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心赴塵俗,人間煙火
萬花叢中過,多有隨性人,可隨性而為的前提,是有著實力及相應的地位,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漫漫黃沙千裏路,不知埋葬了多少兵士地遺骨,刀光劍影之後,又有多少殘戟敗旗沉於異土他鄉?少有人知……
都說詩人隻誦歌舞升平,那又當是另一回事了……
陸耿豪離開不一會兒,就有幾道人影飛快地掠動到戰事生端之地,可也隻是搜走了劉霞身上地信物,甚至都沒有去掩埋,畢竟這是兩州的邊界線,不倒黴還好,若是運氣差了些,動**之間就是配備精駑駿馬地百人遊弩手出現在麵前,那就真是插翅難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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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州祈康城內,陸耿豪穿著一身便裝緩緩而行,在人聲鼎沸地街角處輾轉騰挪,來到了一家炊餅攤前,盯著餅攤店家那手裏飛甩著地麵皮,咽了口口水。
店家看著這個駐足死盯著自己的年輕人,哈哈大笑著問道:“小夥子,俺知道你嘴饞了,咋樣?要不要來個兩張餅?裹著肉醬嚼,汁水夠足又鹹香酥脆的,別提有多美了。”
陸耿豪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道:“那店家,你給我拿兩張,肉醬給我裹足些,確實是餓了……”
那餅攤的店家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絕對實惠,俺的炊餅,在這條街物那是出了名的美價廉,你就敞開肚皮了吃就完事了,包你滿意。”
陸耿豪揣著兩張炊餅,坐在城關北郊的那棵歪脖老鬆上,狼吞虎咽地啃著,就差沒把舌頭也跟著吞入腹中了。
老鬆下來了一位五六歲左右的男孩,眼睛死死地盯著樹上的陸耿豪,饞得口水嘩嘩,可每當陸耿豪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時,他又用腳踢著地上的沙土,裝作四處張望的樣子。
當陸耿豪盯著不遠處的一個小女孩時,小女孩也是轉過身去,摸著那個小角落裏栽種的野菜苗,陸耿豪遠眺而去,搖了搖頭,這菜苗子看起來,多少有些青黃不接啊。
可低下頭時,那個小男孩不出所料,還是在盯著自己,隻不過這一次雙手捂著臉,隻漏出了兩個指縫。
陸耿豪覺得有些好笑,又多少有些無奈,於是對著小男孩,揚了揚手中那個還未動嘴的大炊餅。
男孩好像挺害羞,立刻轉過身去,應該在自己的心裏掙紮了一小會,可能自己覺得這樣子有些不太禮貌,於是重新
轉過身子,鬆開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搖了搖頭,嘴角輕輕地張合,可能是想表達自己不餓。
陸耿豪有些吃驚,但也沒有開口出聲,而是學著他用手比劃,先是指了指手中那個完好無損的大炊餅,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擺了擺手,便直接朝樹下的小男孩丟了去。
小男孩頗為驚訝,伸出雙手來回晃動身形,剛剛好讓炊餅穩穩當當地落到了自己的手裏。
男孩抬頭對著樹上的陸耿豪眨巴眨巴眼睛,換來的是一個爽朗的笑容,男孩吞了吞口水,對著陸耿豪一連鞠了好幾個躬,卻沒有扔掉油皮紙開始大快朵頤,而是忙忙碌碌地一點點掰扯,最後那塊完整的炊餅,成了大小不一的兩半。
男孩屁顛屁顛地朝女孩小跑而去,將那稍小的一半炊餅藏在身後,那塊稍大一些的遞給小女孩。
小女孩剛想開口說什麽,可小男孩指了指其身後的小野菜苗,嘿嘿地笑了笑,女孩也就不再推辭,而是接過炊餅,喂了小男孩一口,二人手拉著手,看著那棵小野菜苗,雖然隻有小女孩的笑聲,可小男孩的笑容,卻也是一樣的甜。
陸耿豪一手托著臉頰,斜靠在樹杈上,嘴角掛著笑意,自言自語地呢喃道:“好像也挺茁壯的,看來不是青黃不接,是我老眼昏花了啊……”
突然,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我們的陸大統領,哪會有老眼昏花的一天,倘若如此,那這天底下精明的人,可能都得死光了。”
陸耿豪聽到這話,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董胖子,你這嘴怎麽還是這麽賤?有本事的,這話你去孫大人的麵前說去?”
