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明的弟弟

當葉蕭回到局裏的時候,許文明還在繼續回答各種問題,做著無休無止的筆錄。但葉蕭並沒有直接去找許文明,而是坐到了電腦前,打開了全市居民的個人資料庫。

他在查詢許文明及其全家的資料。原來,許文明從出生一直到20歲都住在黑房子後麵的這棟樓裏,後來,許文明考上了美術學院,從美術學院畢業以後,他又出國留學,攻讀廣告學,一直到三年前才回國,開辦了對窗廣告公司。從電腦裏顯示的資料來看,許文明並沒有任何犯罪記錄。

而許文明的父母在1990年1月外出旅遊的時候遭遇了車禍,雙雙遇難,而此時許文明正在美術學院讀書,家裏隻剩下一個弟弟許天明。許天明在父母遇難後不久,就因為心理抑鬱症而長期休學。此後,許天明的病情時好時壞,1993年,他被叔叔送到了外地的一家醫院治療他的抑鬱症。但是,到了1998年,許天明私自離開了醫院,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檔案記錄了。

看完這一切以後,葉蕭又拿出了從那個房間裏帶出來的相框,看著全家福照片裏的那個站在右邊的少年,少年的目光是如此憂鬱,以至於看得讓人心疼。

葉蕭帶著這些離開了這裏,走進了正在給許文明做筆錄的房間。許文明一看到葉蕭進來,臉色就有了些變化。葉蕭冷冷地看著他,然後把那張舊相框放到了許文明的眼前。許文明立刻呆住了,葉蕭緩緩地說:“上一次我們見麵的時候,你在撒謊,是不是?”

許文明停頓了片刻,終於低下了頭說:“是的,我是在撒謊,我隻是想來看一看我過去的家,這有什麽不可以嗎?”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撒謊?”

許文明沒有回答。

“好的,我再問你,許天明是誰?”

聽到這個名字,許文明立刻抬起頭來:“天明?他是我弟弟。”

然後,葉蕭又把那些素描畫拿了出來,一一攤開在許文明的麵前問:“這是誰畫的?”

許文明看了看那些畫,瞬間,他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他渾身都癱軟了下來,嘴巴裏喃喃自語了片刻:“我沒有犯罪,我真的沒有犯罪。”

“我相信你沒有犯罪,所以,你隻要把你所知道的全部都說出來,你就可以證明你沒有犯罪了。”

許文明點了點頭說:“好的,我告訴你們,你帶來的這些畫不是我畫的,是我弟弟天明畫的。我和我弟弟小時候都喜歡畫畫。我們住在黑房子的對麵,從我們的窗戶裏,可以清楚地看見黑房子裏發生的一切。那時候,黑房子裏住著童家夫婦還有他們的孩子。那個女人長得很漂亮,吸引著我和我弟弟,所以,我們喜歡對著那個女人畫人像素描。”

“那個女人就是童年的媽媽吧?”

“是的,也許是因為那個女人是一個畫家的原因吧,這激勵了我和我弟弟的畫家夢,我們也都發奮地學畫,特別是我弟弟。我發覺他對黑房子裏的那個女人有一種特別的好感,他開始沒日沒夜地趴在窗口上觀察黑房子裏發生的事,他甚至還買了望遠鏡,來偷窺對麵的女人。那時候,我就害怕他會走火入魔,我覺得他喜歡上那個女人了。不過,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他的愛是朦朦朧朧的,是純潔的,沒有半點肮髒的成分。他隻是一種癡情而已,他經常對著黑房子畫素描,有時候,甚至把黑房子裏那個男人毆打女人的事情也給畫了下來。我弟弟很同情那個女人,非常恨那個男人,他甚至還悄悄地給那個女人寫過情書。”

“那麽最後那幾幅畫呢?”葉蕭指著最後那幾幅記錄著童年的媽媽被殺害的畫。

“我並沒有親眼目睹那晚發生的事情,是第二天我弟弟告訴我的。他說他恨那個男人,恨到了極點,那個男人奪走了他惟一的愛,他希望那個男人死掉。於是,他給那個男人寫了幾封恐嚇信,把他所見到的那一幕都寫在了信裏,沒想到,沒過多久那個男人就從屋頂上掉下來摔死了,我猜他一定是收到了恐嚇信畏罪自殺了。”

“後來你弟弟怎麽樣了?”

