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道佛
玉瓶州羅檀城道上,一名身著布衣的僧人豎手而行。
瞧其身後那不小的包袱,便可知,這是一位赤足苦煉地行僧無疑。
布衣僧人笑容如春風和煦,道上見了勞忙百姓,皆是迎笑示禮。在百姓眼中,此人卻是滿滲佛機,又是多了一位得道高僧。
僧人繼續踏步前行,雖是閉目著行走,卻仍遊刃有餘,嘴角念念有詞,細聽之下,所誦所吟地,正是那佛門經書的《大悲咒》。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
一語起,天地之間千景萬態,猶如被定格住了一般,僧人邁著赤足,地麵如水麵一般,漾起波瀾,脫口地佛經如實質般印入穹蒼,引起一陣陣清風飛徐。
“南無阿利耶……漫多囉,娑婆問。”《大悲咒》語盡,布衣僧人身子稍頓了一下,臉上輕笑,又繼續閉目前行。
忽然,一名道袍俊年把住了他地左肩,笑了笑道:“高僧唱吟地大悲大慈,不覺缺了不少佛機?”
僧人笑著打量著這名背負長劍的青年,態度端正地說道:“阿彌陀佛,貧僧尚知資曆不堪,還望施主指點一二,道出駁雜……”
俊年哈哈大笑道:“好說,僅是少了那太上台星,應變無停罷了。”
僧人不覺皺了皺眉頭,臉色一沉,疑惑道:“貧僧乃是佛門中人,方才還望施主賜教,但卻為何授此道教《八神清心咒》?難不成施主心懷戲謔?那貧僧便不奉陪了。
說完欲要前去時,又被青年把住,青年嗤笑道:“行僧不過是放不下六戒,既六戒不做到無欲,做什麽鬼的僧人?說白了都是戒行不戒人吧?世此有多少歌頌行僧的?莫做此引人譏笑的蠢事。”
僧人歎了口氣,道:“話不應如此,世道維艱,避無可避,行僧惹人譏笑?那尋長生大道,隱世修仙的道門真人,便真的不惹人嘲諷?風衣何揭揭,有若誇瓜葉翻,塵土不遠去,白雲藏白門。”
俊年大笑不止,繼而又譏諷道:“白雲藏白門?盛見佛門亂世無尋,又是師唱誰家曲?擺的又是誰家戲呢?宗風嗣阿誰呢?勸大師還是莫行譏人事。”
僧人談談一笑,又是方才那句:“既然施主不是來賜教的,那貧僧便告辭了。”
語畢,便是撫袖而行,無拖泥帶水。
俊年臉色平靜下來,道袍輕徐,反手一拍背後的二尺長劍,大喝道:“禿驢莫走!貧道便是來賜教的。”
一股長虹劍氣飛濺,擊射向僧人後背。
隻見那僧人身形後轉,右手抬起,直接截取了那一縷磅礴的劍氣,用力一握,頃刻間便散於天地之間,舉止如若金剛佛陀一般。
百姓見此模樣架勢,皆是慌忙退避,讓出了近三丈遠的距離,但卻並無人躲起來,反倒是目不轉腈的盯著,生怕是錯過了一絲一亳。
江湖人的的爭鬥對打,對於尋常百姓來說,倒是屢見不鮮,隻要不是自己惹出的事,這江湖人士的武夫手筆,何嚐不樂意得一睹風華呢?
俊年見此僧人的手筆,卻是雲談風輕,好似完全在意料之中一般。
道門青年隻是淡淡地說道:“嘖嘖,安卯飛,別以為出走禪檀寺便可化解佛論一事,還須你來主持!”
被道出本名的布衣和尚,顯然有些動怒了,但卻又被生生壓下,故作平淡道:“施主究竟是誰?”
俊年道人冷笑道:“怎麽?喚你本名便動怒了,看來你這道行也不過爾爾。”
道人劍鋒飛旋,太跨步朝安卯飛劃去,一道丈二劍氣飛濺而過,轟炸向安卯飛的胸口。
此等手筆,又豈是凡人?
