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太精明的樣子，吃食堂
三嫂笑起來：“嗯，這一天小嘴巴巴的，一般人都說不過他，還能找著理。”仨兒子，老大悶，老二憨，老三是個人精，小嘴叭叭的就能哄人。
其實她不知道，老大最聰明，學習也最好，老二比老大稍差點，老三將來是學習最不好的那個，就是會說話，情商特別高。
吃了冰棍，小軍和二民背上自己的書包，老三抱著小兵，啞巴推車，三嫂和李俠跟在後麵，一大家子浩浩****的回家。
這會兒其實天色還早，百貨商店上麵的大喇叭正在講故事，廠子還沒下班，斜掛在西山上的太陽昏黃昏黃的，染紅了一片雲霞。
到處都是土路，坑坑包包的，小水溝四下縱橫，對小輪子冰棍車表達著深深的惡意。也難怪三嫂推一次罵三哥一次，這實在是弄的不咋地。
啞巴一邊推，一邊在懷念記憶，一邊琢磨著是不是給改一改。這也太累了。
“這會兒回家，等吃了飯，小軍和二民的作業不得寫到晚上去了？”李俠和三嫂隨意的聊天。
“他倆呀？”三嫂看了看走在前麵的兩個兒子：“他倆寫作業嗎？小軍，你們有作業嗎？”
“沒有。”小軍回答的相當痛快。二民沒吱聲，就看了哥哥一眼。
他倆平時確實也不寫作業，也就是寒假暑假作業寫一寫，那個時間多。平時回來就開始賣冰棍，回家天都黑了，去哪寫作業？
而且這個年代，小學的作業那真的是少的不能再少，和沒有也相差不多。
別說小學，哥倆到初中也基本沒寫過作業，老師都懶得管。學習好。氣人不？
到了家，把冰棍車子箱子推到自家院子裏用塑料布蒙好，燒水洗臉擦手的收拾了一下，老三去看了看煤爐子，加了點煤。
對屋老孫家已經吃過飯收拾好了，孫大哥也回來了，坐在炕沿上抽煙，五個孩子一個都不在，都出去玩去了。
這會兒的孩子都是散養，從四五歲開始就不管了，隨便出去跑，摔了跌了的也沒人管，自己哭幾聲也就沒事了。
啞巴給三個孩子分東西，一人一個罐頭，一人一個蘋果，糖塊，餅幹，蛋糕。給每個孩子的都要一樣，要數清楚。
這是從小就養成的習慣，然後各人吃各人的，都不會再去爭搶。
“老二，我拿餅幹和你換槽子糕，幹不？”小軍看了看二民那一堆東西，產生了交易的想法。
“換唄，怎麽換？”
“一塊換一塊唄。”
“我不幹。”老二是憨，他又不傻。
“小軍你是哥哥，還有點當哥樣不？”三哥看了看大兒子。
“要不，我把餅幹都給你吧，你把蛋糕都給我，幹不幹？你看餅幹多少塊？你蛋糕才幾塊？”
三嫂小聲和李俠說：“老大不愛吃餅幹，嫌幹巴，老二就愛啃餅幹，沒什麽心眼兒，還傻大方，你看著，他肯定答應。”
果然，二民看著蛋糕想了想，就點頭同意了交換。看著蛋糕被小軍拿走咽了口唾沫：“那啥，給我掰一小口行不？我都沒吃著呢。”
小軍看了看二民，想了想，掰了比指甲蓋也大不了多少的一塊蛋糕，萬分不舍的遞給了二民。
李俠咕的一聲樂了出來，又不太好意思，拽過啞巴躲到了他身後。咕咕咕咕……
啞巴惆悵啊。自己這，確實有點不太精明的樣子。
他知道，別看小軍挺痛快，等他把蛋糕吃完了，一定會想方設法再把餅幹吃回去的。
自己，不是，二民。二民有個性格特點，喜歡的東西舍不得，舍不得用，舍不得吃，就放在那看著，直到神奇的‘消失’。
包括吃飯，小軍是撿著愛吃的吃，二民正好相反，一碗菜，他總是會從不喜歡的開始吃，想把最好的留在最後……一般來說，也就是吃不到了。
“收拾好了沒呀？”三嫂問三哥。
“行了，我把爐子再封上就行了。” 一大家子人出來去食堂。
“媽，咱們去哪呀？不吃飯啦？”小兵被三哥抱在懷裏，趴在他肩膀上問三嫂。
“咱們去吃食堂。”三嫂笑著在小兒子小臉上揪了揪。
食堂對這個年代的孩子來說，算是一個神秘的地方。
向往，但總也去不上，知道，但永遠不了解，就是朦朦朧朧的知道那裏是個好地方，有好吃的，有肉。誰要是去過一次，在小同學裏能顯擺半年。
“食堂是不是有大饅頭？”二民問小軍。
“嗯，你不是吃過嘛。一會兒給你拿一盤子。”小軍點點頭。
有時候三哥要到鋁錢了，就會去食堂買些饅頭回來，或者加班，車間會安排到食堂吃飯，順手帶點剩菜饅頭回來。
這就成了孩子們的美味，常念不忘。
