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線索
葉蕭一個人坐在他的辦公室裏。
剛剛開完有關連環扼殺案的會,依然沒有什麽突破性的線索,甚至連指紋的采集也遇到了困難,局裏正在討論是否通過新聞媒體委婉地向大眾暗示:晚上獨自在家的時候要提高警惕,不要給陌生人開門,特別是那些獨居的年輕女人。
可是,又有人擔心這會擴散恐慌心理,就像幾年前這座城市裏發生過的“敲頭案”那樣引起各種各樣的謠言,以至於人心惶惶。還好,那起“敲頭案”最後及時地告破了,經查明是一起連環搶劫殺人案,並非是人們猜測的變態殺人狂。不過,現在的這一起案子,似乎要比那一起複雜多了。
辦公室的牆上貼著一張大幅的S市地圖,在地圖上用記號筆標出了凶手作案的時間和地點。有人用筆把三起扼殺案的作案地點在地圖上連接了起來,形成了一個獨特的鈍角三角形,於是有人認為凶手會不會是先在地圖上策劃,然後按照地圖上的位置去作案的?對於這種富有想像力的看法,葉蕭隻能是報以無奈的苦笑。
現在,同事們都已經下班,辦公室裏隻剩下他一個人。葉蕭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地圖,努力要從這裏麵捕捉出某些信息。有時候,刑警破案就像詩人在創作一部詩篇,同樣需要靈感,現在葉蕭需要的就是這個,可是,他對靈感情有獨鍾,靈感對他卻冷酷無情。他終於閉上了眼睛,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段時間,他不得不承認,噩夢又回來了。
窗外天色日漸昏暗,雨點又一次落了下來,紛紛打在窗玻璃上。葉蕭抬起頭,看著窗外的雨,眼前浮現出了雨兒的影子。
瞬間,他想起了什麽,立刻打開電腦,查詢了局裏內部的資料庫,調出了不久前在地鐵站台上所發生的離奇自殺案,而那一起案件最重要的目擊證人就是雨兒。
資料庫顯示:跳入地鐵站台而喪身的死者名字叫金文容,現年40歲,自己開有一家小店,事發當天他坐地鐵去商談有關租賃店鋪的事項。經過警方的調查,死者的社會關係良好,家庭生活也很正常,完全沒有可能自殺的跡象,所有認識金文容的人都對他的死大為驚訝,死者的妻子絕不相信他會自殺,認定這是一個意外,是他失足掉下了站台。
葉蕭又調出了死者金文容過去的簡曆,他出生於一個普通的家庭,小時候住在簡陋的棚戶區,1970年曾經搬過一次家。忽然,葉蕭發現電腦裏的資料顯示:金文容在1970年的那次搬家遷入的地址正是黑房子。
瞬間,葉蕭有些呆住了,他仔細地看著電腦屏幕,確認了那個地址,絕對沒錯,那就是黑房子的門牌號碼,雨兒和童年現在的家。葉蕭抑製著胸口劇烈的心跳,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看下去:金文容在那裏住了五年,直到1975年,他才搬出了黑房子。但是,葉蕭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在1970年搬進了黑房子呢?那裏不是童家的私房嗎?
但很快葉蕭就想明白了,那是一個特殊的“史無前例”的年代,有關“**”時候搶房子的故事他並不陌生,那個年代,在這座城市裏有許多像黑房子那樣的房產。這種大房子的主人絕大部分都被認為是舊時代遺留下來的資產階級,屬於被專政的對象,他們那寬敞舒適的住房大多被普通工人階層的居民所瓜分了。但到了1978年以後,隨著政策落實,大部分房子的主人又都恢複了原來的房產。不過直到今天,在一些當年的豪宅大院裏依然住滿了十幾戶平民人家,因為原有的房主早已經離開人世或者沒有了繼承人。
可是,金文容一家為什麽又在1975年搬了出去呢?那時候還處於“文革”之中,他們完全沒有必要搬出去。葉蕭又調出了關於金文容父母的資料,結果令人震驚:在1975年11月25日夜的黑房子裏,金文容的母親用菜刀砍死了自己的丈夫,然後又砍傷了自己的兒子,最後,上吊自殺,她的殺人動機則不詳。
葉蕭緊緊地盯著電腦的屏幕,電腦裏顯示的內容就這些,如果要看詳細情況得去檔案室調出當年的卷宗。
現在很明顯了,死者金文容在“文革”時期曾在黑房子裏住過,度過了他的少年時光,在1975年,他還是一個中學生的時候,他的母親先殺死了他的父親,又砍傷了他,最後自殺,金文容失去了自己的父母,自然搬出了黑房子。
而在金文容生命中的最後一天,他見到了雨兒不慎顯露出來的貓眼項鏈,然後,就跳下了地鐵站台結束了生命。此前,葉蕭對於死者自殺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然而,現在他發覺,黑房子就是這兩者之間的聯係。也許,這就是解開謎底的鑰匙,葉蕭能解開這些謎嗎?他自己都無法回答。
葉蕭長出了一口氣,拉開了他的抽屜,從抽屜裏,他拿出了那本從黑房子裏帶出來的書。他看著這本古老版本的舊書,封麵上那串貓眼項鏈的圖案分外顯眼。這本書的名字他已經很熟悉了——《貓眼》。
他又看了看窗外,夜色已經悄然而至,他輕輕地翻開了《貓眼》的扉頁。
這本書的紙張顯得很脆,已經泛黃了,他能看出這是早已絕跡了的繁體字本,在第二頁上,葉蕭發現了一行黑色墨水的手寫字跡——
“劈開木頭我必將顯現,搬開石頭你必將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