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決戰冰火島

她。

請允許我塵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過去/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才隱居在這沙漠裏/該隱瞞的事總清晰/千言萬語/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喔原來你也在這裏/啊那一個人是不是隻存在夢境裏/為什麽我用盡全身力氣/卻換來半生回憶/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贖心情/在千山萬水人海相遇/喔原來你也在這裏……

原來她也在這裏。

她是莫妮卡。

再過幾天,春天就要來了。

紐約,曼哈頓,天空中心大廈。

這是父親生前的董事長辦公室,她也曾短暫擁有過這個房間,然後是她深愛的男子。

現在,她回來了,作為這裏真正的主人,作為帝國最新的女王,作為人間的拯救者。

但她已不是當年風姿綽約的混血兒,不是讓無數男人拜倒的美人兒,更不是揮金如土任性刁蠻的小公主。

她是一個女人,一個並不漂亮的女人,一個並不漂亮但很聰明的女人,一個並不漂亮但很聰明並且承受過很多痛苦的女人,一個並不漂亮但很聰明並且承受過很多痛苦在絕情穀底守望了一年的女人。

她已經守望到了她的帝國,卻還在守望她的男人。

她不知道她的男人在哪裏。自從奪回天空集團的大權,她每天都在給他打電話,希望他來美國找她,但沒有一次打通過。她派人去中國專門找他,卻被告知他已經失蹤。人們最後一次見到他,大約是在一周前的垃圾場。

難道出了什麽意外?還是根本不知道天空集團的巨變?如果他還有人身自由,不可能不知道紐約發生的事,因為最近全世界的新聞都在報道——複活並且換臉的天空集團80後女董事長。由於天空集團與中國的密切關係,前任董事長高能又是中國國籍,中國各大媒體對此尤為關注。三天前,她在紐約接受了中國中央電視台與香港鳳凰衛視的專訪。

她說過她會奪回天空集團,著是獻給他的最好禮物——隻要他知道自己沒有失敗。

然而,他可能並不這麽想。

他會不會說——這是你的勝利,但不是我的勝利。

確實如此,這是莫妮卡的勝利,是她的父親賦予她的世襲權力,也是上天給她的勇敢與智慧的獎勵。感謝亞力克斯。卡特律師,這個老頭是父親最好的私人朋友,當她還是個小丫頭時,就被老亞力克斯抱在懷中。卡特律師不敢相信她還活著,但她拿出當初父親留下的文件,拿出她從非洲潛回美國隱居療養的證據,甚至說出了小時候與他猜謎語的細節——這個細節就連她的父親都不知道,是專屬於小古娘與老律師之間的秘密。卡特律師漸漸被她打動,向美國政府與法院提出恢複莫妮卡身份的申請。他們運用各種合法手段,包括DNA檢驗等司法鑒定,在最短時間內完成法律程序。董事會早就對“高能”討厭至極,他們很懷念“死去”的莫妮卡,當她換了一張臉回來,並被確認身份之後,便一邊倒地臣服於他的權威。

解鈴還須係鈴人。

是她把天空集團交給了他。

也隻有她可以把天空集團再拿回來。

亞太區的新任總裁白展龍畏罪自殺了,她任命中國去銷售總監侯總擔任新的亞太區總裁——因為當那個人被所有人拋棄時,隻有侯總站出來表示了同情。

她宣布將繼續前人“高能”的政策,取消天空集團與Matrix的一切合作,出資支持所多瑪國反歲軍政府的運動。她絕不會與Matrix及羅斯柴爾德家族妥協,還將運用一切手段籌集資金,解決銀行團逼債的燃眉之急。

然而,世界關注的重點已不再是這些,而是即將可能爆發的世界大戰。

所多瑪國內戰超乎尋常的殘酷,不但造成數十萬人死亡,還波及周圍許多非洲國家,影響到中東局勢——Matrix持續策劃周遍許多石油輸出國的政變,導致國際能源價格再度暴漲,讓世界各大國不堪重負。前幾名航空公司紛紛破產倒閉,中國各地加油站排起長隊,許多出租車司機因油價太貴被破停運。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數天之內很可能爆發第五次中東戰爭,屆時美、俄、中等大國都將被拖入熊熊燃燒的戰火。

但願這一切隻是政治幻想小說的提綱。

她倒在寬大的座位上,照著電腦前的小鏡子,終究還是個女人,終究還要經常看鏡子裏的自己。她不再感到陌生,反而有些喜歡這張臉,但他會不會喜歡。

是的,她不能保證他還像以前那樣愛她,就算確知她就是莫妮卡。

即便他的心已改變,即便他隻是偽裝自己,即便他純粹從一個男人的角度,無法接受她這張平凡的臉,她仍將坦然麵對這一切。

因為,這就是生活。

不過,他還是要來的。

手機突然響起,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莫妮卡!”

