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六鰭鯉魚
神偷聽嫣兒把這些來龍去脈說完,知道該自己說了。
“你真的能弄好我身上的蠱毒?”神偷問劉所長。
劉所長說:“我和老穆,還有老任從小一起長大,到了二十歲才分開,在你身上下蠱的人我大致也明白是誰,既然他能在湖南找到這種人,你覺得我就不能嗎?”
“聽說解蠱的人必須是下蠱的那個。”神偷問,“你找來的人能救我?”
“我本來也是懷疑這事和老任、老穆是不是真的有聯係,但是看到你身上下的蠱,心裏就完全有數了。”劉所長說,“我說過我們很小就在卸嶺這個門派接受訓練,各自進入不同的部門也是長大之後的事情,我們三個人在小時候曾經在湖南呆過很長時間。跟一個下蠱的村落來往很久。在你身上下蠱的人,應該是我的老相識。”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你說的那個老相識,現在是為老任做事的,她回聽你的?”
“我可以把她們當家的人叫來。”劉所長不屑的說,“這個對我來說隻是小事一樁。”
神偷看見劉所長這麽有把握,也就沒有什麽顧忌。於是把和老任之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神偷出身於書香門第,然後落草,這個就不多說了,嫣兒是知道的。神偷在九十年代初也漸漸在道上有了名氣,自己在前兩年,突然被人找到,說是有筆買賣要找他做。他就應承下來,結果對方的做事的方式很奇怪,領頭人不露麵,給了定金和相關的設備,然後交代了任務,就沒了消息。
神偷在做事的過程中發現,自己隻是那個神秘人物找到的幫手中的一個而已,那個任務很複雜,要在一個已經廢棄的軍事基地裏麵偷一份文件。神偷的作用就是在山洞內安插一套幹擾設備,其他的工作另有他人完成。
這種合作者之間相互不聯係,但是在一個幕後者的策劃和安排下完成的任務,實際上非常困難。顯示出操作者的高超協調能力。事情結束後,神偷拿到了他該得的那份錢。但是他一直很佩服這件事的操作者。
“那個人一定就是老任了。”劉所長聽到這裏,插嘴說,“當年我們三個人,最有協調和籌劃能力的就是他。”
“那你和老穆也該有一點本事吧。”神偷問。
“你倒是挺喜歡多管閑事。”劉所長笑了笑。
“職業習慣。”神偷說,“跟任務有關的人,我都要琢磨一下對方的特點。”
“嫣兒的父親,老穆。”劉所長說,“在我們中最年紀最大,他的特點就是感覺特別敏銳,同行察覺不到的東西,和平常人完全無法看出的細節,他都能查出來。說簡單點,就是他特別會找東西。”
“你呢。”
“我在三個人中本事最弱。”劉所長不知道是不是在自謙,“我年紀最小,我的本事比他們差遠了,我就是認識的人多,能夠找到最合適的工具和人,給他們提供支持。”
“這也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了。”神偷知道劉所長一定有所保留,但是他能說到這個份上,也算是很夠意思。
於是神偷繼續往下說。
神偷又晃**了兩年,然後認識了嫣兒,和嫣兒做了幾單生意,在半年前,接到了那個神秘人——現在知道了,就是老任的任務,要他到虎符鎮來,主要的目的就是安放這一套聲測儀。然後把地下的環境都給繪製出來,這是比較高端的盜墓手法了,繪製出來後,再實地去探測一下,看看有沒有意外的機關,事情就算是完結了。神偷覺得探測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麽風險和難度,但是要進入地下實地勘察,自己的本事怕不夠,於是就找到了曾經和自己合作過的老沙。老沙的本事了得,他是知道的。結果沒想到,事情進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設備一再出故障,任務沒有完成,老任應該是沒有了耐心,覺得自己的能力有限,幹脆就放棄了自己。
“其實這件事情。”嫣兒說,“我一直瞞著你。”
“地下的環境布置,你已經繪製出來了?”神偷問。
嫣兒什麽都沒說,又看了看劉所長。劉所長點頭。嫣兒就把電腦給搬過來,對神偷說:“其實軟件是兼容的,設備出了被幹擾過幾次,運行也一直正常。”
神偷苦笑,“我還是太相信你了。”
嫣兒把電腦擺弄幾下,一個模擬圖形顯現出來。
“這就是地下的環境。”嫣兒用手指了指,“這個是入地釺的位置,你可以看見,裏麵的環境和走向。”
神偷仔細看了很久,看明白了,這地下的形狀就是一條巨大的魚形,入地釺正直插在大魚的心髒。而魚的身上有六個魚鰭,魚鰭很長,鋪展開來,跟翅膀一樣。
“這種魚叫鮯鮯,大鯉的一種。”劉所長說,“你如果看書的話,應該知道。”
“山海經,東山經,跂踵山裏的記載。”神偷搖著頭說,“這種魚有六個鰭,是古代的巨型魚。幹我們這行,這種事情要知道的多一點。”
“這種六鰭鯉魚。”劉所長說,“非常喜歡吃鐵,所以它生存的地方一定有巨型的鐵礦,並且體型巨大,身體強韌,一旦翻動,山崩地裂,自古被列為最危險的神獸之一。”
“耶律乞努把自己的墳墓藏在這條魚下麵,也算是對自己墳墓的一個保護。”神偷說,“我明白木華黎當初為什麽也要這麽做了,蒙古人要打天下,就需要大量的鐵器,耶律乞努就是守護這個鐵礦的守衛。可是還等不及開挖鐵礦,元朝就覆滅。明朝建立後,天下止戈,這個鐵礦和風水就需要被好好的隱藏起來。”
“我不知道老任和老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劉所長說,“為什麽會要把事情鬧到如今這個境地,鯉魚翻身,耶律乞努就會還魂,他當年下過詛咒,一旦得到虎符的另一半,他就會帶領陰兵,重振旗鼓。”
“老任是不是已經得到了虎符的另一半。”神偷說,“現在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他就是要把另一半虎符帶到地下,他根本就不是要在耶律乞努的墳塚裏拿什麽東西,而是要把虎符給送下去。”
“由於大鯉存在。”劉所長說,“他必須要繞過大鯉,在地下找到通道。”
“可是他為什麽要通過我驚動大鯉?”
“大鯉醒了。”劉所長說,“身體伸展,淤積在身體內的淤血才會貫通。”
“所以就可以讓人進去,把路給找出來。”神偷說,“這個想法太異想天開了,不可能做到。”
“已經有人在做了。”
“誰?”神偷想了想,“老沙?”
“還有大拿。”劉所長說,“我和守陵人一直都有交往,他們現在正在大鯉的身體裏,順著魚骨,準備走到魚頭的位置,釘一顆銅釘到魚頭上。”
“那樣的話,老任不就失算了。”
“所以還有一撥盜墓的人。”劉所長說,“他們從另外的方向,已經挖到了魚頭的部位,等著大拿和老沙把路找到,再進入大鯉身下的墳塚。”
“現在我倒是很好奇。”神偷說,“當年木華黎是怎麽能在不驚動大鯉的情況下,修建這個墳塚的。”
我沒想到老沙會跟我講述神偷和劉所長的對話,向我說明地底神獸的真實樣子,以及主動來說明很多事情原委,人物的來曆,把整個故事裏,原本神秘的氣氛,驅散了很大一部分。
不過換一種角度來想,老沙的確是個擅長說故事的人,因為經過他一五一十的說明,我反而提起了更大的好奇心。
在之前,我一直在猜測守候在古墓裏的神獸到底是什麽,但這種事情,其實不好猜,太寬泛了,隻能是保持這麽一份好奇的心思,等待他來解惑。現在得到確切答案了,我的心思就全部都到了老沙和大拿在地底的經曆上。
他們兩個人,進入到水潭裏,這個水潭下,顯然還不是陵墓的入口,而是在神獸的身體裏。
也就是說,兩個人,在地底的曆程才剛剛開始,他們必須找到神獸的頭部,然後去插入銅釘。更有意思的是,這時候的老沙和大拿,還在懷疑守陵人的心思,他們並不確認那枚銅釘的用途是喚醒神獸還是壓製神獸。
大拿或許還不會多想什麽,但對疑心重,很難相信別人的老沙來說,這整個過程,肯定會從頭到尾都讓他備受煎熬。
而以我的直覺,兩個人處理這個事情肯定不會那麽容易,而且極有可能要遭遇另外一撥盜墓賊,就算運氣好躲過,他們能否完成鎮壓神獸的任務,還是未知數。
老實說,我很想聽老沙說起進入陵墓的經曆,因為那才是整個故事的最精彩部分,但一旦要進入陵墓,就說明鎮壓神獸的任務失敗,鯉魚翻身,形勢走向最凶險的方向。
一想到這些,我內心亢奮起來,呼吸變得急促。
“你好像很緊張。”老沙笑著望向我說。
“不,我這是激動。”我說,“我迫不及待想知道後麵發生什麽。”
“其實在大拿從潭底上來後,我跟你現在的情形差不多。”老沙抬了抬眼皮,陷入了回憶。
大拿上到岸上後,休息了一會兒,跟老沙說起了下潭的經過。
他進入水潭,走完階梯之後,手中拿起銅釘,一個猛子紮了下去,那水中的細絲蟲見了銅釘,都躲得遠遠的,好像這銅釘是什麽致命的物什,根本不敢與之接觸。
仗著有銅釘開路,大拿閉氣功夫又到位,一個千斤墜,身體急速下降,很快就到潭水下方。
別看這個水潭比鋼廠旁邊的蓄水池要小很多,但卻比蓄水池要深很多,大拿隻覺得自己到不到底,水壓越來越大,他知道陵墓的大門極有可能是開在水底,所以咬著牙堅持,一心要到底再說。
礦燈在水下照不到多遠,整個水潭包裹在他周圍,黑暗的世界將他圍住,那種感覺很不好受,像極了行走在漆黑的森林裏,附近有無數的凶猛野獸在虎視眈眈。
大拿看不到,但能感覺到那種壓迫和危險,知道黑暗裏隨時都有東西會衝出來,要跟他搏命。
在冰冷的水中,他手中的銅釘,發出熱度,越往下,溫度仍然在升高,大拿很確定,這件東西真的是寶物,心中有底氣,就又什麽都不怕了,繼續朝水潭下方深入。
大拿越往下,發現周圍越加狹窄,地形變成漏鬥形狀,上方大,下方小,他觸碰潭壁,發現那些都是堅硬的岩石構成,沒有絲毫汙泥存在,溫度跟冰一樣,刺骨寒冷,手指輕碰下,好似摸到針芒。
奇怪的是,附近水的溫度,卻絲毫沒有受到冰冷岩石的影響,完全是隔絕的兩種溫度。
大拿正在詫異,頭頂上方的水中,傳出輕微的劃水聲音,他抬起頭,看到一個黑影自上方遊下來,他以為是老沙不放心跟下來,但看到那個黑影遊動的動作,頓時驚呆。
那黑影遊動的速度簡直太快了,而且看上去像個人影,但上肢部分,卻是魚鰭!
大拿知道這肯定不是老沙,具體是什麽,他看不清,等到那黑影遊近後,防水燈照射之下,大拿終於看清,那黑影竟然就是先前見過的浮屍。
浮屍雪白的眼睛鼓起,嘴巴張合,上身本該長手的地方,有兩隻巨大的魚鰭在擺動,他的身體其實很苗條,不是之前見過的浮腫樣子。之所以會看成浮腫,正是因為他的魚鰭貼在身上的緣故。
大拿沒有要逃的心思,就算要逃,以浮屍在水下的速度,他肯定沒有機會逃走,更何況,他根本沒打算要逃,巴不得浮屍找上門來,好弄清楚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
浮屍獵鷹撲食般的衝向大拿,大拿把銅釘往嘴裏一塞,左手一探,抓住浮屍光溜溜的頭頂,右手手指並攏成掌刀,鏟向浮屍脖頸處。對付這種水怪,大拿沒有絲毫留手,動手就是殺招。
就是這一下,那浮屍的腦袋竟然被大拿給摘掉抓在手裏,而整個身體,則旋轉起來,發出呼嘯,把整個潭水攪動。
大拿一陣愕然,雖說下手很重,但一下摘掉腦袋,就連他自己也嚇得不輕,一愣神的功夫,腦袋掉落,被湧動的潭水帶走。
水潭裏好似有什麽東西被驚動,把水流攪動得更大,大拿控製不住身形,隨著水流翻滾,在岩壁上被撞擊了好幾次。
待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正要鬆口氣的時候,大拿頓時又傻了:含在嘴裏的銅釘,不知道哪裏去了!