不知何時,樹杈稍下一截的另一端,站著一位體態渾圓的,麵相看著多少有些和藹的胖子,不是別人,正是東霜廠的內門統務,孫企開的得力幹將,董胖子董祿。
董祿麵對著這個同窗又同僚的老友的回懟,也是嘻嘻笑笑,仿佛如何都不會生氣般地回道:“說就說唄,又不是怕了,我董祿恍恍惚惚一輩子,還真就沒怕過孫企開,他能怎的?不照樣拿我沒辦法。”
陸耿豪撚了撚自己的發絲,無奈地歎了口氣道:“你這死胖子,也就這點誌氣了,有本事去劉汐麵前蹦噠,在這兒囂張個什麽勁呢。”
董祿果真蹦了蹦身子,嘿嘿地訕笑道:“那倒不至於去找死,劉大人那是真的敢隨手就把你拍死了,我可想多活幾年,你嫌命長你去。”
陸耿豪眉間皺了皺,慌忙地罵道:“死胖子,你給我滾下去,你要死你別捎上我啊,待會樹都給你掰折了都。”
董祿笑嘻嘻地陰陽怪氣:“哎呀,陸哥您這說的什麽話嘛,怎麽說我當年那身材,美嬌娘見了我,那也是紛紛倒貼入懷,不知多少婦人,想招著我去當上門女婿呢,這叫啥,這叫好漢不提當年勇,誰還沒風流過呢……”
陸耿豪連忙打斷了這董胖子的自吹自擂:“誒誒誒,打住打住,你別在這給我鬼扯了,要叭叭這些,你回家跟你媳婦說去,我可不想聽。”
這董胖子跳下老鬆,揉了揉腰,嘿嘿一笑道:“那我不是廁所打燈籠的活計嘛,我可不傻。”
陸耿豪摘下一根鬆針,指尖輕輕一彈,多少有些悠悠然,又雙手環保在胸,靠在了老鬆的樹杆上,笑看著不遠處那兩個吃著炊餅的孩童,好似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著董祿發問道:“你說,現在的邊關若是少些戰端,這些孩童在這個年紀,應該都在私塾了吧?”
董祿搖了搖頭道:“有些事,不是單憑你我就能決斷的,還得看現如今那兩個上位到底會有怎樣的雷霆手段,當然,這話我也隻在這裏和你說,你我這身份,該說什麽話該幹什麽事,你個當統領的,應該比我清楚。”
陸耿豪擺了擺手道:“那我情願不懂,邊關你沒去過,聽到的隻是數字的多寡,真實的情況是,哪怕隻是一個人,本就素無恩怨情仇,卻要立判生死,那種血腥場麵,太過煎熬……”
“懸閣那邊的死人了,應該下一步就會動手了,明州現在可以說是白擎的地盤,雖說是有安插人過去,可力度全然不夠,質量太差別說分庭抗禮了,就連保住性命都難……”
董胖子閉上眼睛,深深地呼了口氣道:“沒有辦法啊,這些年劉大人撥出去的人太廣了,雖說廣撒網也確實讓我們東霜廠成了夏朝的眼睛,可在人手的分配以及著重點上,就顯得極其的力不從心了,有所得有所失,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董祿見陸耿豪沒有插話,醞釀了一會繼續說道:“明州動手倒還無所謂,鍾譚這個人雖說慘吧,確實是慘得可憐,可即便處境如此艱難,依舊能不遜色與白擎,有時還能夠稍占上風,也足夠讓人放心。”
“直白了告訴你吧,現在的目光在北邊,最大的變故也在北邊,前麵這些博人眼球的事情,那都是那個姓白的手筆,毫不過分的說,明麵上是孫企開下得命,可背地裏始終少不了他白許行的影子。”
陸耿豪盯著這胖子的眼睛,有些質疑,哪曾想他卻自供不諱道:“當然,這些也全是我自己的個人猜測,不過我還是很自信的至少八九不離十。”
陸耿豪伸了伸懶腰道:“這也是你的事了,我對這些事不感興趣。”
董祿連忙喊道:“怎麽就不感興趣了,難不成你就不想知道,這次我來找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嗎?”
陸耿豪反問道:“難道不是明州密函的事?”
董胖子搖了搖頭,淡淡道:“算是,可又不是,那道密函其實重要性不大,我剛剛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現如今這東南一帶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北邊能夠出事。”
“隻要北地淪陷了,那就不用直麵南唐衛黨死命錘煉的遼東防線了,哪怕是淮齊,也會陷入兩難的境地,雖說多少有些勝之不武,可戰場上不講究這個。”
陸耿豪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這些個讀書人的算計啊,邊關那些個爭軍功爭得頭破血流的士卒,還沒有人家腦子裏的一條計策來得有用,多少有些可悲了……”
董祿卻權當沒聽見,繼續補充道:“現在最要緊的是,把燕州盯住了,一旦玉瓶州交火,即便是深在腹地的燕州,也保不準會出什麽變故……”
陸耿豪並沒有回答,而是笑看著遠處那兩個已經吃完炊餅,在一起玩著“兒郎竹馬,青梅小娘”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