是他!是他的聲音!在千山萬水人海中相遇的他,原來他也知道她在這裏,在等待這個電話聲的響起。

“親愛的!”她抓著電話的手劇烈顫抖,就連嘴唇批都開始哆嗦,“除夕夜的承諾,我已經為你做到了!你現在相信我了嗎?”

“是,我全都知道了——你就是我的莫妮卡!我最愛最愛的莫妮卡!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莫妮卡!對不起!我曾對你那麽傲慢冷漠,我曾懷疑你是一個騙子,藏一度移情別戀!”

他在遙遠的大洋彼岸無限子責,深深的悲傷通過空中電波,急速傳遞到她心頭。

“別說這些!我從沒有怨恨過你,你仍是我最愛餓人,隻要你願意——”她都要喘不過氣了,隻能停頓了一下,“隻要你願意回到我身邊!你可以重新成為古英雄,可以成為我的丈夫!”

電話那頭的他沉默片刻,聽得出有些鼻塞:“莫妮卡,謝謝你的原諒!再過幾天,我就會到美國與你相會。”

“好,我會去機場接你!”

她又等了幾秒鍾,可能在擦眼淚:“不過,在我到紐約之前,我還要先去一個地方。”

“哪裏?”

她祈禱老天不要給她一個失望的答案。

“我要去一趟加拿大,在靠近北極圈的北大西洋上,有個叫冰火島的地方。”

冰火島。

三天之後。

故鄉大概已進入春天,北緯60度的大西洋西側,卻仍是最嚴寒的冬季。

海麵上漂浮著巨大冰山,每座都如金字塔般雄壯。若這艘小小的汽船撞上,必定當即粉身碎骨。船長小心地操控羅盤,穿梭在冰山之間的航道,就像在許多集卡間騎一輛自行車。這是冰與海構成的迷宮,處處埋藏死亡陷阱,稍有不慎便會船毀人亡。

總共隻有幾名船員,而我是唯一的乘客,看著口中呼出的騰騰熱氣,在欄杆上凝結為冰霜。我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包裹整張臉的帽子,還有墨鏡保護眼睛,防止冰雪反光造成雪盲。海麵上偶爾噴起高高的水花,那是幾頭巨鯨浮上水麵呼吸。數百隻海豹在冰麵上活動,看到我們便紛紛跳下海中,以防加拿大獵人們的殘忍襲擊。

回頭看著駕駛艙,船長臉色極其嚴肅,仿佛隨時可能葬身魚腹。他不斷抱怨這裏極度危險,若非一百萬美元的報酬,絕不敢玩命在冬天開進這片海域。

這是開往冰火島的必經之路。

一周前,我在中國接到慕容雲的電話,他說在冰火島等我。

他告訴我前往冰火島的詳細路線,並推薦了一位經驗豐富的船長,隻有他才能在冬季穿越冰海。而且,我必須得在規定時間去找慕容雲,精確到哪一天哪一小時,既不能提前也不能遲到,否則就永遠見不到他。他要我發誓隻能一個人前來,絕不能帶著其他幫手,更不能向外透露前往冰火島的路線。

雖然,我完全可以拒絕他,或者陽奉陰違暗度陳倉,但我還是發誓答應他的全部要求。

因為我必須要去冰火島。

因為我必須要去殺了他。

慕容雲,還有他身邊那些人,他們已經毀了我的生活,毀了我的家庭,接下來還要毀了我熱愛的公司,毀了那個苦難深重的非洲國家,或許還有地球上的大多數人。

我必須要阻止他。

不為我自己,更不為高家與古家,隻為這個世界,為許多和我一樣的人們,為許多比我悲慘的人們,為許多比我幸福的人們。

這是兩個自己的決鬥,無論最中誰勝誰敗,滅亡的都將是我自己!