大拿驚訝發現叼在嘴裏的銅釘不見,立刻向下去尋找,他很清楚,銅釘份量較重,脫落的話,一定隻會往水底下掉落下去。
遊動一會兒,大拿離灘地越來越近,他這時候看清了,不停冒出氣泡的地方,正是下方冷硬的石頭,那些石頭縫裏,向外出氣,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就像有什麽在張合著嘴巴。
大拿沒有在意泡沫,雖然氣泡冒得很多,但對他沒什麽危害,他最擔心的是銅釘,這件東西,不僅是他在潭底下的救命物件,更是去鎮壓神獸的寶物,要是丟了,肯定壞了大事。
大拿來到了傾斜的潭底,按道理,這方圓幾米寬的地方,應該就是他先前丟失掉銅釘時候的正下方。可他來回折騰,找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
銅釘蒸發一般,全無蹤影。
這處潭底地麵同樣很幹淨,沒有任何的汙泥,而且是硬梆梆的岩層。
大拿心想這下麵就是鐵礦脈,會這麽硬也正常。他踩著實地走了幾步,忽然感到腳底發疼,抬起腳一看,才發現腳下的鞋竟然被岩石劃破,裂開幾道口子,腳板下麵流出血來。
他意識到這鐵岩層很有問題,趕忙離開地麵,向上遊動,浮在水中央,探著頭四處打量,看能否找到銅釘的蹤跡。
又過了一會兒,大拿心灰意冷,打算要回水上緩口氣。正在上浮的時刻,頭頂上方,有巨大的黑影攪動了潭水。
更為要命的是,細長的毛發,從上方垂落,大拿很快被毛發纏繞起來。
這些毛發很冰涼,寒氣侵入他的身體。
大拿劇烈掙紮,力求擺脫,因為他知道,這些東西根本不是頭發,而是細絲蟲,銅釘不見了,它們乘虛而入,來找他的麻煩。
成千上萬的細絲蟲糾纏在一起,大拿就像滾進絲網中,手腳被縛住,害他連喝了好幾口潭水。
冰涼的**,以及那種一縷縷的絲滑感覺,順著喉嚨進入,在喉管裏蠕動。
大拿想起老沙嘔吐的場麵,趕忙瞪起眼睛,死命咬住嘴巴不讓水灌進去,可就算他有秘武傳承,也完全隻有任細絲蟲宰割的份,那水要往嘴巴裏灌,他更是沒有絲毫辦法。
連灌了好幾口水後,大拿逐漸沒有力氣,通過藥水補充的體力,在極短的時間內,被水和細絲蟲耗光。
燈光晃動下,大拿看見沒有那具沒有了頭顱的浮屍,竟然繼續擺動魚鰭朝他遊來。
有跟兔子兵對陣的經曆,這沒有腦袋的浮屍,大拿沒覺得有什麽恐怖之處。不過,浮屍就那樣靠近過來,還是挺瘮人。絕境之下,大拿也不管了,不顧嗆水的危險,大吼一聲,把最後一點力氣,一下爆發出來。
那些細絲蟲應聲而斷,再束縛不住大拿,大拿殺出一條生路,朝潭水上方遊動。
斷頭浮屍竟是有智慧般,堵住了大拿的去路,試圖將他再度逼回水中。
大拿自然不會懼怕斷頭浮屍的阻擋,不管不顧的繼續上浮,本打算一路衝到潭水上,隻要呼吸上兩口空氣,管它什麽浮屍都不是對手。
心下裏是這麽計較,但一個臨時的發現,讓他改變了主意。
大拿發現斷頭浮屍在發出細微的聲音,那是一種類似動物的叫聲,很溫順的感覺,沒有什麽殺氣。
而就在大拿停頓的刹那,那浮屍竟然也在他不遠的地方停住。
這種情形,看上去很詭異,一個沒有頭的浮屍拍動魚鰭,與他保持平齊的姿態,與他“對視”。
大拿覺得這具浮屍是在跟他對視,但這當然隻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他並沒有停頓多久,立刻朝浮屍遊過去。
他想抓住它,看它究竟是個什麽怪物,沒有了人頭,還能發出聲音,還能動。
浮屍發出兩聲,忽然從脖頸處吐出個一件東西,它幾乎是朝著大拿遊去的方向噴射,大拿下意識一擋,那東西撞到他手臂上,令他發疼。
大拿再去看時,慌忙一把將那東西抓到手裏,那不是別的什麽,正是他不久前遺失的銅釘。大拿直愣神,看那浮屍的樣子,倒像是主動把銅釘換給他,這讓大拿難以理解。
那浮屍不再理會大拿,擺動著魚鰭,朝潭下方遊去。
大拿握緊銅釘,朝浮屍跟去,到了潭水下方,就見那浮屍遊進一個狹窄的小洞穴裏,消失了身影。
大拿追上去,就看到那個小洞穴裏麵,有一扇石門關閉下來,上麵畫著很多卐字符號,他試圖推了兩下,門紋絲不動。
大拿這時候已經超出極限,立刻上浮,回到岸上。
“你說的那具無頭浮屍很靈性啊!”老沙聽完大拿的講述,簡直不敢相信,要不是知道大拿天性耿直,肯定以為他在撒謊。
“其實我上岸之前都還覺得能接受。”大拿盯著老沙身旁的那個木頭頭顱,“可現在我是完全懵了,這家夥,不應該是個木頭人嗎,怎麽會哪麽多花樣!”
老沙苦笑搖頭,忽然覺得頭上有什麽在爬,伸手一抓,發現竟然是隻五彩斑斕的蜘蛛。
“媽的!”老沙立刻丟掉,然後就聽到啪啪啪的輕響。他低頭一看,地麵上掉了不少差不多大小的蜘蛛,悉悉索索的爬動。
“蜘蛛已經追下來了。”大拿抬起頭,看到上方的岩頂上,密密麻麻的蜘蛛群從鋼管口上爬出,很多蜘蛛掉到水裏,有不少則爬到了他們頭頂上,然後跳下。
對,不是摔落,而是主動在跳。
老沙一看這蜘蛛群的情形,立馬手舞足蹈,大拿也嚇得不輕,不停躲避,以防蜘蛛落到身上。這些蜘蛛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有劇毒,咬上一口,麻煩就大了。
大拿也算急中生智,舉起銅釘來回擺動,驅趕毒蜘蛛。
老沙見那些蜘蛛沒有任何反應,拽了大拿一把,說道:“沒用,它們不受銅釘壓製,趕緊走。”
“往哪裏走?”大拿腳步移動,踩死不少蜘蛛,蜘蛛被踩裂,發出噗哧的響聲,令人心悸。
“當然是往水潭裏走!”老沙三步並做兩步的進入水中,卻看到成群的蜘蛛從潭水中,朝他潮水般湧來。
老沙立刻折返,這時候,他卻看到水麵上的蜘蛛,顧不上他,超越他,往岸邊飛快爬去。
老沙疑惑的回頭看,發現浮在水上的蜘蛛,正在一隻隻的消失。
“嘿,它們內訌了。”大拿在旁看出端倪,說道。
老沙也看清了,在水潭裏,那些細絲蟲正在瘋狂捕食蜘蛛,一隻隻蜘蛛被一群細絲蟲纏住後,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等那些細絲蟲散開,蜘蛛就完全消失,什麽都沒剩下。
這一幕就在老沙的眼前,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在很多的蜘蛛都是這樣被細絲蟲給捕殺。蜘蛛從有到無,讓老沙感到極為震撼,不禁停滯腳步,他現在還站在潭水邊緣的台階上,水隻掩到他膝蓋部位。
他低頭打量自己的腿,可是看不見水下的部分,這讓他有種錯覺,就像膝蓋一下的部分都已經被細絲蟲給吞噬掉。
“如果不是有銅釘在,我們早跟這些蜘蛛一樣,都化成水。”老沙後怕的說道。
“我知道了。”大拿一拍腦袋,“那個蓄水池……也曾從泵機房裏抽水,所以以前在那個池子裏失蹤的人,很可能跟這些頭發樣的蟲子有很大關係!”
“它們在蓄水池裏沒這麽活躍,應該隻在偶爾的時候能對人造成傷害,說不定跟溫度有關,溫度低,它們才活躍,所以才沒有傷害到我們。”老沙點點頭,他的視線裏,因為大拿站到身旁,那些細絲蟲,遠離了他們身邊,水藻般的在遠處飄**。
“對。我差點就著道,肯定是這些蟲子的問題,害得那些人連屍骨都沒有。”大拿怒氣衝衝的瞪向細絲蟲,恨不能把它們都處理掉。
老沙回頭看看身後的岸上,蜘蛛一層層堆砌,虎視眈眈的圍住潭水,也不知道哪裏來這麽多蜘蛛,沒出幾分鍾,整個潭水周圍都圍滿,而且,極其可惡的牽起蜘蛛網。
那顆木頭頭顱上爬滿蜘蛛,慢慢被覆蓋掉。
老沙很遺憾,聽過大拿的經曆後,他本打算查看下木頭頭顱,找出些有關浮屍的線索,此時是完全泡湯了。
“看來現在我們隻能是下水去,趁著還有力氣找另外的出路。”老沙明白再回不到岸上,指了指下方。
那下麵的石門上,畫著卐字,說不定隱藏著什麽線索。
“你跟著我,隻要在我兩米之內,那些蟲子,都不敢過來。”大拿點頭表示同意,交代了老沙一句。
老沙深呼吸一口,做好準備,然後朝大拿示意。
大拿手拿銅釘,一頭紮了下去。
老沙緊跟著一頭紮入,就在沒入水麵的刹那,他聽到鋼管裏傳來一陣響聲。
大拿卻沒聽到,人已經朝潭下潛去,老沙猶豫了下,沒再理會頭頂的響聲,朝潭水下遊去。
大拿帶著老沙遊向潭底,這是一條很容易找尋的路,潭下的地形像個漏鬥,老沙知道這種水下地形,如果在大江大河裏,很容易傷人性命,人一旦遊進,難得逃脫。
兩人遊了一陣,老沙發現下方,越加狹窄,已經到了最底部,大拿回過頭,示意老沙不要接觸潭底的岩壁。
老沙點頭,表明自己知道,那岩壁很古怪,不僅冰寒,而且還鋒利如刀,曾刺破大拿的腳。不過老沙仔細打量,卻發現岩壁上十分光滑,好似一麵鏡子,根本沒有任何鋒利的東西存在。
老沙終究沒能忍住,用手去觸碰岩壁,頓時,刺骨的疼痛傳來,手指上流出鮮血。
老沙心裏駭然,卻想不通其中緣故,疑惑不已。
大拿用手指指下方,嘴中咕嚕嚕的冒出一串氣泡來,老沙望過去,岩壁的一個小孔洞裏,可以看到一扇圓形的石門,能清楚的看出,是人工開鑿出來,這扇門的表麵,比岩壁更加光滑。
老沙看了一會兒,朝大拿擺頭,用手比劃了個卐字。
大拿皺了下眉,去看門上,發現上麵根本沒有卐字存在,不禁直抓後腦勺。
老沙明白大拿的眼力,絕對不會看錯卐字印記,那麽隻有兩個原因,大拿帶錯路,到了另一扇光滑的門前,而另一個原因,就是這是同一扇門,但印記卻被隱藏住。
老沙示意大拿暫且不要理會卐字是否存在,既然有門,就說明有去處,畢竟門,都是通往另一個地方的通道。
大拿示意老沙可以靠近,這扇門跟岩壁的材質不一樣,不會傷人。
老沙湊上前,在石門附近尋找一番,看能否找到機關開門,大拿會意,也跟著一同尋找,可是兩人找了一會兒,並沒能找到機關。
老沙拿出尖刀,尋找石門與岩壁間的縫隙,這是一扇整體的石門,也就一米來高,鑲嵌在山體裏。下方有個縫隙,老沙薄薄的尖刀,剛好能塞入刀刃的薄片部分,他來回劃動,發現石門和下方的地麵沒有連接在一起,這就說明,石門很可能純粹是擱在地麵上,興許能抬起來。
大拿當時喊老沙下來,也是出於這個想法。
兩人伸出手,同時粘附在石門上,一起發力,要把石門舉起。山體發出轟隆隆的聲音,石門開始向上移動。
老沙和大拿相視一眼,明白有戲,更加用力抬起。兩個人都是大力士,一會兒工夫,就抬升了一半。
大拿發出支吾的聲音,老沙默契的點頭,鬆開了些力氣,蹲下身體,去看門下。
門的另外一側,果然有個一米寬窄的小山洞,彎彎曲曲、高低起伏,一眼看不到頭。老沙一咬牙,從石門下鑽進去,然後搬起石門,讓大拿也進來。
兩人放下石門,順著小山洞爬動。
先前雖然也爬過管道,但畢竟是在空氣裏,並不覺得有多恐慌,此時此刻,兩人卻不隻是爬進了一個幽閉的管道,而且還是在水中,連呼吸也不可以。
這十分冒險,因為如果前麵沒有去路,他們就算回頭,恐怕也沒有足夠的體力,再把石門抬起。
幸好,這段小山洞並不遠,很快,他們就又來到了一扇石門前,兩人趕緊趁著體力還行,很快把石門抬起,進入到石門的另外一邊。
石門外,仍然是水域。
老沙打量了下周圍,心裏總覺得不太對勁,卻一時想不到是哪裏不對。
大拿捅了捅他,然後指向剛剛走出的那扇石門,老沙回頭一看,發現石門上,赫然陽刻著許多的卐字。
老沙頓時一驚,慌忙四處打量,片刻後,他明白了自己心裏覺得不對勁的原因。
這片石門外的水域環境,和他們之前進入小山洞前的那片水域環境,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隻有石門,一處有陽刻的卐字,另一處卻光滑如鏡。
老沙晃動腦袋,頭頂上的燈光照射著附近的景象,心裏直打鼓,這個石洞的另一邊,景色跟進洞之前太像了,要不是石門不同,他真以為在石洞裏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入口。
對於這種情形,老沙很沒底,在以前的經曆中,這意味著迷陣要開始了,所謂的迷陣,就是借用一些特定的設置,讓人分不清方位,達到迷惑的目的。前一次和神偷進入的那個古墓,他們不單遇到了老僵,更是遇到迷陣。
盡管逃出生天,但直到現在,仍讓老沙心有餘悸,那種完全陷入別人掌控的無力與絕望,遠比老僵還有鬼魂之類的事物,更讓人印象深刻,避之不及。
大拿也意識到了問題,滿臉都是疑惑,忍不住上去用手觸摸,這時候,他指向了其中一個卐字,神情焦急,要跟老沙說什麽話。
在水底,兩人沒辦法交談,老沙指了指水潭上,示意上去再說。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水麵,就在這個時刻,水中傳出一陣震**,山體在搖晃,岩壁裏不停的冒出氣泡。
幾乎與此同時,兩人頭頂的燈光,一明一暗,似乎是受到幹擾,燈光越來越暗淡,不一會兒工夫,兩人就完全看不見了,黑暗將他們完全包裹。
老沙心神不定,水裏情況不明,如果那些細絲蟲還在的話,他就不能離開大拿兩米左右的距離,不然一定會受到細絲蟲的攻擊,到時極有可能屍骨無存。
但現在,老沙看不到任何東西,而且因為地底震動,水泡極多,耳裏分辨不出大拿劃水時的聲響。
老沙不知該怎麽辦,隻好賭一把,心想大拿必定是直接往水麵去,於是腳下踩水,朝上方遊動,正當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偏離大拿的時刻,忽然有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向上提起。
老沙頓時鬆口氣,明白大拿在黑暗中的適應能力遠比他強,一定是找準他的方位,前來幫他一把。
兩人往水麵浮起,冒出頭來,大口呼吸,老沙緩過一口氣,衝大拿呼吸聲傳來的方向說:“大拿,謝謝你,不是你,我可能就上不來了。”
“老沙,你沒事吧?”大拿的聲音十分焦急。
老沙一聽,頭皮快要炸了,因為大拿的聲音,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而就在他的身側,卻有個清晰的喘息聲。
黑暗裏,什麽都看不見,卻有個呼吸聲,距離他越來越近,而且顯然不會是大拿!
