘇絡給周崇文賠禮,蘇絡不在乎地一笑,說這廝耳朵有問題。
這是她第一次當著麵的管周崇文叫“廝”,周廝居然也不在意,隻是平靜地看著蘇絡,用他動聽的聲線貼心至極地說:“我會讓你用公平的價格運糧過去,但前題是帶我去。”
這回輪到蘇絡耳朵不好使了,連問了兩遍,得到相同的答複,她哼笑兩聲,“不是瞧不起你,你看起來就不是場麵人,怎麽去跟工頭講價錢。”
周崇文就是不說,第二天就神秘兮兮地玩起了失蹤,兩天不見人影,就在蘇絡再次無語的時候,他又神奇地出現了,身後跟著十來個壯漢,個個比殺豬的李保還要結實,在他身邊的是一個笑嘻嘻的胖子,一臉的生意精明。
“這位是薛老板。”周崇文介紹,“他在山東有幾間商行,對那邊的情況十分熟悉,我們的糧食經水路後,他再幫忙聯係去莘縣的車輛。”
蘇絡呆呆地跟薛老板打了個招呼,目光又瞄到那廝身後的精壯團上,周廝便回頭介紹,“這些……是從開封來的兄弟,有他們在,我們可省些人工。”
“雇這些人得多少錢?”蘇絡吞了下口水,她就不信這些人是周廝靠私人關係找到的,如果他真能調動這麽些人,就不致於娶個老婆都要借錢了。
站在周崇文身後一步的壯漢聞言笑道:“姑娘說笑了,我這班兄弟有錢未畢請得到,隻是周公子開口,我們甘願效力。”
蘇絡的嗓子眼不由得發緊,撇開那個滿臉奸商相的薛老板不說,這十幾號精壯兄弟怎麽看也不像普通勞力,他們眼中時不時透出的警惕,手上有意無意地總在腰間劃拉,習慣性地去摸什麽,雖然現在他們腰間空空,可要對蘇絡說那裏原來掛著一把刀,蘇絡不會驚訝。這絕對是一批練家子。
到底是什麽人?周廝到底是什麽人?隨便就能拉來一批金牌打手當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