至於,那個謊言的最終結果,我們都已看到——當慕容雲與阿帕奇匆匆離去,隻留下端木良的屍體。我將父親救出了地底,許多年來他第一次回到地麵,卻再也無法適應天空下的生活,再加上那個破滅了神話——他已深信不疑了將近六十年的神話。

他瘋了。

我將父親送到了醫院,並且即使通知了母親——古英雄的母親。

爸爸與媽媽終於再度相會,卻沒想到竟是這種情況,徒自增加更多悲傷。

對不起,我仍然不感告訴媽媽自己是誰,我想她和父親一樣,永遠不會相信我的。

端木明智老爺子福大命大,診斷結果骨折,幸運地活了下來——我不能再讓他住在垃圾場,給他安排了一棟郊外的房子,如約陪他下完最後那盤棋。秋波從此也將住在那裏,悉心照顧輪椅上的爺爺。

端木秋波依舊美麗動人,她發誓將要徹底忘記慕容雲,但我不相信她真的可以做到。

但我相信她正在誠心懺悔,懺悔對爺爺造成的傷害——至於我曾經對他的感情,早已如雲煙消散無蹤。

北大西洋冰冷的煙霧也已漸漸消散。

四周冰山越來越小,船頭的視野也越來越開闊,我們已開出死亡迷宮,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冰害。船長的神情放鬆了許多,船員們愜意地來到甲板上抽煙,欣賞不時浮出海麵的巨鯨。

但氣溫更加寒冷,極目遠眺西北兩麵,是綿延不斷的冰層。在往北不遠就是北極圈,將被漫長的極晝或極夜覆蓋。

終於,眼前出現一座黑色的影子。

大片雪花模糊我的視線,但那影子越發清晰,直到出現一座孤島的形狀。

冰火島。

幾道煙霧從島上至高點冒出,大約就是那座別墅的位置。黑色煙霧直衝高天,又迅速被風雪打亂。我低頭看了看船舷兩側,海麵上不斷冒出旗袍,肯定不是鯨魚等動物造成的。

我疑惑地看了看船長,他卻緊張地說:“我隻等你一小時,如果你還不回來,那我就掉頭開走。”

“好。”

船長是不會多等我哪怕一秒鍾的,因為他已拿到了一百萬美元,若不能及時上船遍隻得聽天由命。

距離冰火島隻有數百米了,可以清楚地看見島上岩石,附近布滿危險的暗礁,船長命令放下一艘小艇,由一名船員帶我上島。

一分鍾後,小艇載著我抵達島岸。船員神色有些慌張,揮揮手祝我好運,便又駕著小艇回船上去了。

登陸冰火島。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這裏,到處是古怪的岩石,沒有一絲一毫綠色。讓我奇怪的是,雖然天上風雪大得嚇人,眼前飄滿鵝毛大雪,但剛落到島上便即刻融化,看不到任何積雪痕跡。我再看自己的帽子與衣服,卻已積了一層厚厚的雪,難道地麵比我身上還熱嗎?向前走了幾步,彎腰摸了摸岩石,竟然像熱開水般燙手!

這是怎麽回事?已接近北極圈的地方,空氣如此寒冷,島上岩石卻那麽熱,怪不得所有的雪都融化了。

小心地走向冰火島高處,感覺腳底有些發燙,整座孤島就像在火爐上烤著。被迫頂著風雪快跑起來,飛速穿越整座小島,回頭再看我們那艘穿,依然拋錨在原類的海域,距離島岸幾百米。

終於,來到島上最高懸崖,冰冷的北大西洋還水,猛烈撞擊數十米下的岩石,在飛濺起高高的浪頭同時,也冒出煙霧繚繞的水蒸氣。幾道煙霧從岩石縫隙鑽出來,帶來桑拿房的溫度,讓我滿頭大汗摘下帽子。我聞到一股嗆鼻的氣味,就像中國人過年燃放的鞭炮,隻能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

冰火島已成人間煉獄?

我看到了神秘的別墅,就像當初離開時那樣,仿佛巨大凶猛的野獸,沉睡在懸崖上的煙霧風雪中。

雖然,知道旁邊還有道小門,但我依然推開了大門。

我是正大光明應邀而來,何必偷偷摸摸走旁門左道?