老沙伸手拔刀,卻發現尖刀不見了。
大拿在遠處喊道:“快離開水裏,我剛看到石門上照出了一張慘白的人臉!”
老沙頓時明白,大拿在石門處不停指著那個卐字是為什麽,他不是說那個卐字有問題,而是想告訴老沙,那材質通透的石門上,映出了東西。
聽到大拿的提醒,老沙更加不敢動彈,隱隱覺得肩膀處一陣生疼,應該是指甲抓捏時傷到了皮肉。
那絕對不是屬於人的指甲,它太尖銳了。
“老沙,你怎麽不說話?”大拿聽不到老沙的聲音,急切喊道。
老沙聽到大拿的聲音,已經引起了不遠處呼吸聲的注意,調轉目標,正朝大拿的方向遊動,於是立刻喊道:“大拿,別他娘大喊大叫,你是要引火上身嗎?”
聲音剛落,大拿就大聲叫喊起來:“媽的,老沙你怎麽還在那邊,他媽誰扯住了我的手!”
老沙更加愕然,那個拉扯過他的“鬼東西”呼吸聲還在附近,怎麽大拿那邊又有東西在扯他的手,這說明了什麽?
這他娘說明,鬼東西,根本不止一個。
果不其然,水麵上,響聲大了起來,四處都有東西撲打,老沙知道露了行跡,橫豎逃不過被逮住,立刻遊動,想著先逃到岸上再說。
大拿和什麽東西在搏鬥,一邊打鬥一邊破口大罵。
老沙時常撞到很柔軟的東西上,那味道腥臭,像是夏天死掉的魚蝦,他猜測那或許就是人的屍體,但他顧不上了,用手扒拉開,繼續前進,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手上已經沾滿粘液和腐爛的肉脂。
這個水潭,不同於之前那個,似乎沒有邊際,老沙計算著距離,很確切的知道,他遊過的距離,甚至超過了先前那個水潭直徑的兩倍有餘。
這裏已經不能稱之為水潭,而算得上是一個小湖泊。
在老沙遊動的過程中,他的頭頂上,出現了淺淺一層淡綠色的光。
老沙顧不上去看頭頂的光源究竟是什麽,在他的視線裏,他看到無數慘綠色膚色的屍體,在水麵上翻騰起伏,不同於先前見到的那個木頭浮屍,這些人的頭發都很長,發型古怪,身上衣袍爛出黑黝黝的破洞,甚至有腸子從破洞裏掉出,飄在水麵上,除了腸子,還有各種斷肢、頭顱等。
有好幾具屍體正糾纏在一起,壓在大拿身上,要把他壓到水下去。
大拿的手胡亂的揮舞,口裏大聲叫嚷怒罵。
老沙看得心驚膽顫,就感到有人攔腰抱住他,把他拖拉到水下。老沙大呼吸一口,率先潛入水下要與他搏鬥,但有一具腐屍,早埋伏在了水下,手拿腐朽的馬刀,朝他砍來。
老沙躲閃不過,心念之間,卻閃過一個念頭,他幹脆閉上眼睛,摒棄一切雜念,把自己的感官,全都封閉。
這種方法,說起來玄妙,實際上是通過無數次的訓練得來的,他的師父,曾經教過他,要集中注意力,也就是入定。當他再睜開眼,眼前已經沒有了任何東西。
老沙清楚自己成功了,他再度浮出水麵,視線裏,沒有了任何屍體,隻有平靜的水麵,還有抓狂般和空氣搏鬥的大拿。
“大拿,別費力氣,都是假的!”老沙朝大拿遊過去,邊遊邊大聲喊。
大拿魔怔一般,依然繼續在打鬥,沒有聽進去老沙的話。
老沙遊到大拿身邊將他抱住,將他朝岸邊拖動。
離開水之後,大拿清醒了些,問老沙道:“你拽著我做什麽,他們都來了,趕緊動手!”
“是古代戰場的亡魂!”老沙大聲說道,“他們應該是在水裏戰死的士兵,千百年過去了,還沒有忘記打仗的事,一旦有生人進來,就會出來攻擊。”
“難怪他們都很勇猛!”大拿大口喘息,似乎領會到了點什麽,眼神變了,鬆懈下來說道:“幸好,他們不是那些兔子兵。”
“他們的確不是兔子兵。”老沙點頭,“但我可以肯定,我們繼續往前走,就一定會遇到兔子兵。”
“這裏是什麽地方了,上麵有光!”大拿說,“燈不能用了,幸好還有光,不然就是睜眼瞎了。”
“應該是特殊的礦石,可能是磷石,熒石之類,具體的我也不清楚。”老沙漫不經心的答了一句。
實際上,據他所知,如果礦石發光,肯定白天要有太陽光照射,這裏是地底,又哪來什麽太陽光。除非是岩石自己發光,不然無法解釋。
“我沒有想通,怎麽那扇入口石門的卐字會不見了,我記得很清楚,絕對不會有錯。”大拿想到另外一件事。
“以前我遇到過類似的事情。”老沙頓了下,說道,“你既然提到,我就告訴你好了。不過,你千萬不要害怕。”
這是個剛剛完工的新工廠,工廠的保安設施其實還沒完善,總共也沒幾個保安,他們的職責,就是看守庫房裏麵新進的機器。
老沙來到這裏的時候,其實是這個小區已經發生過盜竊案,但一直沒有發現小偷的蹤跡。老沙是聽到這個事情,然後主動來當保安。
他主要是覺得這件事有趣,起了看這小偷是何方神聖的念頭。
這個小偷,在一個緊鎖的庫房裏偷走一個值錢的機器,而這種,在那個庫房裏還有十來台,最初的保安甚至都不知道小偷是什麽時候把東西偷走,後來發現之後,知道了一個規律,這個小偷,每隔一周,在同一時間段,就來偷一次,而且一定會得手。
任何人都不知道這個小偷是怎麽辦到的,因為不說庫房有鐵鏈把門,而且那些機器,每台都有好幾噸重。工廠的老板,認定是內部問題,是那些保安監守自盜,所以就把以前的保安都換掉。
新到的保安們嚴防死守,甚至派了兩個人,特意住在庫房裏,老沙就是其中之一。
這一天晚上,老沙睡在庫房的鋼**,聽到庫房裏傳出聲音,就把另一個保安叫起來,這個保安姓於,五十來歲,老沙叫他老於頭。
庫房裏沒開燈,兩個人摒住住呼吸,靜靜的聽著庫房裏的動靜,這聲音有點像老鼠啃咬的聲音,倒不像是人。
“不就是一群老鼠,你太大驚小怪了。”老於頭不耐煩的說。
工廠還沒通電,所以沒辦法開燈,老於頭打了個哈欠,把手電給打開,照向那堆機器。
老沙也覺得不好意思,隻怪自己沒聽清就把人吵醒。不過以防萬一,還是拿著手電,走到機器麵前去看。
畢竟世界上奇人很多,小偷被發現形跡,也常常會發出動物叫聲,讓別人掉以輕心。
老沙走到機器旁邊,發現那裏還真有兩隻老鼠,奇怪的是,這兩隻老鼠在不停的啃咬機器,咬得滿嘴都是血,其中有一隻,連牙齒都掉了一顆,卻仍然沒有停止,就像是餓壞了,要把整個機器都當食物給吞下去。
老沙和老於頭的兩支電筒光照在老鼠身上,老鼠不動分毫,完全忽視了他們的存在。
“這畜生怎麽回事?”老於頭皺著眉頭問老沙。
老沙哪裏知道,隻是覺得很奇怪,看在眼裏,渾身都起雞皮疙瘩,於是就找了根鋼棍,把那兩隻老鼠趕走。
兩隻老鼠往門外竄走,老沙和老於頭循著那扇門望過去,不約而同發出一聲驚呼。
那扇關閉的庫房鐵門,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開了,露出一道縫。白蒙蒙的寒氣,正從門縫外,往庫房裏湧動。
工廠建在郊外,時間正值深秋,晚間有白蒙蒙的霧氣進來,倒也正常,但兩人看著原本從內部鎖上的庫房門竟然被打開了,都不由得冒了一頭冷汗。
兩人走到門口一看,並沒有外力破壞的痕跡,除了用鑰匙開門之外,再沒別的可能。
看到這個情況,老沙第一個念頭是懷疑老於頭,因為庫房的兩把鑰匙,一把鑰匙在老於頭身上,由他從內反鎖,另一把,被小心謹慎的老板帶走。
“你看到我關門的吧?”老於頭不太確定的問老沙。
“肯定是關了門。”老沙見他不像是撒謊,點點頭說,“真的不是你打開的門?”
“我開門做什麽!”老於頭生氣的說,他當然明白老沙是在懷疑他,“我以前是當兵的!”
“對不起。”老沙道了句歉,“我出去看看,你在這盯著。別被小偷給調虎離山了。”
“好。”老於頭說。
正說著話,老沙感到腳邊有什麽東西撞過來,嗖得一聲又跑遠,連忙抬了下腳。
“他娘的老鼠又跑回來了!”老於頭拿手電照去。
老沙看得真切,那兩隻老鼠,的確是又回來了,它們的皮毛上沾滿血,地上也滴落著血跡,傷得不輕。
兩隻老鼠回來之後,又開始啃咬先前的那台機器,牙齒和鋼鐵接觸,發出尖銳的摩擦聲,在夜晚顯得特別的恐怖。
“我想起來了。”老於頭忽然說道,“之前幾次東西被偷,有人說,在原來擺放機器的位置看到了死老鼠,而且整個嘴巴都爛掉,牙齒掉光。當時並沒有怎麽在意,原來是這麽回事!”
“它們為什麽要啃咬機器?”老沙以為老於頭看出了什麽端倪。
“老鼠有磨牙的習慣,因為它們的牙齒會一直不停的生長,所以,常常可以看到它們不停的啃咬木頭之內的東西,但在這個房間裏,沒有別的什麽讓它們磨牙,結果就隻能找這個機器來磨,把自己給害死……”老於頭說道。
老沙啞然失笑,老於頭的話,有一部分是對的,但老鼠還不至於笨到把自己折騰死,而且另外一個問題就是,門外有太多的地方可以磨牙,為什麽偏偏就找準機器來磨,還把自己給弄死。
老沙猜測,這老鼠磨牙,跟小偷偷機器,想必是有關聯。
“門外有人。”老於頭忽然喊了聲。
老沙也注意到了,門外的白霧重,晃過了一下電筒光。其他保安不可能這個時候來巡視,最有可能的,就是來賊了。
從那電筒光的光線來看,來人離門口已經不遠了。
“追。”老沙立刻反應過來,拉開門就朝門外追去。門外是一片空曠的平地,如果真是小偷,肯定躲不掉。
門外白霧重重,好似有層層紗窗,溫度清寒,從庫房跑出,老沙感到一陣陣冷。
老沙追逐著手電筒的光,但白霧太濃了,那手電的光隱藏在霧中,又或許是那人關閉了電光,所以一下就看不見。
“沒找到?”老於頭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老沙一愣,老於頭明明在身後呢,怎麽反而在前麵發問呢。他沒想到的是,更怪異的事還在後頭,他竟然看到老於頭,是站在庫房的鐵門邊。
也就是說,老沙一直朝前走,竟然又走回了原處。
老沙狐疑的進了庫房,他忽然明白了那兩隻老鼠,為什麽又走回到了庫房裏。
它們跟他自己一樣,走暈頭又轉回來了。
老沙以為自己是遇到了鬼打牆,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方位。
他在庫房裏,一會兒拿著手電對著他和老於頭睡的兩架鋼床看,一會兒又對著那幾台機器看。
老於頭被他的行動弄得莫名其妙,但看著老沙認真的神情,也就沒有打擾。
“老於頭,這扇門的位置,不對。”老沙來回比劃了好一陣,對老於頭說,“這房間裏的東西,擺放的位置都不對。”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老於頭聽得稀裏糊塗。
“這個還真不好怎麽解釋。”老沙說,“簡單來說,就像有人在我們的庫房外麵的空地上,立了一麵巨大的鏡子,這個庫房的所有東西都倒置了……”
“我明白你的說法了。”老於頭說,“但你突然說這個,是有什麽用意?”
