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二廠車間

這年頭廠子的采購人員一年到頭全國到處跑,到處買,甚至還要和其他企業工廠搶。

廠子自己也會辦農場,牧場,雞場,漁場等等福利部門,專門為發放福利服務,從事生產。

鋼鐵公司有自己的總工會,負責全體職工的福利,下麵各廠也有工會,廠裏各個車間還有自己的工會,都在想方設法的給職工謀好處。

其實剛開始啞巴隻是想著和職工換,還沒往深處想,是一下子搞出來好幾噸,才正經琢磨這事兒。

六噸,要是給職工零換的話,真的太麻煩了,需要開包一份一份的算賬,稱重,還得抹零去整的,人手少了還不行。

所以啞巴決定直接找車間工會談。

這點糧找廠子根本不夠用,人家都不搭理你。選廠哪怕一個工人隻給發五十斤,那也得兩百多噸才夠。

要是整個鋼鐵公司那至少得萬噸起步。廠子發過五十斤嗎?丟不起那臉,大米都是一百斤起……就沒發過粗糧。

廠子大車隊好幾十台卡車,一年到頭幹的最多的活就是出去拉福利。

一年到頭,就算每個職工分三百斤大米,全廠就是一千兩百噸,從哪來?都是糧庫啊?可不可能?

產糧區那邊私下買賣的才是大頭,糧庫有定量。反正也是公家買,沒人敢找麻煩。

老三曾經負責搞過一段時間的福利,這裏麵很多東西啞巴都清楚。

像鍾老大他們每年從哪掙錢?不就是出糧嘛,不過他們那點量找不上廠子,一般都是弄給了酒廠。

酒廠對高粱和苞米的需求比較大,也不計較等級,隻要數量。不過他們價格壓的有點低。

“那就別在這待著了,老六啊,你趕緊去辦正事,這一大車你也不著個急。死孩崽子,竟是弄這些讓人心裏充血的事兒。

笑個屁笑,你給我等著,你看我怎麽收拾你,混蛋玩藝兒。這把我心嚇的你說。這有多少啊?”

“六噸,”李俠說:“四噸碴子,兩噸葛子。”

“那快點去吧,這會兒還來得及。趕緊把事落實了也就安穩了,這心懸懸著。看我不打死你。”

啞巴笑嗬嗬的把手上已經在滴水的冰棍幾口吃完,拿冰棍車上的抹布擦了擦手。

“人家能要嗎?廠子好像還沒分過粗糧呢,私人換的到是不少。”

啞巴比劃了幾下。去問問看,不行就換。

“趕緊去吧,別磨蹭了,這都要三點了。四點半下班,四點就找不著人了該。”

啞巴點點頭,擺了擺手,帶著李俠過馬路去開車。

“哎,”三嫂抬手喊了一聲:“那個,”

“我得幫他說話三嫂。”李俠明白三嫂的意思,解釋了一句。外人不一定能看得懂啞巴比劃,她得幫著翻譯。

“到是挺好,”三嫂看著她倆上了車,在那自言自語的叨咕了幾句:“還挺般配的……唉,好好的就給弄啞巴了,操特麻的。”

啞巴發動汽車調了個頭,順著百貨商店的東頭往南穿過舍宅區,來到前麵河沿的廠路上,再往西過河,開進廠子。

“這就是火車站哪?怎麽沒有候車室隻有棚子呢?”李俠第一次來這種廠區,看什麽都新鮮,不停的問問題。

啞巴把車開進廠,直接開到廠大車隊車庫的院子裏,靠邊停了下來。車庫就挨著老三所在的車間,中間隔著也就幾十米。

這裏全是大車,也沒人注意他,而且這年頭除了廠子別人也沒有車。

這裏不隻是大車隊車庫,還是材料科的材料庫,像油漆什麽的都是在這裏領,秋天發白菜和大蔥也是在這裏。

鎖好車門,啞巴帶著李俠從車庫大院出來,來到二廠車間辦公樓,直接順著鐵樓梯上到二樓。

這邊也許是因為本身是鋼鐵廠,廠內的樓都沒有水泥樓梯,都是蓋好了樓再用鐵管和鐵板在樓外牆上焊梯子。

廠房裏麵也是,到處都是這種一走咚咚響的鐵梯子,根本找不到水泥樓梯。

他熟門熟路的找到車間工會的辦公室,趴門上看了看,拉開門走了進去。

裏麵老舊的辦公桌後麵坐著個戴著眼鏡穿著工作服的矮胖小老頭,抬頭看了看啞巴:“找誰?”