進門就是那條秘密通道,這棟建築修得相當堅固,盡管外麵岩石燒得滾燙,裏麵的地板卻是冰涼。正要進入地下,迎麵是一扇沉重的實木大門,推開這道價值不菲的古董門,便是慕容雲的豪華宮殿。

然而,宮殿門前躺著一個人,胸口正汩汩的流著血。

這是一個男人,一個中年倍美印第安男人。

胸前的傷口飄著火藥氣味,子彈打中致命的位置。

我認得他。他的名字,不,那是另一個人的名字——阿帕奇。

他快要死了。

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脖子,沒想到他卻睜開眼來,冷酷的目光依然,仿佛回到肖申克州立監獄,一劈垂死掙紮的荒原狼。

“兄弟,是誰幹的?”

我以男人與男人的方式與即將死去的他對話。

阿帕奇似乎頗為感激地點點頭,用生命的最後力氣回答:“慕容。”

“為什麽?”

“我已經沒有價值了。”

又是一個兔死狗烹的例子,我搖著頭問:“為什麽要替他賣命?”

“因為……我是看著他長大的……”

看著他長大?他不是蘭陵王嗎?不是一千多年前就長大了嗎?

“什麽?”

“十……十年前……他還是個孩子……我第一次在常青的莊園裏……見到他……”說上氣不接下氣,眼神卻是無限留戀,“他那麽漂亮……那麽聰明……那麽純潔……”

“這麽說來,他不是古代人?”

他卻不顧我的問題,隻管自己訴說,恐怕已知道生命無多:“我……從來都沒有名字……或者說……我換過無數個名字……我是一名雇傭兵……直到被常青一直雇傭……在他的莊園……我成為他的老師……”

“你是他的老師?”

“我的……我的課程表是……射擊……格鬥……陰謀……殺人……我知道他不是凡人……他是一個超人……有神奇的天賦……他會統治這個世界……沒有人能組織他……除了他自己……”

“不,還有我,我一定會組織他的。”

阿帕奇發出最後的苦笑:“我……心甘情願……為他服務……為他殺人……為他組織陰謀……為他犧牲自己……可是……在他的心裏……卻隻有你……”

“你在嫉妒我?”

“是。”

印第安人說到最後一個字,突然彈起來抓住我的衣領。幾乎要掐死我的時候,他的身體卻驟然僵硬不動了。

終於死了。

冰火島。

驚魂未定地放下阿帕奇的屍體,深呼吸了幾口氣,我輕輕推開那道古董大門。

宮殿仍是上次的陳設,從頂級的波斯地毯到珍惜動物標本,從凡爾賽宮家具到巨大的水晶吊燈,還有路易十四的君王寶座。

寶座上是這座孤島的主任,也是我的桃園結義好兄弟——慕容雲。

他留著烏黑長發,一襲南北朝王族專用的長袍,孤獨地坐在寶座之巔,俯視我這個闖入他宮殿的平凡的小人物。

“大哥!”他原本僵硬呆滯的表情,看到我就活潑迷人起來,似和煦春風拂上臉龐,“你果然準時到達了。”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依然漂亮,依然像個深深的旋渦,將要把我的靈魂吞噬。

“你殺了阿帕奇——我真為他感到遺憾。”

“上次在地下石室,不是大哥吩咐我要殺死他的嗎?”

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就像殺死一隻小雞。

“他對你如此忠心,你卻視他如糞土,我討厭你這樣的冷血動物。”

“人類本身就是冷血動物。”美少年撩起擋在額前的長發,“我請你到島上來,是想對你說我的故事。”

“你的故事?”

這對本書而言不正是最後的懸念嗎?

他微微點頭重複道:“是,我的故事。”

“好,我洗耳恭聽。”

“對不起,大哥,從前我騙了你。我並不是什麽蘭陵王,也不是南北朝時代的人,我隻是個平凡的年輕人。”

“很高興聽到你這麽說——因為我也是個平凡的年輕人。”終於放心地靠近了他,似乎他褪去光環之後,變的像鄰家男孩那樣可愛,“可惜,我一度真的以為你是古代人。”

他也很高興我能靠近他,眉目之間更加生動:“1984年,我出生在中國,父母給我起名慕容雲。兩歲那年,我跟著父母移民到美國。我的父親詩歌中國留學生,在加州為天空集團工作。不久,我們全家獲得美國國籍。但在六歲的時候,我的人生被徹底改變——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也不會遇到大哥你,不知這是我的不幸還是有幸。”

“賢弟,這是你的不幸,卻是我三生有幸。”

居然開始同情他了!同情這個今天必須要被我殺死的人。

“1980年,發生了一樁震驚全美的慘案——我的父親遭到天空集團裁員,並懷疑我的母親與他的上司有染。憤怒的父親決定報複,他把媽媽與自己的上司騙到阿爾斯蘭州,在荒漠深處將兩人開槍射殺。一年以後,他被送到肖申克州立監獄坐上了電椅。”

“肖申克州立監獄?”

