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拉糧,下館子
點一腳油門就到了鍾老大家門口,啞巴又下去把自行車給送到院子裏。
這會兒鍾老大的媳婦就可熱情了,小嘴巴巴的全是好聽的話,噓寒問暖的,句句誇人。
還好啞巴是啞巴,聽著就行了,不用虛頭巴腦的回應,省了不少事兒還不會被人挑理。
再出來上車,一路直接開到了孤家子。騎自行車至少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大解放十來分鍾就到了,這還是走山路的原因。
李俠不是第一次坐解放卡車,但是是第一次坐在駕駛樓裏,有點小興奮,嘰嘰喳喳的和啞巴說話,很開心。
“好甜哪。”說渴了,李俠擰開軍用水壺喝了一口麥乳精,巴嗒著小嘴陶醉。這也不生氣說浪費了。嗬,女人。
車從孤家子下了國防路,穿過孤家子小隊,順著土路逆著國道往東南方向走個一公裏多,就是北甸子生產隊。
啞巴直接把車開到生產隊隊部,讓李俠等在車上,他下去找人。
姚老幺三十多歲不到四十的年紀,胡子拉茬的,比啞巴還要矮點的個頭。算起來他是啞巴老媽的娘家三服侄子,關係不算遠。
“是老六吧?媽呀,都不敢認了,這家夥,幾年沒見這變化真大,這要是不說去哪敢信。”
農村人認親,姚老幺熱情的和啞巴攀著話,一邊給遞煙:“你把車開過來,就第二個倉子,抽根煙,我讓人給你裝。”
啞巴笑著接過煙夾在耳朵上,上車調個頭倒到糧倉門口,讓李俠在車裏等,他拿了盒煙下來,到後麵打開後箱板。
啞巴沒問這糧是從哪來的,姚老幺也沒問啞巴要把糧拉到哪裏去,啞巴給姚老幺回了根煙,兩個人就站在太陽底下看著村民裝車。
兩根跳板搭在車後麵,兩百斤的大麻袋一個人扛著,順著顫顫巍巍二十公分寬的跳板就上了車,規整的從頭往後碼在車廂裏。
也不多,就二十個大麻袋,四個人來回幾趟就裝完了。
一麻袋糧啞巴要給這邊十塊錢,一共兩百,這些裝車的最多一個人也就能得個兩毛,又或者一人能得個滿工,這事兒也不能問。
錢不是現在給,要等糧賣了回來直接給鍾老大,至於鍾老大怎麽和這麵算是他的事兒,與啞巴無關。
“好了,走吧。”姚老幺幫著合上後廂板,低聲和啞巴說:“老六,以後想弄糧直接來找我就行,不用拐彎,咱是一家人。”
啞巴點點頭,伸手在姚老幺肩膀上拍了一下,上車開出隊部,順著原路返回來,再從孤家子回到國道。
啞巴的好處這會兒又體現出來了,不用應付誰,反正我不會說話。至於姚老幺和鍾老大之間的關係,交易,都和啞巴無關,他也不想了解。
老媽家這邊的親戚其實也就剩個稱呼了,平時基本上都沒什麽來往,說是熟悉的陌生人也不會錯。人心隔肚皮的,誰信誰是傻子。
從孤家子往北,過了河順著岔路往公社的反方向走個三公裏多就是紅光大隊,大隊部就在路邊,是個挺大的院子。
啞巴又下車去找人,找到劉金豐說的老包。也不知道是姓包還是叫什麽包或者是外號,這事兒也不好問。
是這兒的書記兼大隊長。這就是真正的實權人物了,那相當有份量。
態度相當和藹可親,噓寒問暖的,一門子張羅吃頓飯,被啞巴以時間不夠拒絕了。
又是二十個大麻袋上車,明顯的車廂下沉了一些。
“老六啊,我記著這車能裝個五六噸,你這四噸是不是有點虛呀?”
老包和啞巴站在窗根底的太陽下麵,抽著煙看著人裝車,老包問了一句:“要不我給你弄滿它?咋都是跑一趟。”
‘能行?’啞巴掏出筆記本寫字。
“那有啥不行的,三四千斤也不是啥大事兒,反正你都跑一趟,感覺虛了不劃算。”
‘隻要碴子。’
“碴子算個事兒?葛子都不是問題,要不要?”
‘葛子多少?’
“你給一毛,行吧?”這會兒農村玉米五分,碴子七分,稻子九分,葛子……這東西理論上就不讓生產。
‘行,有四千斤?’