“……沒什麽。”老沙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心裏暗想,要真是他想的那樣,那眼前的老於頭,不也是鏡子的東西?
老於頭還要追問,老沙心煩意亂的說,“外麵還有問題,我要去看看。”說著,也不管老於頭,就朝門外走去。
一路朝前走,老沙更加慌張,雖然是自己的揣測,但這個想法,他覺得很正確。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他走的是直線,果不出所料,走了不大一會兒,他就來到了庫房的門前。
“不是鬼打牆!”老沙喃喃自語,不太敢進門,他完全不敢去想庫房裏會有什麽。
他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往庫房裏走去,庫房裏黑漆漆,老於頭沒在裏麵。
“老於頭……”老沙喊著,但沒有任何回應。
他身後的門,嘭一聲關上,再也打不開。
這一夜,十分漫長,老沙一直沒有睡著,到了第二天,老沙看老於頭**,仍然沒有人,但那台被老鼠啃咬的機器卻沒有丟,還有兩隻傷痕累累的老鼠,也沒有死去。
老於頭就這麽失蹤了,再也沒有出現過。老沙不敢久留,當天也就走了。
這件事,老沙有過猜測,認為那個地方,以前應該是個邪性的風水局,能夠把活物給誘騙進去,害人性命,老於頭因為看不破,所以就死在了裏麵,或者,被囚禁在鏡子對麵的世界裏。至於那些死去的老鼠,它們憑借本能逃出來,但驚慌失措,被自己活活給折騰死。可是機器為什麽會失蹤,就很難理解,按理說,死物不可能自己移動。
“你懷疑我是從鏡子對麵出來的人?”大拿苦笑的望著老沙。
“也說不定是我。”老沙說,“別想了,我不過是想到了這樣的一種解釋而已。”
岩壁頂上的淡綠光芒,這時候,更亮了幾分,像水紋一樣波動。
老沙給我說起了鏡像布局,我不禁陡然一跳。老沙見我的臉色變了,知道他講的經曆觸動了我。
我對老沙說:“其實我的確一直在思考鏡像布局的事情,因為這種現象的確很神秘。”
老沙已經連續說了很久,於是他幹脆歇下來,等著我來說。
“我很小的時候看武俠小說,記得金庸的《天龍八部》裏麵,說起過一個人,他的被慕容家的人給攻擊了,本來是致命傷,但是他並沒有死,原因是他的心髒長在了右邊。”我看見老沙在點頭,示意我繼續,於是我接著說,“當時我覺得這種事情是金庸在瞎掰,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心髒長在右邊的人,可是這些年來,報紙和網絡上報道了很多類似的病例,不僅是心髒長反了,身體裏所有的內髒都對調。奇怪的是,這種人很多都沒有病痛,跟普通人一樣的活著,所以我就想啊,萬一這種人是馬大哈,到死了,都不知道自己的內髒是反的。”
“你說的這種人是天生的,跟我剛才說的事情,沒什麽聯係。”老沙說。
“是的,問題就出在這裏。”我連忙解釋,“既然有先天的,也就不能排除有後天的可能。你說的那種鏡麵風水局,其實我一直都在關注,還打算寫個這種風水局的小說出來。其實已經有人寫過了。”
“有人寫過了?”老沙問,“還真的有人膽子大的人,這種鏡麵風水局,是屬於很隱秘的布局,知道的人非常少,幾乎沒人聽說過,我知道這個,跟我走南闖北,才隱約知道。”
“我在寫小說之前,看過一個帖子,就是專門講這個的(注:此文也在蓮蓬鬼話,即《星痕—探星部隊的詭異過往》)。”我接著說,“裏麵說的是主角跟著幾個退役軍人,到了戈壁灘裏的經曆,哪裏有個大青山軍事計劃,主角去了發現,原來大青山可能是個巨大的布局,因為這幾個退役軍人當年參與過大青山的活動,他們在挖掘山體的時候,遇到了和自己一樣的人,然後殘酷的廝殺……主角甚至在懷疑,和自己一起的退役軍人,到底是真實的人,還是從鏡像世界裏麵出來的鏡像人。”
老沙低頭沉默很久,對我說:“大青山計劃是八十年代一件很大事,很多人都知道。你和那個作家交流過嗎?”
“交流過,但是他什麽都不說,甚至文章都沒寫完。”我鬱悶的說,“是個大太監。”
“操。”我激動的說,“原來還真有這事啊,這事和你說什麽卸嶺有關係嗎?”
“共和國不僅接收了卸嶺的組織。”老沙說,“很可能也漸漸收服了另一個門派開山,大青山的事件,你不說,我也要跟你提一提了,我覺得大青山就是個巨大的鏡麵風水局,鏡麵風水局並不是認為製造的鏡像世界,而隻是通往鏡像世界的一個途徑。我當年和大拿在遇到的鏡像風水局,隻是規模比較小,沒有大青山那麽巨大。但是情況都是一樣的。”
老沙說到這裏,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猛的拍了拍腦袋:“耶律乞努之所以要埋葬在虎符鎮,就是因為鏡像布局,他立下詛咒,複活並不是他自己,而是要把鏡像世界裏的耶律乞努給召喚出來,對對對,不僅僅是他自己,還有他身邊的幾千親兵。而那一半丟失的虎符,就是開啟鏡像風水局的鑰匙!”
老沙的腦門在流汗了,我知道我猜測非常準確。果然老沙對我說:“你猜對了,我和大拿在地下遇到這個布局的時候,在地麵上的劉所長就把這個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神偷。幸好他告訴了神偷,不然神偷會放棄這次的買賣,沒有神偷的介入,我和大拿可能就不會從地下生還。”
我攤攤手,示意老沙把話說個明白。
這邊神偷知道了嫣兒的身份後,十分的黯然。並且知道了卸嶺的三個兄弟,竟然和虎符鎮地下耶律乞努墳塚有莫大的關係。現在把事情的緣由梳理的差不多了,叫自己來虎符鎮的人可能就是老任,也就是卸嶺的背叛者,他的目的基本已經明確,就是要喚醒地下的耶律乞努和他親兵。而劉所長身負卸嶺門派的重任,要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至於嫣兒的父親老穆,完全不知道他的行蹤和立場。
劉所長開始說起當年木華黎修建地下墳塚的事情。
“虎符鎮的地下有個豐富的地下鐵礦,還有個六鰭鯉魚,卸嶺從明代開始就對這個墳塚有了解,認定下麵有一個鏡像布局,而這個鏡像布局,就是木華黎布置的。”劉所長開始慢慢的說起他知道的來龍去脈。
當年木華黎安葬耶律乞努,本意是留下耶律乞努的墳塚,並且布置了一個非常詭異的布局,布局的名字就叫“鏡麵風水局”,所以一旦耶律乞努被虎符喚醒,活過來的並不是已經死掉的耶律乞努和的部下,而是來自另一個鏡像世界的軍隊。當年耶律乞努自殺之前,立下重誓要複活,估計也是他發現了虎符鎮地下是可以安置這麽一個布局的,最關鍵的就是那半個虎符。一旦虎符合攏,鏡像布局,就開啟,耶律乞努和親兵的鏡像人就全部出來。至於那些見到兔子兵,卻是陰魂不散的僵屍,跟鏡像布局沒什麽聯係。
“你到底要我做什麽?”神偷聽完劉所長說了這麽一段話後問。
“老沙和大拿在地下已經進入到了六鰭鯉魚內部。”劉所長說,“老任找了開山在民間的一個支派,正在地下開挖隧道,這個你是知道的。”
“你讓我幫你對付那一撥盜墓賊?”
“是的。”劉所長說,“你已經和他們打過交道了,你身上的蠱毒,就是他們的人所為。”
“看來我根本就無法拒絕了。”
“是的。”劉所長說,“我現在還不知道對方的底細,但是絕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除了給你下蠱的之外,一定有更加厲害的人在裏麵。開山的門派流傳已久,不是泛泛之輩。”
“你要我怎麽做?”神偷問。
“現在地下地形已經在電腦上模擬出來。”劉所長說,“現在是他們在明,我們在暗,我要把另一半虎符給搶過來。”
“虎符不可能在挖隧道的人手上。”神偷說,“如果老任,或者是嫣兒的……父親,他們不會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手下。”
“你忘記了我身份。”劉所長說,“我們和那撥盜墓賊給控製住,我的老哥們就該現身了,我會跟他們有個了斷。”
神偷笑著搖頭,伸出手,“成交,我的條件是……”
“我用門派的身份跟你打交道,而不是警察,你從前的事情……”劉所長擺擺手,“我暫且不追究。”
神偷坐直了身體,對劉所長說:“這就是你對我開出的條件?”
“你做了這麽多年,也掙了不少錢,為什麽不退休?”劉所長問。
神偷看了看嫣兒,嫣兒也麵無表情。劉所長點頭說:“這件事情完結了,你自己離開,我們再也沒必要見麵。”
神偷知道,這就是劉所長的承諾。神偷點頭,示意答應。
劉所長走到神偷跟前,讓神偷側身躺下,然後不知道什麽時候,手裏多了一個細長的銀針,銀針的頂端是個小彎鉤。銀針非常柔軟,在劉所長的手上微微晃動。神偷一動不動,劉所長把銀針慢慢的伸到了神偷的耳洞裏,然後慢慢的用手指撚動銀針,這個過程很長,劉所長閉著眼睛,腦門上滲出汗珠。終於劉所長把銀針慢慢從神偷的耳洞裏往外拉,拉的非常小心。
蚰蜒的身體脆弱,看樣子劉所長這麽小心翼翼,為的就是蚰蜒的身體不被拉斷裂。導致功虧一簣。
當蚰蜒被劉所長用銀針給全部拉出來後,神偷萎靡的精神頓時散去,恢複到了常態。
“就這個玩意?”神偷把蚰蜒給捏到手上,“你幫我弄好了。”
“我沒這個本事。”劉所長說,“你腦袋裏至少還有幾百個蟲卵,我隻是把長大的這個給拉出來了,不過兩天後湖南的那個朋友就來了,你不用惦記這個蠱毒了。”
“我倒是對這個玩意很感興趣。”神偷說,“他在腦袋吃我的腦髓麽?”
“蚰蜒是生長在地下的昆蟲,吃動物屍體的腦子。”劉所長說,“曾經有過人夏天貪涼,睡在地上,然後癲癇,看了很多醫生都無法醫治,最後是個中醫,說是在地上睡覺的時候,蚰蜒爬到了耳朵裏,進去後吃腦髓,蚰蜒和其他的昆蟲不同,是唯一不怕體熱的昆蟲,於是醫生在那個病人的耳朵裏灌入香油,再用煙熏,最後用銀針把腦袋裏的蚰蜒一條條的給勾出來。那個醫生的方法,和我的一樣。隻是你腦袋裏的蚰蜒被人下的蠱,進去的蟲卵,我可沒本事把蟲卵都勾出來。”
神偷把手上的蚰蜒給扔在地上,站起來,對著劉所長說:“現在我們就去找那撥人挖隧道的入口。”
“你身體剛好。”嫣兒說,“不休息嗎?”
“你們也別這麽虛偽。”神偷指著劉所長說,“他都說了,情況已經無法控製。”
三個人站到電腦跟前,神偷指著電腦上的模擬圖像,指著六鰭鯉魚的骨架,“你也說過,對方的目的是魚頭的部位,大拿和老沙現在在魚身的位置……你查過這段時間在虎符鎮經常出現的土方車沒有?”
“附近有工地在施工。”劉所長說,“我一直以為這些車跟守陵人有關係。”
“你應該找縣裏交警的同事去調查這件事情。”神偷說,“土方車一定開山的那撥人把挖出來的土運到別的地方去了。”
“這個事情非常簡單,我把方向定錯了。”劉所長說,“其實這是很簡單操作,不過現在老任知道我們到了虎符鎮,他不會這麽容易讓我們調查到,現在土方車在虎符鎮看不到。”
“看不到不等於沒有。”神偷說,“交警查不到,還有城監部門,大批量的土方傾倒,是會受到他們的監控的。”
劉所長立即打電話給城監部門,得知有整個縣城有十幾個施工的土建工程,傾倒土渣指定在一個地方。事情比神偷設想的更加容易,神偷建議劉所長安排一個人,在傾倒場取樣每一輛土方車的土樣,記下車牌。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神偷說,“你們三兄弟,你的特長是守護,不會太在意異常的事情,但是會根據經驗作出判斷。這個做好了,也是很厲害的本事。”
一天之後,劉所長拿到了土樣,神偷把幾十份土樣都倒在地板上,逐一查看,看到其中的一撮土之後,對著劉所長說:“就是這個,馬上調查車牌。”
神偷解釋,他能根據土樣分析出土樣的年代和地質深度,這個土樣,很明顯就是從虎符鎮的地下挖掘出來的。
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劉所在立即通知交警方麵,查到了車主,果然車主就是虎符鎮的人。名字叫莊大龍,莊大龍的行駛證和駕照和很快傳到嫣兒的電腦上,照片一出來,嫣兒和神偷都苦笑,原來莊大龍就是半個月前在晚上對嫣兒心懷不軌的那個漢子。
現在都不用去跟蹤車輛了,劉所長稍稍調查一下,查出來,莊大龍就是大龍家常菜館的老板。劉所長要去阜新,接那個從湖南來的放蠱高手。所以探查莊大龍的是事情,就著落到神偷和嫣兒的身上。
神偷和嫣兒,到了晚上,兩人換上了黑色的夜行服,雖然兩人動作熟練,配合默契,但是心態已經變化,各懷心思。兩人偷偷到了大龍家常菜館附近,看到大龍家常菜館裏燈火通明,到了夜裏兩點都是這樣,並沒有人走出來。神偷好奇,他們難道要等到天亮都不去挖掘隧道麽?