一股內勁由內而外迸發而出,如飛箭彈射,硬生生地將那丈寬的劍氣阻擋於方寸外,繼而僧人又是向前邁步,劍氣寸寸崩斷,一股莫名的氣機從僧人的丹田處噴湧而出,形成一股護體的外罡之氣,如排山倒海一般,光是在氣勢上,便可壓人一籌,令人喘不過氣來。
道人卻是信步閑庭地往前走,在那迫人氣機威勢下,依舊穩步地飛身向前。
此刻一道道人影趕至,皆是官府的人,把圍觀的人皆是趕了回去,街道上此刻便隻剩下二人繼續對峙,除開佛門僧人安卯飛外,能調動官府且有如此實力的,道人的身份早已躍於紙上。
此道人便是郎中令陳天行。
陳天行俊目一凝,右手飛劍飛旋,狠狠地砸向安卯飛,內力也湧如潮水翻湧,轟在其身上。
可那佛門金剛之體,又豈同尋常,劍氣內勁不僅不進其分毫,反倒被反震倒退了數步。
安卯飛直接用手掌握住了劍鋒,一股掌勁導向劍身,直接便震得陳天行手心發麻。
陳天行左腳抬起,踹向了其胸口,借其護體罡氣後撤至一丈之外。
稍稍穩住了身子,便從左腳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酥麻,讓陳天行一陣冷汗。
安卯飛直起身子,右手作揖道:“阿彌陀佛,道長,不知可受得了貧僧這龍象般若功的內勁?”
陳天行抹了抹嘴角,臭罵了聲道:“特麽的死禿驢,別給道爺我囂張,裝得什麽正氣凜然的模樣?我不信你硬扛我這兩劍,會好過!”
語畢,陳天行右手一側,手中的劍劍光一閃,隨後便是一道劍氣隨之而過,直轟向安卯飛,隨後便消失在原地,安卯飛右手隱泛金光,單臂向前撞前劍氣,卻隻見其後撤一步,左腳剛落地,陳天行便已閃至其麵前,右手倒握劍柄,側身刺向安卯飛。
安卯飛不以為然,一股氣機加持於右手,上前直接將劍鋒抓在手裏,左手一抖化掌直直拍向陳天行,其卻以右手劍柄為著力點,向上一躍,在空中一轉身,右小腿狠狠的砸在了安卯飛的後背。
安卯飛身形向下陷,路麵上被生生地踏出了近二尺的大坑,安卯飛斜眼瞟了一下,身子一挺,將背上的陳天行彈開,隨之一轉身,便將手中的劍甩向陳天行,續而又衝了上去。
陳天行單手將飛來的劍柄握住,迎向安卯飛,一劍刺向其右膀,但劍鋒卻隻撞在安卯飛手上的護體罡氣上,卻不傷其分毫,陳天行立刻向下抽劍,身形一旋右腳掃向安卯飛,撞在其手肘上,安卯飛身形卻絲毫沒有後退的跡象,隻見安卯飛右腳微斜,向前推開陳天行,而後又大步向前,僅是一拳,一股駭人的拳風襲向陳天行,陳天行立即將劍擺於身前,將安卯飛那一拳擋下。
但還是被其擊飛至三丈開外。
三丈外的陳天行雙腳剛落地,安卯飛便已至跟前,一拳轟向陳天行,內勁也是從其中迸發而出,陳天行隻得快速往右撤去,勉強躲過那一拳,隻可惜陳天行身後的民房,硬是直接被安卯飛的拳勁轟出一個“大窟窿”來,拳勁直接將其貫穿,所幸房內並無人損傷。
安卯飛眉頭微皺,雙掌合十輕歎道:“阿彌陀佛……”
向右倒射而去的陳天行,早已是了無蹤影,此時一道快速而又淩厲的指勁,突然從右上方斜射,安卯飛剛反應了過來,右手硬扛了下來,但卻隻是稍稍刺痛,並無大礙。
安卯飛向上一躍,躍至身後房頂,對麵便站著陳天行,陳天行輕輕擦了擦手中的劍,大喝道:“禿驢,接好了,這是道爺我專門為你準備的一劍。”
陳天行緩緩舉起手中的青鋒,身上的內力氣機開始翻湧,變得躁動,氣機從丹田起步,經過濁徐、刻列、左門……最後達至衝靈再湧進整把劍鋒之內,陳天行揮動右手劍鋒,劃向安卯飛,頓時一道無可察覺的三寸寬劍氣,朝那僧人直逼而去,這一劍,耗盡了陳天行強提起來的一口氣,將近七成的內力,同時還截取了自己小部分氣運,融入於此劍。
那一劍揮出,傾刻間天空有些許陰沉,就連地麵上的沙石,都在抖動,狂風大作,風向逆流,就連在房內孩童手中的風車轉個不停,一些係在屋桅上的風鈴,也是鈴鈴地響個不停。
一道極盡內斂的劍氣,在上方橫掃,安卯飛麵對這無法躲開的劍氣,也是硬著頭皮上,雙手擋在麵前,全麵催動佛門般若功,一縷縷內力從丹田導出,在身外形成了一層堅硬的護體罡氣,將整個人裏裏外外包裹住。
那道劍氣撞在安卯飛身上,卻還是繼續向前橫推,羅檀城上將近有千百戶人家的房頂被轟平,“噗”陳天行突然單膝下跪,吐了一大口鮮血,又是連咳了幾聲,咬牙道:“這一躺真特麽不值!”