“四千斤,你要六噸都整成葛子都沒問題,咱們這是直接供應市裏糧庫的,要啥沒有?我那機器公社一共就兩台。”
‘那行,你給我補四千斤葛子。’啞巴肯定高興,葛子這東西在城裏比碴子受歡迎。
葛子就不能用麻袋裝了,得用玻璃絲口袋,一袋子隻有五十斤,而且玻璃絲袋太光滑,裝太高了不行,隻能放在下麵。
又重新折騰了一道,把麻袋翻到上麵來垛好壓緊,蒙上苫布用麻繩綁結實。劉金豐給準備的挺齊全,苫布麻繩都是齊的。
“今年晚了點,等上冬,年前年後你過來,咱們合計合計,你整幾掛葛子回去,那才叫玩藝兒。”
在老包眼裏糧食根本不算事兒,隻要不是讓他弄大米那就沒問題:“還有小米,那玩藝兒城裏人稀罕,你搭戛搭戛。”
啞巴點點頭,給老包塞了兩包赤水河,老包也沒客氣,承賄八毛八分。
這回裝到量了,一給油汽車動靜都變了。六噸是民間習慣載重,其實是超載了,但還在承受範圍內,大家都這麽跑。
裝完糧出來上路,駕駛室的後窗都被麻袋給堵上了,李俠往後看了看:“這窗戶堵上了能行啊?耽誤事兒不?”
啞巴搖了搖頭。那能耽誤啥事?本來也看不到車輛後麵。這年頭路上車少,隨便跑,視野什麽的都不是問題。
雖然這會兒卡車,各種改裝車,轎車,摩托車國內都已經能夠生產製造,但實際上私人都不允許買賣,都和老百姓沒有關係。
而且老百姓買輛自行車都得咬著牙攢,想買這些也不現實。一座城市放眼望去,馬路上都是自行車,靠腿走的是大多數。
事實上,這會兒國內已經有了第一輛民用摩托車,就是嘉陵CJ50輕騎摩托,但產量低,售價高,一輛要八百多,市場上基本看不到。
81年,也就是明年,本田以竊取技術的理由交涉嘉陵,雙方經過協商達成合作,本田嘉陵CJ50於82年升級換代,很快成為摩托車的代名詞。
啞巴記得那會兒一輛嘉陵50要一千多塊,成為城裏年輕人追求的時尚。相當牛逼。
隨後國內就開始出現大量的輕騎摩托,價格也一降再降,CJ50降到六百五,泉城輕騎六百,永久105隻要四百五。
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摩托市場全麵放開,125,145,175,250相繼進入民用,輕騎摩托逐漸被淘汰,慢慢消失。
國內的摩托車製造業迅速崛起,開始大量占領海外市場……國外的摩企慌了,在他們的命令下,由京城開始,各地開啟了限摩的偉大事業。
摩托製造業又迅速的萎縮,開始破產,消失。前後一共也就不到十年光景。
這些念頭在啞巴心裏一閃而過。
汽車上山,下山,從北頭開進公社,李俠趴在車窗上看著外麵的瓦房和街上的行人:“真熱鬧,這麽多人。”
她隻來過公社一次,就是當初下鄉等待分配生產隊那一次。
啞巴把車開進林業檢查站,自己動手把油箱補滿,心裏這才踏實了。這會兒沒有加油站,汽油都是大鐵桶,要手動抽取。
‘咱們在這吃個午飯,然後上路。’加好油,把工具還回去道個謝,啞巴和李俠商量吃飯,已經差不多中午了。
“上飯店?不了吧?”李俠有點舍不得,去飯店兩個人一頓飯就要幾塊錢,還要花糧票:“這不是有餅幹嘛。”
啞巴拍了拍腦門。這事兒就不能和她商量,沒用。、
下了車,轉到副駕這邊打開車門,伸手把不情不願的李俠給拉下來,然後把兩邊車門鎖好,拽著她出來去了飯店。
飯店離著不遠,出了大門二十來米。這會兒飯店大門上並沒有國營兩個字,那是幾年以後私營飯店多了才加上去的,以示區別。
李俠撅著小嘴被啞巴拉到飯店,扭過臉去不想搭理啞巴,但是飯店裏的味道讓她止不住的一口一口吞口水。
這會兒老百姓家裏做飯連油都舍不得放,味精更是稀罕物,所以飯店裏的味道尤其的刺激。
從五幾年到八十年代中期以前,國營飯店也是不可以隨意采購原料的,也有定量,所以催生出了大量的下水菜肴。
什麽豬頭,腸子,心肝肚,肉皮,所有使用動物內髒下水製作的菜品,都是在這個階段誕生並發揚光大的。
那些什麽動轍幾百年傳承都是胡扯,編的故事。
就好像禦廚這事兒,事實上真正的禦廚根本做不出幾樣菜,那就是個名譽,和手藝無關。主要是給皇帝吃的東西有點一言難盡。
啞巴也不管李俠,直接點菜,要了一個溜肉段,一個溜肚條,一碗雞蛋湯,三兩大米飯加兩個大饅頭。
他還想買幾個包子給李俠在路上吃,結果沒有。這飯店就不蒸包子,帶餡的隻有餛飩。
三塊五毛錢,一斤二兩糧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