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再邀

“方才聽那位大叔說,早間也有兩位姑娘來找過沈兄,想必對於我們的來意沈兄也是猜到了。”一番禮貌性的禮節後,宇文淵麵帶笑意開口道。

沈況的眼神在宇文淵身上逡巡了片刻,宇文淵臉上笑容依舊,很是有禮貌。

大魏宇文氏他還是聽過的,上將軍宇文泰的名號在大魏幾乎無人不知,同時他還和元朔、李戽、李必、趙圭、於懷、獨孤崇、侯莫陳景七人並稱大魏八柱國。可以說,無論是在大魏還是南梁,他們的名號都是響當當的存在,所以沈況很容易就猜出了宇文淵的身份。

“宇文兄的來意多半也是與那把將出的伏玄劍有關吧!”

聞言,宇文淵笑了笑:“沈兄猜的不錯,不過沈兄切莫誤會,我此來並非是想跟沈兄做交易亦或是拉攏之流。對於昨夜沈兄與莫影的那番戰鬥在下很是佩服,宗叔更是讚譽有加,我也知道如沈兄這樣的少年英才,躍淵騰龍那是早晚的事,所以在下此來最重要的還是想交沈兄這個朋友,至於其他的我倒並非那麽執著。”

沈況也道:“宇文兄...想與我交朋友我自是歡..迎之至,而且說來也是我高攀,宇文將軍的大名如...雷貫耳,能與宇文家結交是我的榮幸。”

沈況的這一番話說得別扭,舞刀弄劍他在行,但要是整這些文縐縐的詞句,那就實在是難為他了。也得虧跟著師傅後麵喝了幾年墨水,這時才不至於弄出些笑話。兩人你來我往互相誇讚了一番,說到興起時,宇文淵托起茶杯示意沈況共飲,沈況也抬起茶杯回應。

一旁的宗陽丘跟著輕啜了一口,片刻後微微有些驚訝的笑道:“上好的青玉葉啊,好茶!”

“都是家師曾經愛喝的茶,我不是太懂。不過,前輩若是愛喝可以多飲幾杯。”

宗陽丘接著道:“哈哈哈,那看來你師傅也是個雅人,這上好青玉葉頗為難得,老夫今日是沾了小兄弟的光,必然多飲幾杯。你與我家公子繼續聊,我且細細品品這茶水。”

聞言一旁的宇文淵接過話,麵露好奇的開口道:“說起沈兄的師傅,我也十分好奇,能培養出沈兄這樣的奇才,想必令師也不是一般人,有機會還希望沈兄可以代為引薦一番才是。”

師傅和他兩人的身份都比較敏感,牽扯太多,所以人前沈況不打算說這些,也剛好師傅出門,當下便也有了推脫的借口。

“家師幾月前出門辦事去了,什麽時候回來他老人家也沒告訴我,所以可能要讓宇文兄失望了。”

宇文淵擺擺手,笑道:“無妨,高人都是與眾不同的,以後有機會我再登門拜訪。”

三人便就在這樣閑和的氣氛中相談甚歡。午後的陽光映襯著柳樹的枝條,樹影綽綽,不知不覺間三人已飲完一壺茶水。沈況和宇文淵聊了很多,禮尚往來間的交流也使得沈況對宇文淵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除卻一開始談論起關於伏玄劍的事情,後麵的時間他們基本都在閑聊。聊的多了沈況也感受到宇文淵並沒有那些膏粱子弟的架子,反而是將身姿放的很低,因此片刻的相處很是自然。不過他們此行的目的說白了還是為了結交沈況,所以沈況給了明確答複,願意交宇文淵這個朋友。

至於幫助奪劍的種種往後一直到離開,宇文淵也都未再提起,隻說邀請沈況後日晚間庭香苑小聚。

沈況也沒藏著什麽,將薑凝邀請的事說了出來,宇文淵倒並未介懷,笑著說可以一起了。

宇文淵和宗陽丘兩人在小院裏又坐了大半個時辰後便離開了,離開前宇文淵還叮囑沈況最近這些日子要小心元武和莫影的報複。

對於薑凝和宇文淵的不請自來,沈況打心裏是存有戒備的,無論他們釋放了何等善意,沈況依舊遵循著小心使得萬年船的老話,且如今不論是他還是蘇瑤身份都相當敏感,一個不小心就會給兩人招來殺身之禍,所以這也令他不得不謹慎。

