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拋磚引玉
祁山道依舊是雨霧陣陣,本就連接在蜀道一側,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自然會受到些許影響,加上那山體傾塌,本就很少有商客來往的祁山道,如今更是人煙全無,而鏢隊也是沒辦法,在曹河的督察之下,全都是繞路而走,棄開祁山道,從而走一條霞州更遠地側道,遠是遠,好在趕了四五裏之後,終於到了一座有歇腳地地小鎮子上,不至於那鏢隊人馬一直是風餐露宿,也可以借此機會整頓整頓,好考慮下一步的行徑該怎麽走,不過這一切都得等彎刀男子那兩個前探帶回禾江郡守龍殳地人馬護送,才好定奪。
祁山道後轉之後,這夏朝鏢隊隻能繞遠往東南角而行,路程拉長不說,時間也是硬生生被拖出來三日,可一行人對上這天公不作美地破事,也是沒有任何辦法,好在暫時落腳在一座鎮家之內,也不怕遲則生變,哪怕真可能出事,也隻有以逸待勞了,何況郡守龍殳那邊,想來給個兩到三日光景,最不濟也有數百甲士飛奔而來,到時候他們一行“功德圓滿”就是板上釘釘,沒跑地事了,但中間這段時日,也是最難熬的,不去說提防這提防那,就是睡覺也不痛快。
小鎮唯一一家酒肉店內,統領總督曹河坐在櫃台之前,把玩著腰間的闊口軍刀,一手倒彈著木製櫃台的台麵,眼神間頗有些許煩悶,顯然是因為時日延長的緣故,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鹽鐵轉運使鄒紹在旁撚著胡須,將空****的酒葫蘆遞給敲打算盤計酒賬的店家,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又瞥了一眼那群坐在桌上大吃大喝的鏢客們,不由得搖了搖頭。
店家手腳伶俐,頃刻就酌滿了一壺好酒,繼而遞給了鄒紹,老頭也是個老酒蟲,自然迫不及待地痛飲起來,店家也是賠了個笑臉,又繼續忙起自己的事。
本來這個時候,酒家不可能如此的冷清,怎麽說也是小鎮唯一,雖說鎮子人少,但因為偏近郡城,又是霞州道方圓百裏屈指可數的幾家,人流遠不是此時二十來位食客可以相比,而是更多的滿堂買醉客,但既然人家直接用近百兩包了下來,店家倒也樂的給這支鏢隊麵子,畢竟真有天上餡餅的事,白癡才不接。
鄒紹吧唧吧唧地品嚐著這“瓊漿玉露”,看著身旁這個曹大鏢頭,不由得戚戚然地笑了笑,用手抓了抓後腦勺,說道:“你小子也不用這麽擔心,現在形勢可能會對我們不利,但龍太守絕對會趕過來,在此期間,應該不會有人出手才對,就算出手,除非是派一百以上的步卒這種獅搏兔的手段,否則絕不可能談得上舒心。”
曹河臉色並沒有多大變化,僅僅是眉間皺了些許,還是撫弄著刀背刀鋒,不曾給予任何回應。
老轉運使也不尷尬,這個莽夫漢子一開始就是談天說地,自己那時也沒有搭理他,畢竟對於鏢隊轉運,懷揣著這種心態,則是最容易出事,不過現在臨近末尾,倒是這種兩極顛倒的結果,老頭內心也是哭笑不得。
一陣腳步聲響起,一男一女跨入了客棧之內,正在狼吞虎咽的鏢隊人馬,立刻聽下了手中的活計,眼神中皆是帶著一股警惕,顯而易見,這種心態是長年磨礪而出的,畢竟不是尋常的商隊壓鏢,如果夏朝的驛站道路全部完善的話,那麽也不需要這種唯唯諾諾的方式,則是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國鏢。
店家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三步並一步走地來到了這新來的一男一女麵前,搓了搓手,賠著笑臉道:“哎呦!二位客官,實在是抱歉呐,本店今兒個已經被人包下,想來江湖規矩兩位也識得,就麻煩兩位轉居別處了。”
那背著一個書箱的書生模樣男子,聞言輕輕地點了點頭,不過又抿了一下幹裂的嘴唇,對著坐在櫃台前的曹河鄒紹兩人拱了拱手,抱拳說道:“二位老哥,小弟與舍妹從燕萍郡趕去禾江郡,本便是打著去拜訪遠戚的主意,可哪知天公不作美,蜀道一側本便難走,而最近的祁山道,更是山體匱塌,無奈隻能是繞遠而行,兄妹倆趕了好些天路途,實在是好不容易遇到僅此一家的客棧,望二位老哥高抬貴手,小弟實在是感激不盡。”
曹河撇了那書生男子一眼,將那沒有刀鞘的大夏軍刀,悄悄地收了收,豪邁地大笑道:“兄弟啊,這說的是什麽話啊,老哥確實是想幫你,可你也清楚,這裏這麽多兄弟,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確實是無能為力啊。”
書生抖了抖肩頭的書箱,舌頭潤了潤幹裂的嘴唇,苦笑了一聲說道:“老哥就不要嘲笑兄弟我了,從人數和裝扮來看,老哥應該是鏢隊鏢頭吧?既然如此,這些兄弟就應該都是您的弟兄了,小弟我也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對老哥造不成什麽威脅,我這個小妹,就更是不可能,您就當日行一善?”