等到了淩晨五點,一輛土方車慢慢開到了大龍家常菜館門口,然後菜館裏的人把門給打開。神偷看見好幾個人不停的把一些麻袋給裝到土方車上,一直裝了兩個小時,天亮的時候,土方車開走,也沒看見他們走出去挖掘隧道。
嫣兒看著大龍家常菜館裏的燈滅掉之後,好奇的問神偷,“他們為什麽不去挖掘,而是一整夜都呆在菜館裏。”
“事情想通了很簡單。”神偷說,“他們挖掘隧道的入口,就在大龍家常菜館裏麵,剛才裝上土方車的麻袋,就是挖掘的土。”
神偷和嫣兒裝模作樣的對話,實際上,兩人之前早就來過,對大龍家常菜館們挖掘地道的時間和地道的入口方位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他們的對話,是說給另一個人聽的,一個劉所長派來監視的年輕人,這個人經常在劉所長身側出現,一副精明能幹的樣子,能看得出,是劉所長的得力助手之一。
劉所長是個有很大打算的人,所以身邊的得力助手肯定不隻一個,但這一次,派來監視神偷的,隻有這個人,神偷曾聽到劉所長喊他小方。
不得不說,小方潛藏的功夫很厲害,但神偷畢竟是個反監視的高手,很快就知道了有人在監視,而且憑借那人的肢體動作習慣,很快就判斷出這個人的身份。
但神偷沒料到的是,劉所長對嫣兒,也不是足夠信任,不然就不會另外派人來監視。畢竟嫣兒跟神偷混了很久,想必這個就是劉所長不完全信任她的理由。
兩個人就像第一次來這裏似的,繼續交談著,神偷這時候對嫣兒,不禁又抱了一點希望。因為嫣兒在配合他,而且是主動配合,主動的挑起話題。
神偷心想:嫣兒可能很清楚劉所長做事的方式,而且也知道劉所長並不完全信任她,所以才會進行這麽一場表演。
神偷早已經知道,嫣兒沒有把他倆查探到大龍家常菜館的事情,告訴劉所長。否則,神偷故意折騰劉所長,讓劉所長去調查土方車的時候,劉所長就該捅事情的真相,然後狠狠斥責他一番。
嫣兒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思,隱瞞了這些事實,神偷不得而知,神偷寧願相信,嫣兒是眼看他中蠱快要死了,才不得不去求助劉所長。在這虎符鎮上,除了劉所長,嫣兒沒有別的人可以再依賴。
但這樣的解釋,神偷沒辦法得到驗證。
嫣兒的眼裏,自從她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後,就一直冷冷的,不跟他有任何的親昵情緒。
兩人又交談了一會兒,那個監視他們的小方仍然沒有離開,神偷猜測這人是接到死命令,要跟他到底。
於是神偷就輕聲跟嫣兒說:“根據劉所長的情報,老沙和那個叫大拿的保安已經深入地下了,而這夥盜墓賊,雖然是利用他們開路,但他們自己也有別方案,我們隻要沿著他們打的密道下去,說不定能跟老沙匯合,也免得老沙孤軍混戰,說到底,他是為了我們才來的……”
“好。我跟你下去。”嫣兒立即點頭,“可是我們什麽時候下去?”
“再等半個小時,等天亮。”神偷說:“根據上次的經驗,他們不會白天施工,到時密道下沒人,我們就有機會進到地底。”
“我怕上次的那個怪物……”嫣兒遲疑了下,輕聲對神偷說。
“不怕,這次我不會拋下你你不管。”神偷鄭重的說。
兩人觀察了一會兒,找準時機去到後門,神偷回頭望了眼,發現小方也偷偷跟了上來。
神偷和嫣兒顧不上去理會小方,天亮了,菜館裏的燈也隨之滅掉。一個人從菜館走出來,反身把大門給鎖上。神偷和嫣兒悄悄的潛進菜館,看到入口被幾張桌子給遮掩住,一個年輕人正躺在桌子上睡覺,兩人偷偷走到桌子下,在沒有驚動年輕人的情況下,鑽入了隧道。
看來莊大龍已經開始鬆懈,可能是老任已經知道大拿和老沙進入到了地下,地麵上劉所長還沒有頭緒的緣故吧。隻是老任忽視了一件事情,劉所長會找到神偷。他也沒想到神偷中了蠱毒,還敢再次進入隧道。
“如果隧道裏還有人,他們很容易看到光線。”神偷回答,“這地方我來過,我能記得方位,就跟著我摸黑走路就行。”
神偷拉著嫣兒的手,在黑暗中慢慢摸索前行,走了幾分鍾,嫣兒能感覺到這段通道是斜斜向下,方向卻是筆直的。神偷心中計算走的距離,嫣兒卻在計算坡度。
“我們現在距離地麵有三十米了。”嫣兒在黑暗中提醒。
“再走七步,隧道就向右拐彎。”神偷說。然後兩人走了七步之後,神偷咦了一聲。嫣兒問:“怎麽了?”
“這裏本來應該是個轉角。”神偷把嫣兒的手拉到麵前,“可是現在堵上了。”
嫣兒用手去摸索,果然觸手是一片冰涼的牆壁。
“他們把隧道封住了?”嫣兒說,“為什麽?”
神偷順著牆壁移動身體,“我記反了,應該是向左拐。通道在左邊。”
嫣兒和神偷繼續前行,嫣兒說:“老沙說你記憶力下降,是不是真的?”
“為什麽這麽問?”
“記住方位是你最擅長的能力。”嫣兒說,“為什麽你連這個最基本能力都沒有了。”
“可能是蠱毒的關係吧。”神偷說,“你也看到劉所長從我耳朵掏出來的那個蚰蜒。”
兩人走了十幾分鍾,神偷腳步放慢,嫣兒問:“又到了轉角的地方?”
“是的。”神偷猶豫著摸索以下,帶著嫣兒向右邊轉身前行。
“你原本的記憶是在左邊吧。”嫣兒問,“不然你不會先去證實。”
“是的。”神偷說,“難道我真的記錯了嗎?”
“你沒有記錯。”嫣兒說,“應該是隧道的方位自己就變了。”
“他們不可能重新挖掘的。”神偷說,“這麽大的工程,時間也不夠。”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嫣兒說,“鏡像布局,你忘記了嗎?”
“如果真的這樣。”神偷聲音沉默起來,“他們究竟做到什麽樣的地步了!”
神偷不再摸黑了,把手電拿出來照亮四周的環境,“洞壁上鋪設的電線……本來是左邊,現在在右邊了。”
“可能他們換了線路。”嫣兒說。
“有這個必要嗎?”神偷說完,和嫣兒同時沉默。他們已經隱隱的知道在這個地下發生了什麽,就是劉所長提到過的鏡像布局。能夠複製的布局,既然是鏡像,那麽物體就會變成對稱的樣子,包括環境……
神偷對嫣兒說:“我上次來的時候,第三個轉角是向右的。”
嫣兒明白神偷的意思,示意兩人不要在討論這些無謂的事情,繼續往前走,不再浪費時間。果然走到下一個轉角,方向朝右。
第三個轉角走完之後,就走過了上次神偷遇到對方的部位,但是現在一個人都沒有。前方的隧道繼續伸向地下。兩人又走了幾百米,發現坑洞的支撐越來越密集,而且十分簡陋,有的地方就是用了幾根木方把上麵的石頭給頂住。很多地方都有塌方的痕跡。
“劉所長說了他們的門派可能是開山,開山有個說法是開山力士,專門挖掘洞穴的,移山填海是他們的看家本領。”神偷說,“這個並不意外。”
神偷把洞壁上的泥土捏在手上一點,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然後說:“已經和墳塚的深度平齊了。而且這些土是新挖的,他們已經非常接近目的地,也就是六鰭鯉魚魚頭的地方。”說完這話,神偷把手電給關閉,慢慢的向前走。前方有了一丁點光線,而且有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兩人停下來,仔細聽了一會,嫣兒壓低聲音:“七個人。”
“不。”神偷也輕聲回應,“八個,他們在敲東西。”
兩人屏住呼吸,向光線的源頭靠近。
當他們靠近了燈光的源頭的時候,眼前出現的場景讓他們大吃一驚。
這裏是個巨大的空間了,至少有一個一百平方的空間,但是空間裏並非是空****的,而是有個巨大的石塊,占據了空間的九成以上的部分,實際上這個石塊和空間上方隻相隔了不到一米,空間下方和石塊之間的部分也並不寬敞。無數的泥土和石屑散落在地上。
八個人分別在石塊上不同的部位,用手中的鐵錘和鑿子敲擊石塊。神偷和嫣兒俯下身來,慢慢靠近,現在能看到石塊的大致輪廓了。石塊是傾斜的方向,的下方嵌入在泥土中,越向上,就越圓。那八個人正在專心致誌的敲擊工具,石頭碎屑從石塊上掉落下來。
“他們是在雕刻什麽東西嗎?”嫣兒說,“為什麽巴巴的跑到地下來做一個石雕?”
神偷不說話,繼續看了一會,然後對嫣兒說:“他們並不是在雕刻什麽東西,你看看這個巨大的石塊,像什麽?”
“一個扁圓的東西,難道是個羅盤?”
“眼睛。”神偷輕聲的說,“六鰭鯉魚是真的,而且沒有死掉,他們現在就在慢慢的大鯉的眼睛上的泥土給敲下來。這個巨大石塊,就是魚眼。”
“一個直徑幾十米的魚眼!”嫣兒用手捂住嘴,“他們在把這條魚從泥土裏刨出來?”
“大鯉在地下時間太長了,身體四周都是泥土和岩石,無法動彈,他們現在就在把大鯉身體四周的泥土給鬆開。”
“可是這麽大的魚,他們要把魚身四周所有的泥土和岩石都挖開,這要弄到何年何月?”
“他們隻需要挖開魚眼睛和魚嘴就行了。”神偷說,“魚眼睛一旦能看見,就會完全蘇醒,並且發力。”
神偷這句話剛說完,石塊聳動兩下,上麵的泥土紛紛掉落,工作的石匠都紛紛跳下來,嘴裏喊著:“又動了,又動了……”
石塊開始聳動起來,在非常緩慢的移動,不,應該是轉動。石頭之間相互摩擦的聲音讓人聽起來十分的刺耳。轉動一會之後,停止了。整個石塊又恢複到平靜的狀態,悄無聲息。八個石匠,又慢慢的爬上石塊,拿起工具慢慢敲打起來。神偷和嫣兒看到,石塊上方的某些部位,已經露出了藍色的晶麵,石匠用手小心翼翼的拂去晶麵上的石屑。看情形,他們是要把大鯉的整個眼睛都鑿出來,藍色的晶麵,應該就是大鯉的眼球。
就在石匠們繼續專心工作,石塊上晶麵的部分越來越多,藍色的光芒更加顯眼。突然石塊的晶麵連續晃動兩下,一道光暈圍繞著晶麵轉動兩圈。石塊上遮掩的石屑和泥土全部掉落,一個圓形的魚眼完整的顯露出來。湛藍的光線壓倒了空間裏昏暗的燈光,藍色光芒十分妖豔,讓的心神飄忽不定。
石匠們這次都沒有紛紛跳下石塊,而是呆呆的站在上方,呆若木雞。一陣平靜之後,石匠們低下頭,仔細觀望藍色魚眼表麵。看了一會,還不夠,蹲下起來,摸著晶麵仔細把臉盡量的靠近晶麵,然後其中一個石匠大喊一聲:“媽呀!”然後其他的石匠也做出了同樣的舉動,全部跳下石塊,跑向坑洞的方向,神偷和嫣兒根本來不及躲避,和他們正麵相對。但是這八個石匠,已經被嚇得失魂落魄,根本就沒把神偷和嫣兒看在眼裏,而是從他們身邊擠過,狂奔而去。
神偷和嫣兒不知道他們在晶麵上看到了什麽,但是他們的舉動已經讓神偷和嫣兒覺得十分的恐懼。兩人站立一會,嫣兒終於點頭,和神偷走到石塊的下麵,向上方的晶麵爬,他們要看看石匠到底看到了什麽,導致他們如此害怕。
神偷和嫣兒爬上了石塊,發現這個魚眼,就是一個非常巨大的藍色水晶,表麵十分光滑,又如同琉璃。越往中間,顏色越深,湛藍變成了藍黑。這就是魚眼的瞳孔了。
兩人模仿剛才石匠們的動作,跪下來,低頭看著水晶,看看到底是什麽原因,嚇得石匠飛奔離開。
神偷和嫣兒靠的很近,兩人同時蹲下,把臉看向身下的晶麵魚眼,藍色水晶十分透明,裏麵映出了一些模糊的影子,影子越來越清晰,神偷和嫣兒看清楚了,晶麵的內部是在顯現映像。他們好奇到底是什麽映像讓石匠們驚慌失措。然後看見裏麵的映像已經分辨清楚了,有兩個人影,這兩個人影,正從水晶裏麵慢慢的從遠處向神偷和嫣兒慢慢靠近,兩個人影到了神偷和嫣兒非常近的時候,慢慢的蹲下來,把臉湊近晶麵。四張臉兩兩相對而視,中間隔了一個晶麵。
神偷和嫣兒終於看清晶麵裏麵的人的模樣了,是的,就是他們自己。嫣兒和神偷的第一反應就是站起來立即跑開,但是神偷一把抓住了嫣兒,重新審視晶麵後方的人臉,他們又相互看了一眼,確定了對方的臉部,然後再看著晶麵後方的人臉。沒有任何僥幸了,晶麵後方的人臉就是自己的模樣。
可是如果是晶麵是鏡子,為什麽動作和他們並不同步。這就是嫣兒和神偷,乃至石匠們震驚的原因!