送別宇文淵後,日頭已西斜且有了落下去的征兆。街巷裏,茶館酒肆中的吆喝聲漸大,街上人影攢動,南來北往的遊人也多了不少。宇文淵和宗陽丘離開紅泥巷後便放慢了腳步,邊走邊閑聊了幾句,內容也多是與沈況有關。

“公子覺得那少年如何?”宗陽丘開口問道。

宇文淵想了想緩緩道:“雖然他表麵上的禮節做的很好,讓人無可挑剔,但我能感覺到他內心裏的警惕,似乎並不願意和我們走的太近。宗叔,我是不是有些急躁了?”

“公子循序漸近,算不得急躁。是那小子謹慎,不想過早站隊,防止無故惹來禍端。”宗陽丘開解道。

宇文淵細想之後似乎正如宗叔說的那樣,沈況雖然不拒絕什麽,但也並沒有答應什麽,淺嚐輒止。“難道他感覺不到我們的善意嗎?”

“不是感覺不到,相反正是他感覺到了公子的善意所以才不敢冒然答應。前有樓外樓,後有我們宇文家,兩者在大魏都是一等一的勢力,如今齊齊找到了他,即便他身具奇才,師門強硬,也由不得他不仔細考量。如今的梅霧城雖隻是一池平靜春水,但誰也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會被人攪得天翻地覆,聰明人都是先作旁觀者。”

宗陽丘的話點醒了宇文淵,宇文家作為大魏豪門多少江湖人打破腦袋都想加入,所以他先入為主的認為主動釋放善意沈況必定會樂於加入,接過很顯然,他低估了沈況,這也讓他對於結交沈況的興趣更大了。

想清楚了事情的緣由後,宇文淵便又開口道:“他一直在打量宗叔。而且,似乎並不畏懼宗叔。”

“哈哈!”宗陽丘笑了笑。“那小子的修為雖然低了點,但我隱隱感覺若比試隻是點到為止,我能勝他;可若是生死相搏,那就兩說了。”

宇文淵聞言原本恢複平靜的內心,再一次變得驚訝起來。“宗叔,難道我們的對他估計還低了嗎?”

宗陽丘深以為然道:“不太好說。雖然他表麵看上去風輕雲淡、人畜無害,但我能感覺到他那小小的身體裏蘊含著多大的能量。而且那座小院裏有著不同尋常的劍氣波動,那劍很有可能出自百劍榜而且排名不低。”

正是因為宇文淵也猜到了這些,所以對於沈況以及他的那位師傅才更加驚奇,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劍修他知道很多,可對於梅霧城裏的這位他卻毫無印象。

“宗叔,你知道這位前輩到底是誰嗎?”

宗陽丘沉思了片刻後緩緩道:“除了那四位,就屬雲夢山上的幾位可能性最大。不過那座小院裏的劍氣波動剛猛強勁,霸道十足,又不像是雲夢山的人。”

說話間,兩人已行至城門口,他們的思索也被遠處進城的車隊弄出來得吵鬧聲打亂。

“獨孤家的人。”宗陽丘看到遠處馬車上被風吹的颯颯的旗幟後開口道。

“看來該來的人都到了。宗叔,監天司和地網這一次派的誰來?”

