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若蘭這個女人
20層樓的窗外,天空忽然陰雲密布了起來,雨兒凝神看著這片巨大的水泥森林,視線裏漸漸有些恍惚了。
“雨兒,雨兒?”
雨兒忽然回過神來,原來是許文明在叫她,她急忙站起來說:“對不起。”
“你怎麽了?我叫了半天。”
“也許是因為這些天工作太累了吧。”雨兒小心地回答。
許文明點了點頭:“你做的畫稿我看過了,我很滿意,說實話,我喜歡這樣的海報。你的設計很有創意和想像力,你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平麵廣告設計師的。雨兒,我看得出,你今天精神不太好,也許,除了工作以外,還有其他的原因吧?”
雨兒有些猶豫,她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好了,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因,你可以不說,我不是那種喜歡窺視他人隱私的人。現在公司的一個客戶來了,她就在我的辦公室裏,她提出要當麵對我們的平麵設計人員談一談要求,我想讓你去聽聽。”
“好的,沒問題。”雨兒跟著許文明走進了經理辦公室,看到裏麵正襟危坐著一個女人。
許文明先把雨兒作為公司的業務骨幹介紹給了她。雨兒微笑了一下,然後仔細地觀察著她,那是一個30歲左右的女人,可以明顯地看出她保養得相當好,無論是衣著還是化妝都恰到好處,非常有氣質。
“雨兒?很好聽的名字。”女人笑了笑,然後把名片遞給了雨兒。名片上寫著——“若蘭心理診所:米若蘭”。
“米若蘭?”雨兒輕輕地念著這個名字,她覺得這個名字才真的是很特別。
“雨兒,米醫生可是我們公司的老客戶了,你可必須要按照米醫生的要求來做。”
“沒問題。”
米若蘭說話了:“雨兒,其實我的要求並不高,隻要求做幾張平麵廣告,能表現出人的憂愁焦慮和絕望的心理,你喜歡畢加索的畫嗎?”
“坦率地說,不是很喜歡。”雨兒如實地說。
“嗯,我喜歡誠實的人,我不喜歡那些明明不喜歡,卻為了迎合我的好惡而硬說對畢加索崇拜得五體投地的人。”米若蘭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潔白醒目的牙齒,然後,她從包裏拿出一些圖片攤開,向雨兒仔細地交代了起來。
不知不覺中,一個小時已經過去了,許文明早就離開了這個房間,由她們說去。當米若蘭收起了全部的資料,對雨兒的表現十分滿意時,雨兒轉過頭看了看窗外,豆大的雨點不停地敲打在窗戶上。
“下雨了。”米若蘭輕聲地說,她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被籠罩在煙雨中的城市。
雨兒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
米若蘭繼續說:“你不喜歡下雨嗎?可你叫雨兒,雨天生的吧?”
雨兒點了點頭。
米若蘭看了看表,說:“時間早就過了,你應該下班了。我希望你能很好的完成我這筆業務。”
“我會的。”雨兒點點頭,離開了辦公室。同事們大多已經下班了,她沒有看到許文明,然後她收拾了一下東西,走出了公司。
當她走到寫字樓下,發現外麵的雨下得越來越大,天地間已經成為一片雨國,行人們撐著雨傘,匆匆走過街道。一陣風夾雜著雨絲吹來,打濕了雨兒的臉,她忙後退了一步,看著這片雨,開始後悔早上沒有聽童年的話。這些天她每天都帶著傘上班的,可是今天卻沒有,她本以為今天的天氣會很好的,又一點雨花濺在她頭發上,她退回到了大堂門口。
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雨兒看著眼前的滂沱雨勢,似乎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看著身邊的人紛紛撐起傘走出去,她的心裏有了些焦急。
忽然,她感到有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她一陣顫抖,轉過身來,幾乎要尖叫起來,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童年?你怎麽來了?”
童年向她微笑著,舉起了手中的傘,說:“誰叫你不聽我的話?”
