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是天堂還是魔窟?

鄭芝龍一聽,立時鬆了一口氣,連忙道:“有劉家船隊出馬,自是手到擒來!”

劉弘道嗬嗬笑道:“情況也沒這麽樂觀。我們要趕在這批戰艦集結完畢之前設計出與之抗衡的船隻,然後還要抓緊時間建造,建造完成之後又要在海裏跑上個一年半載地實驗試驗才算合格,還得跟其他快船配合演練形成戰力,這還不算,這麽大一支艦隊怎麽說也得兩三千門火炮,這都是要砸錢的……這些,都需要靠這兩次海戰的實戰經驗來提出改進。不知道香佬讓鄭龍頭帶來的東西可曾帶來?”

鄭芝龍恍然驚悟,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放到桌上道:“全在了!”

劉弘道打開布包,裏麵是幾本小冊子和一封書信。打開書信略看了看,笑道:“鄭龍頭與香佬在倭國北陸附近海域打了一場,返程的時候又和香佬一起在琉球附近打了一場,不知道鄭龍頭對這兩場海戰有什麽看法?”

鄭芝龍的表情立刻激動起來,漲紅了臉興奮道:“過癮!過癮!”

鄭森也來了勁,將桌上的茶碗當作艦隊,向劉弘道比劃起來:“琉球之戰,我和父親各率二十艘戰艦以一字陣形向敵兩翼快速挺進,敵立刻派出快船阻截。一炷香之後雙方敵船進入我火炮射程,我們射程遠,率先打了兩輪實心彈然後就全速脫離;敵船勉強追趕到他們射程範圍的時候,我們已經將鏈彈裝好,第二輪齊射就把對方快船船隊基本打殘;這個時候,香佬叔已經帶著主力直接從對方陣勢中心突入,兩輪齊射讓對方陣腳大亂,我和父親也趁勢以鏈彈和葡萄彈抵近逼戰,配合香佬叔對敵船隊分割包圍,包圍完成之後我們鄭家的船隊也趕到,先是用葡萄彈轟了幾輪,然後便是跳幫接舷……”

劉弘道微微皺了皺眉頭,輕聲歎息道:“火炮威力還是不夠,若是夠的話,完全可以擊沉幾艘大船的……”

“炮?已經很不錯了!”鄭森有些興奮,“雖然個頭小了點,可架不住數量多啊!”

劉弘苦笑一聲,有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上畫道:“我們船上加裝的火炮炮身比較長,所以射程也比較遠,精度也要高一些。這種炮開炮的時候炮口抬得比較高,炮彈打出去的時候是個上拋的弧線;佛朗機人和紅毛鬼炮口粗,炮身短,開炮的時候是把火炮推平了直射,他們這種炮叫做加農炮。別看他們的炮射程不大,挨上一發炮彈也夠嗆的。”

鄭森也立刻意識到這之間的差距,兩種炮射程不同威力也不同,與之相對應的,采取的戰術自然也就不會相同,可打到最後還是要跳幫接舷的,難免要把自己的船送到對方麵前挨炮不是?擊沉?炮口太小,實在有心無力。(風帆時代靠實心彈擊沉對方需要砸下去很多炮彈的,不似近代海戰那般406巨炮一發命中就能秒殺驅逐艦,科技越發達,殺人的效率就越高,傷不起啊傷不起。)

看著鄭森苦澀的表情,劉弘道微笑道:“不妨的,我大哥已經組織人手在現有開花彈的基礎上改進。隻要將我們的火炮都換成開花彈,就算打不沉,也能讓對方船隻起火了,打起來會順手很多。”

“期待啊!”鄭森有些豔羨道,“不知道新式戰艦會是什麽樣子……”

鄭芝龍再一次漲紅了臉,有些懇切道:“劉公子,鄭某一個老粗,直到現在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青甸鎮當真深不可測,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若是劉公子不嫌棄,收了森兒當個學生……”

劉弘道哈哈笑道:“鄭龍頭說外行話了,令公子的才學見識不在劉某之下,說句實話,劉某雖然會造船,可劉某卻暈船哪!跑兩天海路下地的時候兩條腿都軟綿綿的!令公子要拜師,不妨去擺香佬去,跟香佬學一學海戰戰術。”

鄭芝龍大喜,連忙道謝。

劉弘道含笑受過,抬起手拍了三下,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領著一個溫柔如水的江南丫頭抱著琵琶走了進來。劉弘道笑道:“媚香樓早在洪武皇帝還未登基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二百多年裏不知道換了多少主人,這位李……大娘便是如今的老板!”

李大娘聽到劉弘道這麽一說,立刻飛了個白眼道:“劉公子看不上香君也就罷了,何苦用‘大娘’二字埋汰我來?貞娘雖然年紀大了點兒,可也沒到人老珠黃的地步吧?”