神偷和嫣兒看到對麵的兩個自己也是一臉的驚訝,他們也相互看了一眼,再把眼睛看向自己的方向。
神偷也看到對麵的兩人受到的驚赫,並不弱於自己和嫣兒。
神偷隔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問:“你們是誰?”
晶麵後的男人,和神偷一樣的男人,隔了一會,嘴巴動了一下,神偷從口型能分辨出他在問:“你們是誰?”
看來聲音是無法傳遞過去的,他們隻是都做出了同樣的舉動而已。
嫣兒在震驚的情況下,已經把自己的嘴巴捂住,晶麵內的嫣兒也做出同樣的動作,但是嫣兒用的是左手,而鏡像內的嫣兒是用的雙手。
神偷把手伸出來,慢慢貼上晶麵,晶麵內的神偷也做出了同樣的舉動,手貼到晶麵內。兩個手掌隔著晶麵,對應起來。
兩個人的表情也一模一樣。他們眼中透露這同樣的迷茫。
神偷突然看見對方的身後衝出來一個人,那個人站到晶麵內神偷和嫣兒的身後,現在看清楚了,那是一個中年人,神偷忍不住回頭,自己這邊並沒有什麽中年人過來。
晶麵內的神偷和嫣兒看見鏡麵外的神偷回頭,他們回頭看見了那個中年人,鏡像內的嫣兒開始哭起來。鏡像內的人突然多了起來,他們把裏麵的神偷給死死的壓住。
神偷立即警覺起來,拉著嫣兒就要離開。嫣兒反抗,“那個人是我父親!”
“快跑,我們有危險了。”神偷說,“對麵的時間和我們有一點誤差,但是裏麵發生的事情,也會很快發生。”
“來的人是我父親。”嫣兒喊,“我不走,我要等著他來。”
“你看!”神偷指著晶麵內,晶麵內神偷已經被手槍開槍擊斃,嫣兒正在掙紮叫喊,開槍的人也是一個中年人,不用想,他一定是老任。晶麵的內老任開槍擊斃神偷之後,現在把槍口又對向了嫣兒,而嫣兒的父親老穆,正在張口說著什麽,卻被老任開槍打死。晶麵內外的嫣兒同時驚呆了。
神偷再也顧不上許多,他已經聽見坑洞傳來紛亂的腳步聲。他拖起嫣兒,飛快的跑向石塊的另一側,他剛才就已經發現,那一側有一個小暗影,應該是一個通道。神偷拉著嫣兒跑到暗影的地方,發現的確是有一個縫隙,縫隙不是人為挖掘出來的,兩邊都是堅硬的石頭。神偷把嫣兒推進縫隙,“快跑!”嫣兒勉強往裏麵鑽進去。
“你們千萬別進去!”神偷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看來不是嫣兒的父親老穆,就是老任。
可是神偷已經顧不了許多,跟著嫣兒鑽進縫隙,縫隙狹窄,剛好通過一個人,兩人一前一後,拚命的向內行走。
在黑暗裏走了很久,後麵都沒有人追上來。神偷暫時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在五分鍾之後,他明白,但是那時候他已經回不去了。
神偷和嫣兒繼續在縫隙行走,神偷突然發現,縫隙在身後突然合攏,無法回頭,隻能繼續向前摸索。一段距離之後,縫隙走完,兩人來到了一個寬敞的石廳。石廳收拾的幹幹淨淨,一塊巨大的水晶在石廳裏,湛藍色透明的水晶。和剛才那個空間裏的石塊是一樣的大小。
神偷拉著嫣兒慢慢走到水晶跟前,他很害怕出現跟剛才一樣的情形,看到水晶裏有人,但是這個水晶裏麵什麽都沒有,隻有深邃的藍色,幽幽看不見底。神偷和嫣兒兩人確定這個水晶魚眼裏不會有人出現,心中一塊石頭落地。
“剛才那個縫隙?”嫣兒指了指他們的來路,現在變成了一麵石壁,隻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裂紋。
“可能是兩個魚眼之間的魚鱗間隙吧。”神偷推測,“魚眼一旦看見什麽,會讓這個縫隙展開,但是時間很短,這個就是你父親或者是你爸爸知道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嫣兒說,“他們來過這裏。”
“毋庸置疑的。”神偷說,“這隻魚眼就是他們給鑿出來的,現在他們正在鑿出另外一隻眼睛。”
“鏡像裏,我父親和你被任叔叔給殺了……”
“鏡像裏的世界並不和我們同步,很多事情都扭曲了。”神偷知道嫣兒在擔心什麽,“內外的事情是可以人為改變的。”
“這條魚……”嫣兒說,“我聽說過雙魚玉佩,原來並不是什麽首飾,而是真的一條魚。”
“這條大鯉,同時身處在鏡像世界的兩邊。”神偷說,“這就是虎符鎮地下的巨大秘密。”
“剛才我也聽到了。”嫣兒說,“任叔叔在後麵叫我們不要進來。”
“你認識老任?”
“是的。”嫣兒說,“我小時候見過他……也見過劉叔叔。”
“他叫我們不要進來,不見得是在擔心我們的安全。”神偷寬慰嫣兒。
“但願如此。”嫣兒說,“如果這個魚眼不是鏡像的反襯,它會是一個什麽作用呢,不可能是沒有道理的。”
嫣兒說到這裏,神偷心裏意識到了什麽,但是他忍住了沒有說出來。
“你不用擔心嚇到我。”嫣兒說,“虎符鎮出了那麽多古怪的事情,我聽你和老沙都講過,那些古怪的人絕不是憑空出來的。”
“他們就是憑空出來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嫣兒警覺起來,把神偷的胳膊拽住。
“如果另一個眼睛裏,隻能顯現映像。”神偷慢慢的說,“那麽另外一個眼睛,可能就是把不該出現在我們世界的東西放出來。”
“我們被劉所長誤導了,可能他不清楚實際情況。”神偷說,“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捋一遍,可能會牽扯到你的父親。”
嫣兒說:“你說吧,我一直很想知道當初我爸爸和任叔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就先說老任吧。”神偷說,“劉所長說的卸嶺的事情,你一定是很早知道了,因為卸嶺的門派是會代代延續的,所以你也是卸嶺的人。”
嫣兒點頭。
“卸嶺一派有個最根本的約束,那就是門派隻接收漢族!”神偷說,“可能這個規定是在南北朝定下的。”
“你有沒有可能想過。”神偷說,“卸嶺會吸收不是漢族的門人?”
“這是不可能的。”嫣兒說,“卸嶺的門派很注重血緣,如果有新的門人,一定會調查對方的家事,甚至連一般複姓的人都不會接受,除了司馬司空端木這種姓氏。”
“那倒也是,複姓的來源多半來自異族,中國古老的複姓現在也很少有了。”神偷說,“但是我現在想明白了一點,你們卸嶺有了叛徒,那個叛徒之所以要在虎符鎮弄出這麽多事情,一定和當年的耶律乞努有關,可能他就是耶律乞努的後裔。”
“這怎麽可能!”嫣兒說,“我父親姓穆,這是漢姓,我家有族譜的。”
“老任。”神偷說,“遼國滅國之後,有一支契丹部落從西域搬遷回了中原,在明朝投靠了朝廷,他們的姓氏改成了任。”
“任叔叔是契丹後裔,遼國部落的傳人……”嫣兒震驚,“怪不得他要到虎符鎮來。”
“卸嶺收門人很嚴格,他一定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才能進入卸嶺。”神偷說,“我在把事情從頭說一遍。”
當年耶律乞努因為援兵的那一半虎符拿不到手上,兵敗自殺,並立下毒誓,一旦拿到虎符,就會複活。可以肯定的是,他那時候已經知道了地下有一條六鰭鯉魚,這條六鰭鯉魚其實鏈接鏡像世界和我們世界的通道,但是耶律乞努不知道,他一定是從死亡的士兵複活,得出的複活結論。其實複活的並不是士兵,而是六鰭鯉魚從鏡像世界裏帶過來的鏡像人。他是古代人,不可能理解鏡像空間的概念,所以他單純的認為就是複活。但是他也有本事,發現了控製六鰭鯉魚的辦法,他把這個辦法用某種手段融入到了虎符,但是虎符隻有一半,喚醒不了六鰭鯉魚,他能做的就是讓虎符合一之後,真正的喚醒六鰭鯉魚,他以為是把自己複活,其實是召喚出鏡像世界的自己和軍隊。跟他沒什麽關係。時間過了這麽久,卸嶺偷竊的另一半虎符,也失散。老任的家族也延續了幾百年,沒有忘記複國的事情,終於讓老任得到了機會,進入到你們卸嶺的門派。所以我確信,另一半虎符,當年就是老任的祖先給奪走了,然後等待這個機會。老任帶著虎符,和你的父親老穆,在多年前進入到虎符鎮裏。於是他們都失蹤了。能夠肯定一點,老任的目的沒有達到,原因就是你父親製止了他。
現在老任卷土重來,阻攔他的隻有劉所長。但是劉所長的能力比不上你父親,所以老任非常順利,已經把兩個眼睛都給刨出來。
“等等。”嫣兒說,“你的意思?”
“你的父親很可能已經死了。”神偷想了想又說,“還有一種可能,他們都死了。”
神偷的臉色突然變了,他慢慢的用手輕微晃動,示意嫣兒不要動。嫣兒背部汗毛聳立,知道身後有危險。
神偷看見的是,水晶魚眼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一個身穿盔甲的士兵,慢慢的從水晶裏走出來,眼露凶光,一臉殺氣。
神偷又把那句話說了一遍,“他們就是憑空出來的。”
在地下的另一個方位,老沙和大拿遇到的問題,遠不止是一個憑空出現,凶神惡煞的盔甲士兵那麽簡單。
就在整個空間的光亮越來越大的時刻,老沙終於看清了他們處於一個怎樣的環境之下。
在小湖泊的上方,是一個半圓形狀的穹頂,兩旁各自分立著一排彎曲的柱子,支撐頂部,仿佛一個巨大的宮殿,但又完全看不出是人雕琢的痕跡,像是山體天然形成,沒有任何出口,山體全部封閉。在這穹頂之下,每棵柱子旁邊,都站立著兩個浮屍樣的木頭人,因為穹頂上綠色光芒的緣故,每個木頭人的臉上都泛著綠色光澤。
隔他們較近的幾個木頭人,就隻有兩三米。老沙和大拿看了一眼,立刻警惕的背靠背站在一起。
以先前大拿的經曆,這些木頭人盡管是由木頭雕成,但它們無疑能動,而且還具有一定的智商!不過此時此刻,這些木頭人,沒有一個在動,極其肅靜的站在當地。它們的視線,似乎都望著老沙和大拿。
老沙心裏直犯嘀咕,因為他能真切的感受到它們的目光。木頭的腦袋,傳遞的卻是像人一樣的目光,這種感覺,實在匪夷所思。
“聽說古代有‘木馬牛車’的技藝,能用木頭製造像機器人一樣能動的傀儡機關……”老沙輕聲跟大拿說。
“我跟你說過,那個木頭人的前肢是魚鰭樣的東西,我覺得是一種可以水陸兩棲的動物,被人套上了木頭的假腦袋,故弄玄虛。你看它們的腳上,長滿了鱗甲。”大拿不同意老沙的見解,“我上去看看,它們對我沒有惡意。”
大拿說著,就向那些木頭人走去。
隨著大拿的走動,老沙清晰的看到所有的木頭人,腦袋都微微轉動了一下。
“這些木頭人很有古怪!”老沙連忙製止大拿繼續移動,“你看,它們都沒有影子!”
大拿望去,不禁停了下來,的確如老沙所說,這些木頭人身旁的任何一個方向上,都沒有影子,在它們周圍,很幹淨,連一重淺影都沒有,而他們本人,卻是有影子的。
大拿遲疑了下,望著老沙,想他拿個主意。
老沙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沒有影子,隻能說明這些東西,屬於冥間,跟它們打交道,一定要小心。
周圍詭異的木頭人對他們虎視眈眈,老沙不敢想象,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因為這個人,是仰麵向上,從水下朝穹頂衝去,但在脫離水麵不遠的地方,整個人卻難以理解的朝老沙和大拿所在的方位撞擊過來。就像有老沙和大拿所在的方向,有一種力,突然把那個人,拉扯了一把。
那人與湖麵保持平行,高聲叫喊著,手舞足蹈的砸向老沙和大拿。
老沙看著那人的動作,呆在那裏,這人完全無視了地球引力,鳥兒一樣飛行!
“躲開!”大拿立刻推開老沙,自己也就勢一滾,避開了那人。
老沙一個趔趄,撞向一個木頭人,木頭人搖搖晃晃滾在一旁,在地上摔成數塊,老沙愣了下,發現原以為是木頭人的東西,根本不是由木頭雕刻,而是空心陶俑,一撞之下就碎掉。
老沙來不及細致檢查,立刻望向那個從湖下麵出現的人。
那個人撞在了牆壁上,大聲哀號,腿也斷了一隻,半截雪白的腿骨,從褲腿處刺出來。但奇怪的是,他的身體仍然緊貼在牆上,沒有掉落在地。那人看到老沙和大拿,一時忘了叫喊,表情非常驚愕。
“是他!”大拿看清那人的麵目,喊道。
“你認識他?”老沙看了下,沒認出來,這是個年輕人,歲數不大,大概也就二十來歲,長得十分普通,就一對眼睛,是個三角眼,透著一股子狠勁。
“他差點拍了老子一板磚,該死的盜墓賊,原來就是他們。”大拿氣呼呼的說,作勢就要擒拿三角眼。
三角眼情急之下,忍著劇痛躲避,雙手支撐在牆壁上,朝上方挪動。
“這他媽是什麽情況。”大拿跳起來,也夠不著三角眼,更是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以他的本事,爬上這種弧度的牆壁,也要手腳並用,互做支撐發力才能上去,在現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要爬上去,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這個三角眼,斷了條腿,受了那麽重的傷,竟然還能背靠牆壁,光用手爬動就爬上了接近三十度的牆,完全忽視了自身體重,比壁虎還厲害!