“稟公子,監天司來人是那位黑衣小天司宋宛,地網來的人叫莊連,聽說是那位門主的嫡傳弟子。”

“一個黑衣小天司,一個嫡傳弟子。看來監天司和地網都拿這回的消息當真了。也是,這種事情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獨孤家的馬車緩緩從街邊駛過,宇文淵和宗陽丘兩人沒有急著趕路,一直等到幾輛馬車駛過他們才繼續往前走。兩撥人甚至沒有打上照麵,就這麽擦肩而過。

如這樣的場景,最近幾日梅霧城裏時有發生,南來北往的江湖客城裏最近聚集了一波又一波,青樓酒館,茶坊勾欄,來光顧的客人也比平時多了一倍不止。而有人歡喜自然也有人愁,愁的自然就是梅霧城府衙,成百上千的江湖客一股腦齊聚小小的梅霧城,起衝突就如同家常便飯,因此最近這幾日城裏打砸搶燒各種各樣的案件也是層出不窮,算是愁死了那位城主大人。而最難受的莫過於任意跳出一個人都是他這小小的城主管不起的主,所以他也隻能縮著脖子躲在府衙裏,盼望著這群天殺的人能早些離開。

月色當空,吹聚的清風終於有了幾許清涼之意,為這座燥熱了一天的小城降了溫度。喧囂與吵鬧充斥在城裏各處,唯獨那些遠離漓水的街巷早早熄了燈火,在靜靜等待黎明的到來。

城裏某處,四名身著夜行人的黑衣人此時正遊走在街巷中的房屋瓦礫間,若是有人看到,便能發現這四人的輕功都頗具火候,算得上小有所成,是不可多得的好手。他們是江湖上有名的刺客,出道至今接過多次任務,鮮有失手,因而得了個無常索命的稱號。幾人的修為雖都隻是歸元境中期,但輕功頗為了得,而且擅長合擊之術,即便對上歸元境大圓滿甚至宗師境的強者也有一戰之力。

紅泥巷裏的人家早早熄了燭火,此時除卻天上朗照的皓月還在泛著瑩瑩華光外,便隻有走街串巷的打更人手裏的燈籠依稀有些光亮。

四名黑衣人趁夜已經趕到了紅泥巷周圍,他們是得了命令,今夜要替上麵除掉一個人。四人做慣了行刺暗殺的事,所以此番再做,且對象隻是一個毛頭小子他們都隻覺得是手到擒來的小事。

臨近巷弄,四人步伐越發輕慢,盡量不露出一點聲響以免驚動目標。

夜色下,紅泥巷口。

屠戶家的招牌旗幟迎著晚風飄動,旗幟之下,四名黑衣人隱藏在月光照不見的陰影裏,任誰都看不出異樣。當下,四人在小聲談論今夜的行動方案,爭取做到一擊必殺。

吱呀一聲,他們正自小聲談論間,對麵的一戶人家忽然打開了屋門,幾束昏暗的燭光自門縫裏照了出來,但看不見開門人的身影,隻能隱隱感覺到開門人手裏端著東西。陰影下的幾人摒氣凝息,未發出一點聲響。不過,未等他們反應過來,開門那人忽然吭哧一聲一用力,一盆臭烘烘的髒水便潑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四人人頭上。優良的暗殺素質讓他們遇到如此情況也依舊紋絲未動,即便潑過來的是開水。

潑完水後對麵那戶人家便就關了門,很快屋內的燭火也再次熄滅。

暗處,若是此時有人看得見,便能瞧見這四人當下麵色通紅,即便是有不凡的功法護體,這一盆開水也讓他們夠嗆。

巷子再次歸於平靜,幾人恢複片刻後也便在陰影裏繼續了他們的行動方案。不過下一刻,忽然又一道吱呀聲傳進了四人耳中,躲在陰影裏的他們下意識朝對麵望了過去,隻見方才開門的那家屋舍緊閉,且並沒有開門的跡象,才稍稍放寬了心。

但警惕心剛放鬆,一股濃烈的臭味便突然鋪天蓋地得傳了過來,四人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麽。下一秒,一盆糞水毫無意外的再次澆在了四人的頭上,然後從頭到腳無死角濕了全身。

臭,臭到讓人惡心的氣味瞬間包裹了四人,想來即便隔著幾條街這臭味也依然傳的過去。陰影裏的四人都有些忍不住,想去出手教訓這個亂潑糞水的混蛋,卻終是被為首之人攔了下來:“不要打草驚蛇,今晚先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