這個年代窮嗎？窮。這個年代苦嗎？辛苦是肯定辛苦的，但要說有多苦到也談不上，996不辛苦嗎？
那這個年代幸福嗎？有向往，有人情味，有多少願望，就有多少滿足，當然就是幸福的。
食堂裏正是熱鬧的時候，除了住宿舍的，廠裏的職工也會偶爾湊錢組隊的來食堂‘開葷’喝一頓，還有領導幹部們的‘工作需要餐’。
鐵桌子，鐵板凳，大白牆水泥地，環境都不如後世的蒼蠅館子。
油煙混著白酒的味道充斥著室內，人聲吵雜，鍋碗瓢盆叮當亂響。
穿著白色工作服，紮著圍裙套袖戴著白色人民帽的食堂職工都在忙碌，灶台上不時的亮起火光，發出嗞啦嗞啦的聲音。
這裏沒有菜譜菜單，有什麽做什麽，做什麽吃什麽，連領導過來也得‘聽安排’。當然，安排和安排肯定是不太一樣的。
啞巴和老三拿著鋁錢兒去窗口要東西，李俠和三嫂帶著三個孩子坐在桌上等。
取菜的窗口裏麵有個大長案，炒好的菜就一盤一盤的擺在上麵，要了就端一份，馬上付錢，裏麵地下的簍子裏全是鋁錢兒。
有點像後世那種中式快餐店，其實那就是從老食堂演變出來的商業，盤子也是那種小盤子。
“八毛。”
“這個六毛。”
“要不這個給你拿兩份吧，沒有零找，懶得翻騰。行吧？”
“今天米飯不多，盡量吃饅頭啊，別挑頭，挑什麽挑，吃不飽你啊？”
“啤酒要現錢。交押金。不行不行，你記著還瓶，誰給你收拾？cei了算你的啊。”
亂轟轟的食堂亂轟轟的人，各種聲音，幾個年輕人喝興奮了，甩掉上衣光著膀子在那劃拳。到是不冷，這屋裏的暖氣相當霸道。
基本上大家都穿著工作服，廠裏的工作服有好幾種顏色，白的，深藍，淺藍，灰色，用來區分工種和職務。
也有穿著自己私人衣服的，牛仔，羊毛衫，小翻領，西裝，蝙蝠衫喇叭褲。時尚流行和軍裝，軍大衣，沾著油汙的工作服和諧的混雜在一起。
這會兒就有月光族了，年輕的工人沒有什麽負擔，追逐流行時尚，再貴的衣服也舍得，沒事就湊幾個人喝起來。
話說三四十塊錢在這個年代一個人花那真的是相當牛逼帶閃電的。
當然，有能浪費的就有節約的，隻吃饅頭和免費湯，所有錢都攢著，準備在幾年以後驚豔所有人的也不在少數。
更多的是發了工資就交給家裏，支援弟弟妹妹幫老爹養家糊口。工資交家是這個時代的主流。
肉段，肉片，木須肉，茄子，芸豆，團椒，蒜苗，大白菜，酸菜白肉，排骨，兩大盤子冒著熱氣兒的大饅頭。
小哥仨拿著筷子眼睛裏嗖嗖冒著綠光，不停的咽著唾沫，耳朵豎豎著等著老三宣布開吃。
這個年代有規矩，吃飯有吃飯的規矩，家長不發話不能動筷，老人不上桌不能開飯，吃飯不能說話，不能爭搶，掉飯掉菜要撿起來吃掉，不能剩飯碗。等等。
事實上連李俠都饞的不行不行的，這剛開春天氣還沒暖，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過菜了，城裏的食堂竟然有團椒蒜苗和大白菜。
孩子盯肉，大人盯菜。
“媽呀，這是不打算過了呀？”看著端過來這麽多菜，三嫂咽了口唾沫，有點心疼。這得多少錢哪。
啞巴端著一大碗湯過來慢慢放下來，比劃了幾下。
“來吧，動筷，吃吧。慢慢吃，今天管夠。”老三拿起筷子點了點，給媳婦夾了一筷子白菜，又給老兒子夾了塊肉，下達了開吃的命令。
聲音未落，三個孩子的筷子已經飛速的伸進了肉段，目標統一，動作快捷準確。
“六嬸，給。”二民把夾起來的肉段夠著放到了李俠碗裏：“可香了。”
啞巴抽了抽嘴角。
他太了解‘自己’了，這就是看李俠長的好看，和孝敬長輩絕對沒有一毛錢關係，畢竟是曾經因為同座太醜而拒絕落座的人。
啞巴給三個孩子還有李俠，三嫂一人舀了一小碗湯，炒菜配饅頭有點幹，喝點湯順溜。
“都自己弄，你也快吃。”老三給啞巴遞了個饅頭。
啞巴還是再給三哥舀了湯，這才開吃。
這個年頭的食堂可是好地方，菜做的不比後世一些大飯店差，色香味俱全，火候特別好。事實上。
第一批下海的廚師很大一部分都是從各類食堂裏出來的。
大型國企確實有這樣那樣各種的問題，但不能不承認，這個時候的工人責任心還是普遍很強的，而且很拚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