“你不用躲了,你受了重傷,還不趕緊包紮,遲早要流光血休克,我們能幫你。”老沙沒回答大拿的問題,朝三角眼喊。
三角眼並沒有聽從老沙的建議,他自己碰了下受傷的腿,想要進行下處理,但剛一接觸,就發出連聲痛喊。
老沙打算從三角眼嘴裏問出點情況,見他這樣,知道一時半會兒是問不出什麽了。
“老沙,你沒感到古怪嗎?”大拿看到三角眼的雙手都脫離了牆壁,隻有雙腳虛浮無力的擱在上麵,已經完全無法理解這個現實。
“我沒辦法確認,但我猜到了一種可能。”老沙說,“其實以他的角度看我們,我們也像怪物似的,在豎立的牆壁上站著。”
“我其實也不明白。”老沙歎了口氣,“其實我們當前最需要搞清楚,他是怎麽來的!這樣的話,我們辦了守陵人交托的事情,或許就有機會出去。”
“你怎麽知道他們不是走我們的老路。”大拿說。
“他的衣服沒有濕。”老沙指了指三角眼,“他不是從湖泊裏來的。”
“我越來越糊塗了,他明明是從湖裏出來。”大拿苦笑,他這時才注意到,三角眼身上的衣服是幹燥的,沒有過水。
“我之前不是說過鏡子裏的世界嗎?”老沙嚴肅的說,“水也能算是鏡麵,他是從鏡子的另一邊過來的。”
老沙說完這句話,自己也嚇了一跳,但是除了做這樣的結論,他實在想不到更好的原因。在這種地下,他早明白,其實任何事情都是有沒辦法得到解釋的,但是,如果一件事,真的沒有了任何的邏輯,他會覺得接受不了。任何事情都應該有個解釋,就算是以自己的方式來理解,也不至於陷入那種事情完全失控的焦躁情緒裏。
不過大拿似乎完全沒有這個焦慮,老沙發現他聽到自己的說法後,竟然點了點頭,這表明他接受了這種觀點。
大拿抬起頭,死死的盯著那個三角眼的年輕人,因為三角眼又開始移動了,他朝著穹頂的位置挪動過去,在那個中心位置上,竟然出現了一個圓形的洞口,三角眼應該是預料到那個洞口會出現在那裏,所以朝那裏爬動,他害怕老沙和大拿,想離開這裏進行躲避。
“怎麽會出現個洞口!”大拿問老沙。
老沙也覺得莫名其妙,他記得很清楚,這個洞口之前是不存的,可是三角眼並沒有打開任何機關,隻是身體朝那裏移動,這個洞口就出現了,老沙明白,洞口出現的速度非常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出現,他和大拿都沒來得及看清。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三腳眼,進了洞口,然後洞口閉上,山體還原如初,就像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情,整個空間內又隻剩下他們。
“那個地方應該是有扇暗門,三角眼比我們更加熟悉地底的情況!”老沙猜測道,“我們找到那扇門,可能要爬到穹頂上去……”
老沙說著,聲音變弱,因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們爬不上去。”大拿毫不客氣的打斷,“就算我們兩個體力充沛,也不可能。你剛說的事情,我大概懂了,這個弧形的頂,相對他來說,隻是一個稍微有點坡度的地麵,是不是這個道理?”
“也有可能隻是我們看到的幻象。”老沙說,“地下的磁場很古怪,這也是非常有可能發生的現象。”
“那我們就別受到他的影響,去想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們還是按自己的想法尋找出路比較好。”大拿說,“我覺得我們離要去的地方越來越近了,這顆銅釘的溫度在變化……”
大拿握著銅釘,朝四周打量了下,心中隱隱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這時,那些跟木頭人一模一樣的陶俑忽然發出炸裂的聲音,沒到一會兒工夫,就碎裂了不少,大約兩分鍾之後,碎裂聲停止,在空間內,就隻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
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陶俑,開始轉動,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大地隨之震**,四個隱藏在湖麵下的巨大雕像露出了水麵。
“快看。”大拿手指向湖中。
老沙也看到了,隨著四個巨大雕像的出現,原本平靜的水麵,變得洶湧澎湃起來,在雕像之間,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形成。
空間內的光忽明忽暗,與此同時,老沙和大拿身上本已經不亮的礦燈,也開始一時亮,一時熄滅。
隨著大地搖晃,兩人都站立不穩,不得不扶住身邊的東西,像是身在一艘風浪中掙紮的小漁船上。大拿抓住一根支柱,老沙則情急之下,抱住一個幸存下來的陶俑。
僥幸的是,空間裏雖然在震動,但是,除了水麵湧動之外,卻沒有任何泥土或者岩石掉落,出現塌方的現象,看來這個地方的土質,相當的穩固。
在混亂中,老沙看到那四個雕像,都有兩個頭,分別望向不同的方位,用兩條腿站著,他認不出雕像究竟雕刻的是什麽動物。而四個雕像的中間,有一個巨大的漩渦在旋轉,水流朝中間湧去。
湖泊裏的水正在減少。
老沙暗忖這應該是湖底打通了通道,湖水因此都湧到別的地方去。正想著,他忽然感到懷中的陶俑在動。
以大拿的說法,這些東西本應該是木頭人,但在這個空間裏的,竟又是可以碎裂的陶俑,所以老沙認為,這種長相跟浮屍樣的東西,有的是用木頭雕刻而成,有的則用泥土燒製,但在製造的時候,被工匠動過手腳,或者說,就是有人施加了什麽法術在它們身上,放在地下之後,就有了靈性,它們有可能跟那些五毒的東西一樣,是陵墓的守陵人安排,以防止外人進入。
當然,也有可能是有人為了防止兔子兵去地麵,特意安排的物件。
不管怎麽說,老沙都不認為它們是真的活物。但是,在老沙懷中的這個,卻突然動了,一條冰涼的長舌頭,從它口腔裏伸出來,纏上了他的脖子。
“呃。”與此同時,它的喉嚨裏,還發出一聲怪音,吐出一口煙霧。
老沙原本是見它穩固的站在地上,把它當成了依仗,抱得很緊,沒想到對方會突然發難,這時候想要脫身,已經是晚了,還好很快屏住呼吸,沒把那口煙霧吸進去。
但那股濃烈的臭味,老沙還是聞到了,身子骨立刻有些發軟,沒了力氣招架對方的舌頭,掙脫不開,眼看就要被對方舌頭勒死。
可那根舌頭,並沒有就此鬆開,依然從那破裂的腦瓜之中探出來,死死的纏住老沙。老沙雙手死命的抓住那條舌頭,快要透不過氣。
“媽的!”大拿見狀,右手毫不含糊的抓向那條舌頭,猛烈拉扯。
舌頭受痛,總算是收回去,老沙緩過氣來,坐在地上直喘。
大拿把那東西按翻在地,把它頭頂的部分全部扯掉,發現那破碎的一大塊,其實全都是木頭。在木頭部分的下方,才是真正的頭部,頭部扁平,像鯰魚一樣,一條被拉扯變形的長舌頭,還耷拉在外。它的脖頸上戴著一個鋼箍,用來連接那個木頭雕刻的頭顱,它的下半身有一雙長滿鱗甲的腿,被一根埋入地下的鐵鏈捆綁住。
它的上半身,卻是蒲扇似的兩個大魚鰭,緊緊貼合在身上。
“這是什麽怪物!”大拿深呼吸一口氣,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動物,而且他覺得看上去很不協調,就像是被人為拚湊起來的怪物。
“世上竟然真的有這種東西!”老沙難以置信的望著那怪物說道。
老沙的確是認識那怪物,但他想不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活體。
老沙來不及跟大拿解釋,地麵的震**到了最激烈的時候。而且整個空間內,淡綠色的光完全熄滅,幸好老沙頭頂的一盞燈,卻又恢複了光亮。而大拿頭頂那盞,不知道受損還是沒電,已經無法使用。
兩人沒辦法穩住身軀,在地麵滾動,湖邊的空地發生偏移,把兩人都甩進水中。
老沙沉入水,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吸住,那個湖心的漩渦範圍加大了,老沙完全被漩渦的水流給困住,他在水裏抬了幾下頭,看到大拿也在隨著水流滾動,腦袋時而冒起時而沉下,過了不大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老沙灌了幾口水,隨著水流卷入了一個洞穴裏,身子在洞穴壁上磕碰了好幾下,然後身體騰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巨大的水流衝撞,又把他帶離了幾丈遠才停下。
“咳,咳……”老沙支撐著站起,看到這個地方很寬敞,水流從頭頂上方的一個孔洞瀑布般的落下,分散的流向空地的各處。地麵同樣很結實,鐵板一塊,既沒有淤泥也沒有任何苔蘚類的地底植被存在。
“沒事吧?”大拿從不遠處的地方爬起,朝老沙走來,腿一瘸一拐。
“沒事。”老沙隻覺得渾身疼痛,又說不出究竟哪裏受傷,“地震幅度很大,看來地下的神獸就快要醒了。”
“那些怪物打開了機關,是它們給我們指了路?”大拿問。
“也許是的。”老沙點點頭,“我知道它們跟地下守陵的神獸不是一路。”
“你認識它們?”大拿說,“要是以前,打死我都不會相信世上有這些東西!太怪了。”
“我真沒見過。”大拿篤定的搖頭,“要是見過,我一定會記得。”
“我可以肯定你見過,虎符鎮附近有個寺廟,這種東西,就是在寺廟門口馱碑的!”老沙說道,“古人把它叫做贔屭,也叫龜趺。”
“被你一說還真有點像,但它們沒有馱著碑啊,而且還被鎖鏈捆住,困在這裏。”大拿提出疑問。
“馱碑隻是後人根據傳說加工出來的,並不是說它們就一定要馱著塊石碑。”老沙說,“它們被稱之為瑞獸,其實說白了,就是大家都覺得它們能鎮邪。我看這個布局,應該也沒存在多久,估計就是解放後才出現,也是用來鎮壓地下那隻快要蘇醒的神獸的!”