許天明歎了一口氣說:“自從黑房子裏那個女人死了以後,我弟弟就整個地變了,他變得異常憂鬱,每晚都會做噩夢。他一定是在那天晚上目睹了謀殺的全過程以後,受到了過度的驚嚇和刺激,給他帶來了永遠都難以抹平的心理創傷。其實,他原本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他的智力絕對在我之上,在他很小的時候,人們就說他將來必成大器,誰都不會想到,那扇窗戶毀了他的一生。在我們的父母遇難以後,他真的得了抑鬱症,送進了醫院。後來,我去了國外留學,漸漸地就和他失去了聯係。三年前,我回到了國內,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我弟弟,卻再也找不到他了,茫茫人海之中,哪裏還會有他的蹤影。”

葉蕭點了點頭,他相信現在許文明所說的才是事實。他給許文明倒了一杯水,讓他喝下,然後許文明繼續說:“謝謝你。直到最近一個月,雨兒來我的公司應聘,我發現她長得與當年黑房子裏的那個女人簡直一模一樣,我立刻就決定聘用她。但是,更讓我吃驚的事發生在一個多星期前,我接到了我弟弟打來的電話。要知道,我和他已經失去聯係許多年了,一時間我是又喜又憂。”

“你應該高興,為什麽要憂呢?”

“因為他在電話裏和我說話的語氣非常奇怪,說的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有些語言富有哲理,但有些語言卻充滿了血腥和殘暴,我覺得他的這裏一定出了什麽問題。”說完,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搖了搖頭繼續說:“他在電話裏約我們在過去住過的老房子見麵。於是,我就趕到了那裏,沒想到正好撞上了你,當時我很害怕,立刻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就對你撒了謊。直到幾天前,他終於來到了我的公司裏,我們兄弟倆隔了10年第一次見麵,原本我應該高興,但我卻有一種奇怪的不祥之兆。”

“你們談了些什麽?”

“我們隻談了一會兒,主要是在回憶往事,特別是回憶黑房子裏的那個女人。我覺得他一定瘋了,他還生活在十幾年前,他甚至以為那個女人還活著。他還經常說起一個叫童雪村的名字,他說他無限地崇拜這個叫童雪村的人。可童雪村究竟是誰呢?”

“他是童年的曾祖父,黑房子的最早的主人。”葉蕭為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原來如此。總之,天明說了許多奇怪的話,他提到了雨兒,也提到了米若蘭。從他說話的樣子來看,我很害怕他會傷害雨兒或者米若蘭。在今天淩晨,我弟弟突然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叫我到米若蘭的診所裏去一次。我立刻就猜到了一定會發生可怕的事情,果然,當我趕到心理診所的時候,米若蘭已經死了,她一定是被我弟弟殺死的,我可以肯定。”

到這個時候,許文明終於忍不住了,瞬間淚如雨下。

葉蕭看著他,知道他確實已經把所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葉蕭深呼吸了一口,看到同事已經把剛才許文明所說的全部錄了下來。他向許文明揮了揮手說:“謝謝你的配合,現在你可以走了,如果有什麽事,立刻就給我打電話。”

說完,葉蕭自己先走出了這間房間,他走到走廊的盡頭,打開了窗戶。他已經整整一夜沒有合眼了,眼睛熬得通紅,渾身的肌肉都在酸痛著。對他來說,這一晚所發生的事情,是如此的不可思議,但這一切又都是真的。現在他所要做的,就是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