美少年淒慘地苦笑:“是不是個熟悉的地方?我的父親就死在那裏!所以,後來當我假扮獄警阿帕奇,來到肖申克州立監獄,我就感覺到惡劣父親的幽靈,讓我變得陰險狠毒,從內心深處散發腐爛的氣味——可惜,每人可以聞出來。”

“我聞到了!”

“因為,你我天生有緣。”停頓幾秒,他繼續說起往事,“六歲那年,我的父母雙亡,我成為可憐的孤兒,有個男人收養了我,他是常青。”

“常青是你的養父?”

他的目光變得凶狠起來:“是,但我恨他!被常青收養以後,我就喪失了真正的童年。他以嚴格的訓練培養我,卻從不送我去學校讀書,他親自教我中文與英文,教我曆史的地理數學物理化學……他幾乎是個全能教師,包括課堂裏學不到的內容——金融知識,權謀之術。當我隻有十五歲,常青就強迫我精讀了馬基雅維利的《君主論》,他要把我培養成一個無所不能的超人,一個全知全能的統治者。他請了一名凶殘的雇傭兵,訓練我的格鬥術與射擊術,以及種種殺人的陰謀詭計,讓我成為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這個人就是躺在門口的阿帕奇?”

“不要再提他了!”他痛苦地搖著頭,“說回常青吧,他早就瘋了!他的家裏沒有女人,隻有一群呆若木雞的男仆,我甚至連出門的權利都被剝奪——從六歲到二十歲,我幾乎沒見過一個異性,完全被禁錮在他的私家莊園,隻有通過私人圖書館的藏書,才知道女人是什麽樣子——所以,我到今天依然無法對女人感興趣。”

“太——太不幸了。”

相比在常青囚禁之下長大的慕容雲,我能被父親教育成為一個正常的善良的平凡人,已是人生最大的幸運。

“常青對我的要求極其嚴格,如果稍微觸犯他的規矩,就會遭到毛利虐待——我經常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然後送到華金山那裏去治療,但所謂‘治療’卻是對我的催眠。華金山總是試圖讓我相信,我就是曆史上真正的蘭陵王,我不但具有蘭陵王的容貌,更擁有他超越千年的靈魂——所以,蘭陵王麵具注定將被我所有,也隻有這樣的美男子,才配得上真正的麵具,才能真正接管未來的藍衣社。”聽到這我冒出一身冷汗:“他要把你培養成藍衣社的接班人?徹底消滅厭惡常青,認為我才是未來的大人物,也隻有跟著我才有前途。2008年,夏天,我第一次回到中國,殺死了可惡的華金山。”“等一等!”我的心髒猛跳了一下,“華金山是你殺死的?”

“他是常青的左膀右臂,必須先剪除他,才可以消滅常青。我來到他的那家醫院,和他一起到樓頂談話,趁其不備將他推了下去。當我要逃跑時,卻發現有人緊緊追在後麵——後來我才知道,這個人就是大哥你。”

當然不會忘記!原來,華金山墜樓死亡的那次,才是慕容雲與我的第一次相會!卻是這樣離奇的擦肩而過,怪不得當時感覺如此奇怪,仿佛又一個自己看著我,仿佛稻田裏藏著一麵鏡子——他不就是另一個我嗎?

“時間過得真快啊,我們相識竟已兩年半了。”“但願挽住時光不許動。”他眼神迷離地看著我,嘴裏卻說著可怕的事,“不久,我在美國精心策劃了一個陷阱,幹掉了常青,又使你被關進監獄——對不起,大哥,直到你奇跡般地越獄逃亡以後,我才意識到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不!”