“老沙,有一點說不通,如果真是贔屭,在這裏未免也太多了。”大拿掰著手指比劃,“少說也有十來隻,它們總不可能是一窩生的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老沙說,“的確,這樣的東西,就算有心找,找出個一兩隻來,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和福緣了。這麽多聚在一起,那不是非凡人能夠做到。”
“扯來扯去,又扯到修鋼廠那夥人身上了……”大拿想明白了。
“隻可能是他們,才有這麽大的本事。”老沙頓了下,“也從側麵印證了一點,這個陵墓的確非比尋常。”
四個巨大的雕像已經完全冒出水麵,湖中的水變淺了不少。
憑經驗,老沙知道自己和大拿已經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正在朝地下深入。
但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各個獨立空間,都被彎曲的管道連接,而且這些管道既不像是人工開鑿,又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溶洞,結構很奇特,而且還會自動收縮,山體拚合起來,把水流給截停,也截斷了他們往回走的道路。
老沙並不心急怎麽離開,從下那個鋼鐵的管道開始,他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而且,他相信大拿也跟他一樣。他們的目的,已經非常明確,就是要把鋼釘釘死在守陵人說的那頭神獸眉心上,至於其他的,多半要聽天由命。
經過查探,現在他和大拿已經明白,它們所處的空間,除了地麵有淺淺的一層水之外,類似一個長方形的防空洞,十分空曠,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宮殿。可是在這個地下宮殿裏,沒有類似棺槨樣的物件存在,也就意味著這裏仍然不是墓室。
再沒有任何通道連接別處。
老沙拿出打火機點燃,靠近牆壁處試了試,沒有發現氣流流動的跡象。
兩人徹底被困住,都覺得疲憊不堪,於是兩人便決定,先坐下休息,恢複些體力。
坐下後不久,大拿的肚子就不爭氣咕嘟咕嘟叫起來,聽到這種聲音,老沙忍不住摸了摸肚皮,肚中空空,他也想要吃東西,可那裏有東西吃,他們下到地下,根本沒準備任何食物。
“它們不是被捆住……”大拿反駁,但隨即想到,“有一隻是可以自由活動,看來它的作用,就是為它們覓食。”
“我倒忘了……”老沙聽到大拿的話,不禁有些灰心,“那隻可以自由活動的贔屭,是去鋼管下麵的水潭覓食的!那些蜘蛛,蛇什麽的,應該就是它們的食物,而且還是有人特意為它們準備。”
“你的意思,那些毒蟲,並不是要阻攔我們進入,其實是有人故意喂養在鋼廠下麵的鋼管裏,方便贔屭進食的?”大拿說。
“不然那隻贔屭,就用不著跑去那個水潭。”老沙肯定的說道,“另外,贔屭吐出的氣體有毒,應該也是長期食用毒蟲導致。”
老沙這麽說的用意已經明顯,大拿也覺得有理,但還是不甘心,拿著燈去找吃的,不出所料,找了一會兒後,空著雙手回來。
“你說得對,這裏根本沒有可吃的東西!”大拿扶著牆壁,虛弱的說。
“怎麽回事,你身後有燈光!竟然有人進來了。”老沙指著大拿的背後說。
一束燈光,從黑暗中照過來,四周都是凝重的黑暗,所以這束光特別顯眼,老沙的心立刻提起來,全身本能的繃緊。
他們已經查探過,這個空間裏緊密封閉,沒有任何通道。但這還不是老沙緊張的理由,他很清楚,這裏環境特殊,山體時而封閉時而打開某個通道,進來人是完全有可能的。
關鍵是進來的人是誰,如果是其他盜墓賊,他們兩個的處境將更加不樂觀。而之前的事實也證明,盜墓賊的確是進到地下。
同行是冤家。有時候道理就這麽簡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特別是在這種地下,就算被弄死,誰也不知道,一旦不用擔心傷害別人的後果,任何人都有可能釋放出野獸本能。
大拿聽到老沙的話,來不及回頭看,趕緊把燈弄滅。不管對方有沒有看到他們,熄滅燈,就會形成敵明我暗的局勢,占據主動。
對方也是老江湖,很快也熄滅了燈。
“發現我們了。”大拿輕聲的對老沙說。
兩人相隔不遠,老沙能清晰的聽到大拿的呼吸聲,他知道大拿也很緊張,而且,大拿應該側著耳朵,在聽動靜。
老沙微微的探頭,整個身體往前傾,像動物似的去聽動靜,看有沒有人靠近。
地麵是有淺淺一層水的,如果有人移動,就一定能夠聽得到。
可是,沒有任何聲音傳過來,隻有空間頂部不時有水滴滴落下來的聲音,卻越加讓周圍顯得靜寂可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老沙漸漸的快要失去耐心,但直覺告訴他,空間裏多了一些東西。有什麽東西悄無聲息的到了附近,對他造成壓迫感,他眼中看到的一切黑暗更加凝重,是一件固體,而不再是虛無的空氣。
老沙明白,大拿也意識到,所以盡力屏住呼吸。
一陣陣的涼意襲來,老沙覺得有東西在朝他靠近,身上的寒毛全部豎起,他甚至還沒覺得害怕,可身體的本能就開始做出了反應。
半米、十公分,五公分……那東西在朝他的臉靠近,幾乎就要貼上。
老沙心裏丈量著,手中的打火機猛得點燃。
這個純金的打火機是老沙下古墓必備的物件,防水防蝕,平時放箱底不用,知道這次下古墓,也就隨身戴上了,為了防止丟失,他準備了一根鎖鏈扣在手腕上,一來是防止其他照明工具丟失後變睜眼瞎,二來,根據火苗的動向,可以感知地下氣流的流動,方便尋找出路,算得上是救命的東西。
就在火苗燃起的一刹那,一口腥臭氣迎麵吹來,勁道十足,頓時把火苗吹滅。
老沙還是看清了吹滅火苗的那張臉,嚇得驚呼一聲,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沙看清楚了,吹滅他燈的,是個幹瘦的兔子兵,上唇開裂,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血肉,臉頰和眼睛等部位,都深深凹陷進去,臉上的皮膚好像是糖團上沾著細碎的紙屑,向外翻起,一隻隻蛆蟲爬出半截,頂起白皮,胖乎乎的身軀扭動。
老沙在心驚之餘,竟然產生了一個念頭:這個兔子兵很虛弱。
跟前些天見到的兔子兵不一樣,這個兔子兵的眼神,一點也不淩厲,不是赤紅,而是蒼灰色,就像已經失明。
也許,不是兔子兵,而是在這裏也出現了小湖泊裏見到過的那些亡魂。
一個呼吸的工夫,老沙腦袋裏轉過了好幾個念頭,但做出的動作也不慢,他立刻就地一滾,逃離了兔子兵身前。
不管是什麽東西,總之躲遠點是沒錯的。
“老沙,閃開!”大拿看到老沙打燃火機,也是捕捉到了兔子兵的一點樣子。
大拿知道兔子兵的厲害,所以聽到老沙驚呼後,就立刻主動靠前,拚了老命也要跟兔子兵一搏。他采用的是大開大合的飛踹。到了現在,他沒力氣跟兔子兵纏鬥,而且,一擊之後,幾乎沒有力氣再施展其他動作。
嘭……
“媽的!還踹不死你!”大拿踹中了,但自己也是受到反彈,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上,疼得齜牙咧嘴。不過,他聽到了兔子兵摔倒的聲音,知道這一狠腳肯定是起了效果,於是連忙把礦燈打開,照向那兔子兵摔倒的地方。
“謔……”兔子兵的確是摔倒了,卻沒有大拿想象中那樣,一腳把它給踹散架,那兔子兵除了摔倒,竟然一點事情也沒有,晃悠悠的又站了起來。
“趕緊走!”老沙從身後架住大拿的兩條手臂,“這玩意兒打不死,不要跟它糾纏。”
其實,老沙更擔心的是還有其他的兔子兵也在這附近,畢竟是離陵墓越來越近,先前不久的山體震動,這是神獸快醒的征兆,地下的兔子兵跟神獸有莫大關係,必然是隨之醒來,兔子兵肯定是會越來越多。
“他要滅了我們!”大拿嘀咕道。
“滅……燈……滅……燈。”那兔子兵含糊不清的重複著這四個字。
“不是,他不是說滅我們,而是說滅燈。”老沙見兔子兵並沒有追擊的意圖,不由得疑惑不解,這些兔子兵,一個個凶殘無比,怎麽這會兒轉性了?
“他難道怕這燈光?”大拿腦子轉得挺快,也不含糊,拿著手電繼續朝兔子兵照射。
“大……拿……”兔子兵又含糊的說了兩個字。
大拿手不禁一抖,“老沙,他在喊我!”
“他的確是在喊你。”老沙也聽清了,心裏頓時莫名緊張,被這種鬼物喊名字,並不是什麽好兆頭。
“老沙,我們不用逃走了。”大拿說道,“我知道他是誰,他是冬生叔,你看他手上那塊手表……”
老沙仔細望去,看到那個兔子兵手上,真是戴著一塊手表,是那種牛皮表帶的石英表,這在前不久見冬生時,的確有看到過。
“不過我有點不確認,我記得他的手表是戴在右手上,怎麽現在換到左手了。”大拿又喃喃的說。
“冬生叔!是不是你?”大拿驚愕的問,他明明記得冬生鑽進了陰溝,怎麽會跑到這裏來了,而且,還變成了這種鬼樣子?
“滅……燈……”兔子兵仍然在含糊不清的說,對大拿的問話充耳不聞。
“你眼睛是不是受不住燈光?”大拿把礦燈照向別處,朝兔子兵走近,“冬生叔,你趕快告訴我們,這個地方要怎麽出去。”
老沙發現,即使大拿把礦燈照到別的地方,兔子兵仍然沒感到好過,伸手朝大拿扒拉,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大拿看得心急,“老沙,冬生叔看來是出了事情,我們得幫幫他。他之前身體胖得好像有三百斤,現在都瘦得隻剩下幾十斤了。這才多久的工夫……”
“我看他不像是害怕燈光照射,而是害怕燈光亮著。”老沙說。
“你的話我又沒聽懂。”大拿把燈關掉,說,“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既然這樣,那我就把燈關了。”
老沙沒有多解釋,兔子兵能清晰的喊出大拿的名字,肯定是還有自我意識,這跟真正的兔子兵不一樣,也許真是冬生也說不定。而冬生的真實身份已經很明了,是守陵人村子裏出來的死士,那麽就不會對地底情況一概不知,他的話有一定的參考價值,說不定是警告。
幾乎在大拿關滅燈光的霎那,空間裏,又照出了一束燈光,這束燈光的來源很奇怪,是在他們的頭頂上方。
老沙和大拿都抬起頭望向光源。
那束光跟他們礦燈的效果類似,而且是握在別人的手中,因為那燈光不停在晃動,照在某個東西上。
老沙還沒回過神,就又有一束燈光亮起來。這一次,不是在頭頂了,而是在他們右邊。
“右邊有一盞燈,還有一個兔子兵!”大拿喘著粗氣說。
不一會兒工夫,從左邊又亮了一束燈。這還沒有結束,空間的四周,都在不停的亮燈。但奇怪的是,那些燈光都照射不了多遠,老沙和大拿所在的巨大空間內部,依然存在無盡黑暗,彼此並不能看清對方。
更讓老沙和大拿心悸的是,這所有的燈光,都各自照射著一個兔子兵,做著差不多動作的兔子兵。
“逃……”在他們身前不遠的地方,那個疑似冬生的兔子兵叫道。
就在這一聲之後,老沙就感到一隻幹硬的手掌準確無誤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拖拽著跑動。
身後傳出巨大的響聲,似乎有什麽東西裂開,老沙看到,所有被燈光照射下的兔子兵,都望向了他所在的這團黑暗,眼中灰色的瞳,在刹那間冒起紅光。
老沙看得很真切,空間的各個方向,不隻是前後左右四方,甚至上下方位,都傳出嘭,嘭的聲音,那些兔子兵,竟然從牆壁裏鑽出,跳到地麵上,並且用非常快的速度,朝他所在的位置圍追堵截過來。
不久後,那些燈光已經消失,隻能看見無數雙螢火蟲一般的赤紅眼瞳在黑暗裏遊移。
老沙知道,每一雙眼睛,都代表無盡的危險,這些兔子兵,比在地麵上更加靈活。它們在哀叫,發出男人的哭聲,這種聲音充斥著老沙的耳膜,陰森可怖。死屍的氣息,在整個空間裏彌散。
這種突然的變化讓他所料未及,來不及思索其它,任由那幹硬的手牽扯,朝著前方猛跑,在黑暗裏飛奔。
黑暗中無數雙赤紅的眼睛在他附近掠過。
“老沙,你在不在?”大拿在附近大聲喊道。
“我在。”老沙才意識到自己嚇呆,根本忘了問大拿的處境。
“太他媽奇怪了,你發現沒,它們都是從牆壁裏鑽出來的,這些兔子兵,根本就不需要什麽孔洞,直接就鑽出來!”大拿情緒激動,他完全想不通這是怎麽回事。
“的確是這樣。”老沙說,“這個空間四周的牆壁,在剛才發生了變化,好像變成了透明的,能非常清楚的看到它們從山體裏鑽出來的情形。”
“鏡……”牽扯著他們手的兔子兵插話道。
它帶著老沙和大拿跑得很快,而且非常巧妙的躲過其他兔子兵的圍堵。
“你是說鏡子?”老沙聲音一顫,“我想到了,原來這就是你讓我們滅燈的原因。”
“老沙,你想到什麽了?”大拿追問。
“是……”牽扯著他們的兔子兵說。
“而且,這個鏡麵非常特殊!”老沙得到兔子兵的肯定,繼續說道,“它把照到的東西,都給還原出來,然後還從鏡子的那一邊跑出來,它們是複製品,如果沒有燈光的話,就反射不到任何東西……”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不隻有兔子兵跑出來吧?”大拿打斷道。
“……”老沙無語了,他知道大拿的意思,如果兔子兵的產生跟他的想法一樣,那為什麽沒有看到他們自己的複製品?
“先跟著冬生走,他可能知道怎麽回事。”老沙隻好把問題擱置,現在看來,這個拉著他們逃命的,是冬生無疑了。
作為守陵人的後裔,對地下情況的了解,肯定要超他跟大拿。能否逃命,找到陵墓以及神獸的位置,說不定也得取決於他。
一個赤紅眼睛的兔子兵突然從左側飛撲起來,踹在冬生身上,冬生立刻滾翻在地,老沙和大拿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也隨著摔倒,撞得頭暈眼花。
“完蛋了。”老沙暗叫不好。這一停滯,其他的兔子兵肯定要追上來。
果不其然,那些赤紅眼睛的兔子兵,很快就拉近了距離。
冬生和那赤紅眼睛的兔子兵纏鬥起來,它們的打鬥方式非常野蠻,能清晰的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老沙聽著這種聲音,心裏的緊張又增加幾分,如果是冬生受傷或者被殺,對他和大拿來說,都將非常致命。
赤紅眼睛的兔子兵已經到了眼前,大拿已經和它們糾纏在一起,老沙身上也挨了幾下,火辣辣的疼。
正當他以為自己就要交代在這裏的時候,那些距離他最近的兔子兵,忽然倒了下去,眼中的光芒,也在倒地的刹那間消失不見。
老沙警惕的站在黑暗裏,他意識到了情形,但是不敢相信。
那些兔子兵,大批的失去了生機,倒在地上,他們的軀體並沒有消失,而隻是眼中的光芒失蹤了,有幾個糾纏著老沙的兔子兵,就躺在老沙附近的地上,僵硬的身軀,觸碰著他的腿。
大拿為了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亮起了礦燈,照著上的兔子兵。
“他們都變成泥巴了。”大拿手裏還拿著半截兔子兵的手臂。
“是陶俑。”老沙蹲下,碰了其中一個兔子兵,發現他們身軀跟岩石一般堅硬。感覺和之間見過的其中一部分贔屭類似。
一堆陶俑兔子兵發生移動,突然伸出一隻幹瘦的手來。
“快救冬生。”老沙看到了腕上的手表,對大拿說道。
大拿趕緊上前,兩人一起動手,把壓在冬生身軀上的陶俑兔子兵搬開。
“還好,還好……”老沙鬆了口氣。
但話音還未落,他忽然僵住了,又有一隻手,推開那堆陶俑兔子兵,伸了出來。
同樣的,那隻手上,也戴著一塊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