這年頭單位上的辦公環境相當一般,就這車間辦公樓,說不好聽的,後世物業的安保室都比這強好幾十倍。

昏暗的房間,老舊的桌椅,那椅子一坐吱啞一聲,感覺隨時就要散架。牆上掛著破舊的各種記錄簿,牆角擺著臉盆架子和暖壺。

整個房間裏都飄散著一股子機油味。

啞巴笑著衝老頭擺了擺手,抽出煙遞了一根,老頭疑惑的打量著啞巴和李俠,不過還是接了煙:“誰呢?我怎麽沒想起來呢?”

啞巴坐下來,拿過老頭麵前的本子和筆:我是張慶芝的弟弟。親弟弟,以前咱們見過。

其實沒見過,見過的也不是啞巴。但是這事兒這麽說對方就會以為是自己記差了,不會認為是啞巴在說謊。

主要還是啞巴和他熟啊,那是相當的了解加熟悉,完全沒有陌生感。

“他嗓子壞了,不能說話。”李俠在邊上給解釋:“我是他媳婦,我叫李俠。”

“哦,哎喲,慶芝的弟弟呀,老幾你是?我還真有點馬虎了,沒想起來。啥前來的?找我有事啊這是?”

老頭愣了一下,馬上笑著打起了招呼:“嗓子怎麽了?去沒去醫院?去找你哥沒?用不用我給你喊一下?”

啞巴擺擺手,寫:柴大哥,我就來找你的。

“找我幹哈?有事就說吧,也不是外人,能幫忙的我肯定幫。你是老幾?我記著慶芝家哥六個,是吧?”

‘前幾天我三哥回了一趟,說到有些工友家裏糧不夠吃,想換點粗糧,’啞巴把事情推到了老三頭上:‘我和大隊上說了一下。

大隊對這事兒很重視,緊急給調換了四噸碴子和兩噸葛子,安排我給送過來,現在糧我拉過來了,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公社領導也很重視,給安排的卡車。”

李俠按照啞巴教的話說:“現在這個時候,已經有點晚了,公社那邊要保障村民的春糧和夏糧,抽不出太多。

領導說,說如果今年冬天這邊的同誌們家裏還短糧,那邊再給想想辦法,畢竟是我三哥工作的地方,應該互相支持。

咱們這邊你也知道,不是大米產區,但碴子,葛子還有小米我們還是能幫上一把,隻要同誌們不嫌乎。”

“不嫌不嫌,肯定不嫌啊,碴子葛子都是正兒八經的好東西嘛,小米那更好,”

柴大哥急忙擺手:“哎喲,這可是好事兒,好事兒,幫了大忙了,慶芝也真是的,這麽大個事兒也沒說一聲。”

他推開屁股下麵用鐵筋焊出架子,然後在上麵鋪上木板的椅子,發出刺耳的吱的一聲。廠裏這種椅子特別多,都是車間自己做的。

這玩藝兒那是真的結實,人沒了它肯定還在,就是有點沉,沒把子力氣拎起來都費勁。

老頭幾步走到門口,拉開門喊:“小王,小王啊。兔崽子,是不是又跑了?小王?辦公室誰在家呢?”

“哎哎哎哎,柴技術,我在呢,在這屋。”同樣穿著工作服,瘦小的小王從對側一間辦公室伸出腦袋來:“我在和小柳對表呢。”

老柴在擔任車間工會主席以前是車間的技術員,車間的老人都習慣叫他一聲柴技術。

“先放下,你趕緊的,去車間,去維修班把張慶芝喊過來,撒冷點,說我找他。”

“我這正對著呢。”

“趕緊的,使喚不動你咋的?”

“能,能能,能使喚,馬上,”小王苦笑,扭頭對屋裏說:“小柳,我去趟車間,你幫下忙啊,辛苦一下。”

“小柳,正好,你也來過來一下。”老柴又喊了一聲。

“得,這一下午功夫算是白費了。”小王巴嗒巴嗒嘴,有點不太情願的下樓去了。

“柴技術。”小柳走出來,是個體態豐腴的少婦,三十多歲,白白淨淨的模樣,有點漂亮,也頗有**,工作服穿在她身上鼓鼓囊囊的繃著。

“你來。”老柴招了招手。

“得,我和小王整了倆小時,這明天又得返工了,你們這些當官的能不能少折騰折騰?我們像你們那麽閑啊?”

小柳手裏拿著支原子筆,一邊嘮叨一邊走了過來:“一氣弄完都怕錯,你們還總跟著打岔搗亂,真以為我們是鐵腦子?”

“找你有好事兒。”老柴笑著站在門口等她。

小柳撇了撇嘴,到是相當有風情。這會兒幹部和工人之間沒什麽階級感,大家都是幹的革命工作,人格上基本平等,說話也隨意。

“啥好事?”小柳進來,看了看啞巴,目光落在李俠身上:“這小閨女長的好看,給我介紹兒媳婦啊?這也大了點吧?”

老柴給介紹了一下:“這是張慶芝的弟弟,弟媳婦,給咱們弄過來六噸粗糧,四噸碴子兩噸葛子,你感覺能留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