我恐懼地後退半步,不想就此被他的眼神捕獲。

“常青從小教育我——我才是真正的蘭陵王,那副失傳的麵具,遲早要戴在我的臉上。我有時候竟信以為真。於是,我用黑客技術潛入全美入口數據庫,將我的出生日期和地點,修改為公元543年的北齊古都鄴城。”

“原來如此!”

“除了對蘭陵王麵具的欲望,常青還告訴我有個敵人——天空集團,這是藍衣社最大的死敵,他們日夜研究要怎麽消滅我們,我的最終使命就是消滅天空集團。還有一個原因,我的父親就是因為被天空集團裁員,又懷疑我的母親與天空集團某部門經理有染,結果雙雙喪命,釀成我的人生最大悲劇。所以,我確實從心底恨著天空集團。”

“所以,你建立Matrix處處與我為敵,幾乎就要把我逼到絕路!”

“大哥,我不是與你為敵,隻是與天空集團為敵——我早就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天空集團其實也是你的敵人。”

“不,當我給了莫妮卡那個承諾之後,天空集團便已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

“別提那個女人!”

慕容雲痛苦地抱住自己的頭,不僅因為莫妮卡剛從他手中奪回了天空集團,更因為他強烈地嫉妒我對莫妮卡的愛。

“她是我的女人!”我再次傷了他的心,卻把語氣放軟下來,“賢弟,為什麽把這些秘密都告訴我?”

“因為神話已經破滅了!那麽多年來我深信不疑的神話——蘭陵王的麵具,我一直以為它真的存在!被你的父親或者誰藏在某個角落,這副麵具天生就要屬於我,也必將回到我的臉上!可現在我才明白,我的人生就是一場騙局的產物,就和那副虛構出來的麵具同樣荒謬,我本來就不該存在於這世上!大哥,從我被常青收養的那天起,我就注定是個悲劇。”

我被他的自我剖析與懺悔觸動,不禁也向他伸出了手:“其實,我們的人生都是被世界拋棄的悲劇!”

“可是,蘭陵王的神話破滅以後,支撐我活下去的希望破滅了,我再也不可能自我催眠,隻能接受這個無情而冷酷的現實。”

美少年從王座走下來,逐漸接近我的眼睛,讓我絲毫沒有逃跑的力量。當我們交換呼吸時,他已輕輕靠在我的肩上,淚水打濕我的衣領,雙手緊緊環抱著後背。

就在我要忘乎所以之時,突然感到自己口袋裏,裝著一個堅硬沉重的東西。

這是一把手槍,我忘了來這裏是幹什麽的。

我是來殺人的。

於是,我忍住悲傷推開他,掏出兜裏的手槍。

他看到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自己,隨即放縱地大笑起來,這毫無估計的可怕笑聲,令我毛骨悚然渾身戰栗,傳遍整棟神秘的房子,似乎島的另一頭都能聽到……

“你……你……你……笑什麽?”

“很好!我已經猜到了,你一定會帶著手槍來找我,你一定想把我殺了!”笑到極點卻變成哭泣,眼淚緩緩滑下漂亮的臉龐,“我最愛的人,終究將把我殺了。”

“請你別再哭了!”

天哪,為什麽我如此心軟,居然被他的眼淚打動。握著槍的手不住顫抖,仿佛有道透明的防彈屏障,阻攔在我和他之間!

“大哥,我之所以要告訴你這些秘密,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他努力抑製自己的悲傷,擦去臉上的淚珠,“如果,今天我不說出來,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此話怎講?”

我警覺地後退半步,他卻迎這我的槍口,往前走了一步:“你來到這的路上,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是,海麵上冒著泡泡,島上的岩石燒得滾燙,地下冒出黑煙,這是怎麽回事?”

“冰火島,顧名思義,是一座冰海中的火山島。”

這倒讓我吃了一驚:“火山?我怎麽沒看到呢?”

“這是一座巨大的餓火山,絕大部分埋藏在海麵下,僅有火山口的一小部分露出還麵,也就是我們所在的冰火他平靜地麵對我的槍口,既然已坐在火山口上,還有什麽可以畏懼呢?幾個月前,這裏顯示出強烈的火山活動跡象。最近越來越嚴重,火山爆發已不可避免。這次從中國回來以後,我通過最先進的儀器,科學計算出了火山爆發時間——就在今天下午15點19分。”

“今天下午?”

我低頭看了看手表,現在是下午三點整,隻剩下十九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