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是怎麽想的
吳小燕也嚇了一跳，她沒想到梅誌超居然會讓自己的母親去賣鹽茶雞蛋。
梅母的眼淚都給嗆出來了。
“孩子，”梅母問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家屬工也是一份穩定的工作，最多隻是將來沒有退休工資，隻要我身體好，可以一直幹到老的。”
梅誌超剛想說話，梅母接著說道：“更重要的是，你讓我去農民手裏買雞蛋，然後煮成鹽茶雞蛋去賣，這叫投機倒把，早些年是要被批判，後來可以直接抓起來勞動教養，甚至可以判刑的！”
吳小燕插了一句：“再說了，現在做這種小生意，就像在電影院門口賣花生、瓜子的，都是江北農村過來的，還要在路邊補鞋、補自行車輪胎的都是殘疾人，找不到工作的，完全被人瞧不起。你怎麽會想到讓梅姨去賣鹽茶雞蛋，先別說會不會被抓起來，難道你不怕同學和朋友們笑話你嗎？”
梅誌存這時也冒出一句：“哥，可別讓媽去賣雞蛋，羞死人了！我們班上有個同學的婆婆是賣冰棍的，大家都叫他冰棍，到時候可別讓我的同學們都叫我雞蛋！”
梅誌超瞪了梅誌存一眼，嚇得他不敢吭聲，隻顧低頭吃飯。
“媽，”梅誌超說道：“我看到你上班真的太累了。再說了，雞蛋投本小，而且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毛利，除去茶葉、各種大料和鹽，再加上燒火生爐子和人工成本，應該有百分之三十多的純利，如果生意好，資金周轉快，哪怕我們隻有十八塊錢，如果能夠滿負荷運轉，我感覺一個月下來能賺一百多塊！”
別說是沒文化的梅母，就連當老師吳小燕，都聽不明白什麽是“毛利”、“純利”、“資金周轉”這些東西，她們隻知道上班拿工資，完全不懂做生意的那一條。
梅誌超接著說道：“至於說到投機倒把，現在根本就沒有這麽一說了。你們還不知道吧？南方一個小鎮現在已經全部放開了，到那裏去的人全部都在做生意，過不了幾年，我們全國就會出現‘10億人民9億商，還有1億在觀望’的局麵！”
“胡說什麽？”梅母瞪了梅誌超一眼：“好在吳老師不是外人，不然……”
吳小燕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發現這兩天梅誌超的話不僅比過去多，而且觀點奇特，甚至與國家的大形勢背道而馳，難怪二哥吳解放會說他這些東西，都是從敵台那裏收聽到的。
“誌超，”吳小燕也壓低聲音說道：“涉及到國家的政策問題，你可千萬別亂說。還有，什麽商不商的，不就是小攤小販嗎？你看看碼頭邊上，有多少從江北挑菜過來賣的，你看到誰發財了？”
梅母又補了一句：“還有，別看我是家屬工，要想進家屬隊也是有名額限製的，我一旦放棄了這份工作，再想回去就不可能了！”
梅誌超不再吭聲了。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80年代初期國家的政策這麽好，可真正富起來的卻是極少數人。
說來說去還是一句話，普通老百姓思想保守，尤其是對於一些有工作的人而言，不敢放棄既得的利益，哪怕這個利益微乎其微，連艱難度日都有困難，可總比淪為滿街乞討的叫花子要好吧？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擔心有政治風險。
既然母親的工作做不通，梅誌超想到了薛欣怡。
她家的條件那麽好，讓她從家裏拿幾十塊錢出來應該沒問題吧？
吃完午飯後，梅誌超立即趕到院子外的路口，往常都是薛欣怡在路上接他，今天他卻在路上守著薛欣怡。
不一會薛欣怡就出門了。
像往常一樣，她走的很慢，就是為了等待梅誌超的出現。
每天中午，梅誌超都是急急忙忙，踩著點一路向學校跑去的。
今天意外了，無意中，薛欣怡居然看到梅誌超在前麵的路口朝自己招手。
薛欣怡幸福地笑了笑。
過去看到比自己大的女青年，一個個被男青年死乞白賴地追求著，薛欣怡的心裏羨慕嫉妒恨呀！
因為她喜歡的梅誌超好像不喜歡她。
想要梅誌超死乞白賴地追求自己，恐怕門都沒有，說不定還得自己反過去追他。
現在看到梅誌超居然守在路口等自己，她才明白，看來談了戀愛和沒談戀愛的時候就是不一樣！
“今天這麽早？”薛欣怡走到梅誌超的麵前後問道。
“等你呀！”梅誌超笑道：“現在你是我女朋友了，我要天天陪著你上學放學。”
薛欣怡羞澀地笑了笑，忽然說道：“接下來的考試你可要用心一點，怎麽說我都希望自己的男朋友是個有上進心的人，可不能讓別人以為是二流子。”
梅誌超反問了一句：“不讀書就是二流子呀？”
“不讀書，又找不著工作，你不在社會上做二流子，還能做什麽？”
“我可以做生意呀？”
“做生意，什麽是生意？”
“就是做商人，比如甲地的東西便宜，乙地的東西貴，我就在甲地去買來，到乙地去賣……”
“二道販子呀？”薛欣怡瞪圓了眼睛晃著腦袋,一臉不屑道：“還不如做二流子呢！”
的確，八十年代初期，在城市裏最被瞧不起的就是小攤小販。
因為幹這一行的不是沒有工作的城市人，就是附近的農村人，而且販賣的東西基本上就是農副產品。
再加上多年來國家的計劃和管控，小攤小販和投機倒把之間沒有明顯的區分，所以絕大多數城市人既不涉足，而且特別反感，甚至可以說是歧視。
梅誌超又問道：“那萬一我考不上大學怎麽辦？”
“你可以參軍呀！參軍回來不就有工作了？實在不行就插隊，將來回城的話，廠礦要是招工都能優先！”
梅誌超本來還想得到她的支持，現在看來完全不行。
“那什麽，”梅誌超硬著頭皮問道：“你能借我一點錢嗎？”
沒辦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不管他穿越前多有本事，穿越後身無分文。
雖然和別人相比，他無疑是先知先覺，可是口袋裏沒錢辦不了事呀！
更重要的是，他說出來的東西對於普通人而言，可不僅僅是超前，甚至是在犯罪的邊緣滑行，要想說動別人，恐怕也是相當困難。
“你要多少錢？”薛欣怡問道。
“你有多少錢？”
薛欣怡掏出像香囊一樣大小的錢包，質地是平毛絨的，上麵還繡著牡丹花。
她把裏麵的東西都倒在手掌上。
梅誌超一看，一共一塊六毛錢，還有幾斤全國和地方糧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