曹河還沒有開口,“吃鹽多過吃飯”的鹽鐵轉運使,則是悄悄地推了推這位曹總督,言語間的意思,盡在這手腳之上。
曹河拿起佩刀,故意橫在這個書生的麵前,一把抓起櫃台上的一碗酒,仰麵朝天一飲而盡,又是抹了抹嘴角的酒漬,一步步慢悠悠地走到那對男女麵前,笑嗬嗬地說道:“哪裏哪裏,小兄弟,出門在外浪跡江湖,咱講究的是情誼,相見即是緣分,老哥也不好看著兄弟你受苦受難嘛,弟兄們,你們說是不是?”
底下那些大塊喝酒吃肉的二十來人,皆是高聲附和,店家也不再阻攔,轉頭便過去端茶倒水,自然銀子也是另算的,這粗獷漢子有這個好心,他可沒有,客棧還是得開,人也得養家糊口不是?
書生模樣的男子,自然是沒有多說什麽,跟在曹河身後,與身邊那個女子,徑直來到了櫃台前坐下。
兄妹倆剛接過茶水潤了潤喉,鄒紹便是頗有人點情世故意味,撫了撫胡須感慨道:“瞧瞧這兩個後生,看著就秀氣啊,不過現如今算得上是邊疆荒土,趕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走訪遠戚,實在是不明智之舉。”
從方才入客棧開始,便從未吐露隻言片語的女子,則是吧唧了一口,頗有些童真地插話道:“這位老伯,也是沒辦法的啊,畢竟我們在蒼州那邊的家,日子實在是過不去了,這才來到霞州這邊混口飯吃,僅是希望這邊在軍中當統騎都尉的親戚,能夠照佛一二。”
鄒紹卻是搖了搖頭,迷迷糊糊地說著:“現在這邊比哪裏都要亂,能在其餘地方待一時便待一時,哪怕是換了州郡,也是沒有用的,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啊,不是老朽寒了你二人的心,咱們這邊的軍伍官吏,說到底還是懸著頭顱辦事,說句不好聽的,你們這是出來狼窩,入了熊洞啊。”
語罷,則是仰頭飲了一大口酒,書生男子若有所思,閉口不語,而一旁的曹河則是死死地盯著他,這類文鄒鄒的話,他自然知道是什麽意思,但有一些事,他更加明白其中的道理,比如關門才能打狗,甕中方可捉鱉。
書生頃刻便是作罷,笑著附和應答道:“是這個理,不過生活所迫也是沒辦法的事,做一份營生賺一分錢,既合情也合理嘛。”
“我也不好叨擾鏢頭和各位兄弟敘事商情了,這便和舍妹回房間休息,告辭……”
書生抱了抱拳,便跟著引路的店家上了樓閣。
鄒紹看著那開始偏移視線的身影,隻是笑臉相迎,而當其關上房門,這個老辣的老轉運使,已經是麵無表情,底下眾人皆是頓了頓身子,但也僅此而已,並沒有表露出太多的異樣,說最奇怪的,也隻有櫃台前的曹總督,原本急躁無比的脾氣,此時居然收的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則是眼角那一股森寒的冷冽韻味。
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自然是林硯無疑,而女子,正是那心智恢複得無比迅速的岑曦,一男一女賣得一手極好的破綻,在曹河與鄒紹這兩個鏢隊人馬的頭頭看來,隻是乳臭未幹,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癡,但說實在的,這並不是什麽關門打狗,倒像是引狼入室。
當然,這件事有自以為勝券在握的人,自然也有被蒙在鼓裏的家夥,這一類的你來我往,注定隻是剛剛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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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禾江郡的地域之內,入郡的必經要道上,躺著一具死屍,已經無法看出死者是男是女,但從周圍那些留下的痕跡來看,這絕對是個會些身家子的家夥,對於這種橫死的人,若查不到凶手,注定就隻是一個死於江湖紛爭的可憐鬼而已。
距離屍體幾十米外,一名蒙著黑布的男子在跨步飛奔著,目標正是正前方米開外,一名騎馬配彎刀的壯碩男子,而他,正是曹河遣派去向龍殳求援的鏢師之一。
前者三步並作一步而跨,走的不是尋常人的路數,哪怕是白癡也知曉,這是練過好幾年把式的江湖好手,蒙麵男子腳後跟撈起一塊石子,狠狠地射向馬的後腿,這原本滿是肌肉的馬大腿,竟然就被這麽小的一顆石子撞斷。
抓準時機,蒙麵男子一劍淩塵,馬背上的鏢師雙手撇開韁繩,一手倒按在那匹跪地不起的駿馬馬首上,一手抽出彎刀,斜著卸去蒙麵男子的劍鋒走向,在彎刀弧度的引導下,淩厲的劍鋒落在了馬背上,這匹可憐的代步輕騎,被活生生地砍成了兩半,手持彎刀的鏢師皺了皺眉頭,這看似輕飄飄的一劍,氣力氣機俱是如此的惡心人。
雖然心有所想,但手上動作依舊沒有半點停滯,劍鋒將馬斬成兩段之時,鏢師飛旋一周,借著這一劍的巧勁,狠狠地踹向那蒙麵男子,後者顯然是力不從心,橫飛出了數米的距離,鏢師並沒有得寸進尺地繼續出手,而是反方向地朝禾江郡飛奔而去,畢竟敢來截他,對麵哪怕隻有一人,也有著絕對的自信和把握,留下來越久,他自己就越危險。
誰知道蒙麵男子並沒有繼續追擊的意思,反而是任由那鏢師一溜煙消失不見。
一名帶著麵紗的女子自暗處走出,淡淡地說道:“就這麽放過他?不怕打草驚蛇?”
蒙麵男子抹了抹劍鋒上的鮮血,冷冷地答道:“林兄說過了,引玉需要拋磚,那麽引那位龍氏太守過了接應,這麽一個人應該也夠了……”
收到答複,女子立刻消失不見,而能蒙麵男子也隱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