“原來你是來給我送傘的。謝謝。”她忽然有些感動,特別是在雨中。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們之間不要說‘謝謝’這個詞。”
“好的。”雨兒笑著說,她覺得自己現在很幸福。
童年撐開了傘:“我們快點回去吧。”
雨兒點了點頭,剛一轉身,就看到許文明和米若蘭從寫字樓裏走了出來。他們的關係似乎非常密切,見到了雨兒和童年就立刻打了招呼。
雨兒立刻向童年介紹他們:“童年,這位是許文明,是我們公司的經理,這位是米若蘭,我的客戶。”
米若蘭微微一笑:“今天我們剛認識。”
“許經理,他是童年。”雨兒拉著童年說。
“童年?又是一個富於詩意的名字。”許文明點了點頭。
雨兒忽然發現米若蘭正在盯著童年看,而且目光非常奇特,讓雨兒很不自在,她們的目光忽然對撞在一起,雨兒低下了頭。米若蘭說話了:“雨兒,你的童年好像最近心情不太好?”
童年吃了一驚,搖了搖頭說:“沒,沒有,我的心情很好。”
米若蘭笑了笑,盯著童年的眼睛說:“你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我從你的眼睛裏可以看出來。”
“米醫生,你說得很對。”雨兒附和著說,她順勢拉了拉童年的衣角。
“雨兒,我建議你的童年到我的心理診所來一次,我會盡力幫助他解決心理問題的。”
“謝謝。”
童年終於說話了:“對不起,已經很晚了,我們先走了。”
許文明點點頭:“不耽誤你們了,快回去吧。”
道別之後,童年撐著傘,帶著雨兒離開了這裏,很快,他們就投入了茫茫雨幕之中。雨點依舊很密,重重地打在傘上,沾濕了他們的衣服。一邊走,童年一邊輕聲地說:“你們經理對你好嗎?”
“一開始我覺得這個人有些怪,不過,現在我覺得他對我還可以。”
“隻要別太好就行了。”童年總是話裏有話。
“你怎麽又來了。”雨兒輕輕地捏了他一把。
童年笑笑說:“我是開玩笑而已,你沒看出來,他和那個米醫生的關係很特殊嗎?”
“這倒是。米醫生建議你到她的心理診所去一次,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建議。”
“你是說我心理有問題?有精神病?”
“自從我們住進了黑房子,我就覺得你有些變了,我想這應該是生活環境的巨大變化引起的吧。其實,我們每個人的心理都有問題,隻是自己並不清楚罷了。”雨兒很耐心地說。
童年沉默了一會兒,他們漸漸走進了地鐵車站,收了傘,進入了站台,然後童年說:“不過,我今天的心情確實不太好。”
“為什麽?”
“今天早上,我去過物業管理處了。”
“你去那兒幹什麽?”
“我想去看看那個昨晚在我們家被電著了的老電工。可是,當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具冰涼的死屍了。”
“啊!”雨兒一陣顫栗,手裏的包掉在了地上。
童年彎下腰,撿起了雨兒的包,抓住了她顫抖的肩膀。地鐵列車過來了,上下的人很多,他擁著雨兒擠進了車廂,站在一個角落裏。
當列車啟動,穿越長長的地道以後,童年對著雨兒的耳邊繼續輕聲說:“當我發現老電工的屍體以後,我也嚇壞了,立刻就報了警。後來警察盤問了我半天,我都如實回答了。不過,據警方初步的調查顯示,那個老電工是心髒病突發而死亡的。雖然他過去並沒有心髒病史,但是,在生理上至少與被電沒有多少關係。”
“可是,他畢竟在死前不久在我們家被電過啊,也許,也許我們是最後與他說話的人。”一邊說,雨兒一邊後怕,她又想起了那個在地鐵站跳下站台的男人,她也是最後一個和死者說話的人。
“別害怕,雨兒。這件事與我們無關,我隻是發現死者的證人,僅此而已。”
“他會不會是因為在我們家被電了而驚嚇過度,最後引發了心髒病發作呢?”
童年點點頭:“有可能。”
“那也是和我們有關的啊。”雨兒的聲音越說越響,引來了周圍乘客的注意,他們立刻又緘口不語了。過了許久,他們始終沒有再說話,直到走出地鐵。
馬路上的雨勢已經小了,雨兒有些驚恐地靠在童年的肩上,緩緩地走向他們的家——黑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