劉弘道嗬嗬笑道:“我若是稱呼你貞娘那就更說不清楚了!若是再讓家父知道,我肯定是出不了門了!香君姑娘雖好,可在下實在沒這個閑工夫把時間花到風花雪月上……來來來,我介紹介紹,這位是鄭芝龍鄭大人,這位是鄭大人的公子,鄭森,今日不過約鄭大人父子前來談些事情罷了。”

李大娘聽過介紹,斂衽行禮道:“見過鄭大人!”

劉弘道解釋道:“今日是這媚香樓頭牌香君姑娘從揚州訪友回來的第一天,下麵恐怕早就擠滿了客人,我們八成下不去樓了,鄭龍頭不妨停幾曲琵琶再做打算。”

李大娘掩嘴笑道:“還不是怪劉公子你!自打千年你一口回絕了我家香君,這丫頭就賭氣賭上了,如今跟那戶部侯大人的兒子倒是打得火熱……依我看咧,那侯朝宗哪比得上劉公子……奴雖是風月場中的人,可奴也知道劉公子回絕香君不是因為香君的出身不好……可劉公子總要跟香君說清楚的……”

劉弘道一怔,旋即爽然若失道:“不用了,有些事,說出來還不如不說。香君是個好姑娘,應該自由自在地去飛,青甸鎮是個大囚籠,我不能太自私了……”

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冷著一張臉站在了門口,眾人一時都傻了。

“香君姑娘……”劉弘道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支支吾吾道,“我……”

李香君冷著臉道:“你什麽你?有什麽好說的?還不是你們青甸鎮劉家排場大,容不下我這隻小麻雀?”

劉弘道臉色一紅,尷尬地朝一臉曖昧的鄭芝龍道:“鄭龍頭,抱歉……這個……”

鄭芝龍立刻反應過來,大度道:“劉公子且去辦事,我在此聽琴。”

劉弘道這才起身拱手道了歉走到李香君麵前拱了拱手道:“香君姑娘,借一步說話……”

李香君臉色稍稍好轉,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出去,劉弘道如小廝一般在李大娘的輕笑聲中跟了出去。輾轉來到一間精巧別致的包間,李香君直接轉了進去,劉弘道也跟著進去把門關好。

“說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藉口!”李香君的語氣相當不善。

劉弘道心裏卻微微有些輕鬆下來,若是人家根本不聽你解釋,那就根本不會和你在這麽一個地方獨處。既然肯讓咱開口,那什麽事都好辦了。“去年,我大哥的正妻亡故了……”劉弘道斟酌了一下詞句,低聲道。

“跟我有什麽關係?”李香君沒好氣地回答道,“一個被人雙手推出門外的歌妓罷了,有什麽資格聽堂堂大明侯爺家的掌故秘聞?”

劉弘道不為所動,繼續說道:“我大嫂是兀良哈部汗王的一個郡主,因為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直接被處死……”

李香君身子一顫,不可置信地盯著劉弘道。

“劉家的封地是青甸鎮周圍二百裏,閑雜人一進入這個區域,要麽被勸走,要麽就地格殺……不論是誰,就算是當今萬歲去了,若是強闖,我父親也可以請出太祖、成祖皇帝的遺詔直接行廢立之事……”

李香君一下子重重地坐在凳子上,驚駭道:“難道……官場上的傳說是真的?”

“真的!”劉弘道點點頭道,“不但是真的,而且比傳說更離譜。別的官宦世家的子嗣恨不得你掙我奪繼承父輩的爵祿,唯獨咱們劉家,當兒子的知道這些機密之後,全都唯恐避之不及……你是一個習慣了自由自在的人,我知道,你不喜歡做男人的附庸,可是,青甸鎮曆代的規矩在那兒,雖然有些不近人情,可卻是為了守住天大的秘密,我們也沒辦法……我二嫂自打嫁進青甸鎮,整整六年都沒機會踏出內宅一步……”

李香君沒有想到天底下居然還有這麽殘酷的地方,戰戰兢兢地問道:“你們……到底要守住什麽秘密……”

“不能說……”劉弘道微微地搖了搖頭。

李香君咬了咬嘴唇,艱難道:“妻,我不敢指望;妾,恐怕也不行;難道我做個外室的資格也沒有?”

劉弘道閉上眼睛說道:“我族叔觀星四十載,三年前說……大明氣數將盡……劉氏宗族已經著手準備避禍海外……你願意去海外當蠻夷?從泉州出海往南近萬裏的海島,就連太陽都不是掛在南邊而是掛在北邊的……”

李香君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抬起頭嚴肅地問道:“身為大明侯爵,為何不共赴國難反而想著避禍海外?天底下還有你們這樣的臣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