很難想象,這曾經是一位道門真人……
陳天行沿著劍氣掃過的地方踏著木柱,飛躍追去。
就在不遠處,一棟殘破不堪的竹樓內,一位布衣僧人一手捂在胸口上,靠在牆上吐了幾口血而後,才直起身子,雙手做了一個回氣的動作。
那僧人正是安卯飛,欲想離去時,陳天行已是追來在空中大喝道:“禿驢,往哪逃!”
一道劍氣從中空襲來,安卯飛並不畏懼那劍氣,反手便是一掌轟出,一股掌勁與空中的劍氣相撞“砰”的一聲在空中炸開,飄散出一些黑煙,陳天行從煙中穿過一劍斬向安卯飛。
安卯飛隨手抓起一根竹棍,以內力加持挑開陳天行的那一劍,安卯飛竹棍畫原後,左手收縮,再一向前捅向陳天行,被其以劍身擋住,後退了三四步後,一劍一道劍氣,掃向僧人,安卯飛手中竹棍輪轉一圈後,由右往左將劍氣挑向左邊,原本殘破不堪的竹樓,被那劍氣擊中更是“轟”地一聲就倒塌了。
安卯飛手持竹棍一旋,由上往下劈向陳天行,其往左一撤,而後一劍斬向僧人的腹部,後者下意識抬起左膝,正巧撞向劍身,將其撞開,而後又一棍掃向陳天行,陳天行右手將劍一拋,反握劍柄以劍尖迎上,隻聽見一道聲響,竹棍便被劍尖刺穿,陳天行右手握住劍,而左手則是搭在右手背上,往前衝去,竹棍直接從中間被劈成兩半,而安卯飛則是身形往後退去,躲開陳天行那劍。
隨後安卯飛便一抖左手,從掌化拳,內力氣機直導而出,本來的滿身灰塵一抖而去,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喚發,雙瞳隱約化為淡金色,八成內力全都聚於一拳,護體罡氣漸漸布滿全身,每往前踏出一步,便震得地麵上的沙石顫動,安卯飛向前奔去,一拳擊向陳天行。
陳天行以劍間刺向安卯飛,卻被一拳擊彎,劍尖彎曲,指向自己的眉心,陳天行大驚,將手裏的劍向上一挑,將安卯飛的手彈開,隨之一轉身,將體內剩下的內力,聚於右手,一轉身與安卯飛的拳頭相撞“砰!”的一聲,兩個人皆被內勁彈飛,各是撞入了一間民房,陳天行立刻站起,手中的劍也是朝著安卯飛的方向刺去,陳天行不敢妄動,此時一口氣正吊下,換氣之間,隻敢站在原地,聚精會神望向安卯飛的方向,但卻過了十數息後也不見動靜,陳天行大喝不好,飛奔向那邊,清開雜物後,隻留下一柄劍地上還有一些血跡。
此時一群官兵從遠處跑來,單膝下跪道:“拜見大人。”
陳天行隻是淡淡說道:“嗯,起來吧。”
其中一名官兵上前說道:“大人,現在該怎麽辦?”
“追,皇帝此次讓我等來調查,便是著手把他送入皇宮,至於後續的處事處擇,則是李玄機的事情,但凡過往郡縣,一律嚴查封辦,若是這禿驢逃回了寺廟,我想你們應該知曉事情的嚴重性,國老發怒,我自然是要遭殃,而你們絕對會丟了性命。”
一大群便衣碟子紛紛飄落出現,都是齊身下跪恭聽,不敢有絲毫的不服,這位郎中令,隨時可以令他們所有人都喪了性命。
還有,陳天行補充道:“你們著書送一份書信給那個已達至明州的行客,讓他出手攔截這個僧人,另外托上皇帝的皇命,這樣便不怕他不從了!”
為首的一位黑衣諜報頭頭眯了眯眼睛,沒有任何猶豫的神色,起身應道:“是!”
便沒有了任何的身影,一個個諜子都消失了身影。
陳天行看了看天空,自言自語地笑了笑道:“小師弟啊小師弟,讓師兄好好看看,我離開武當的這些年,你究竟長進了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