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去公社
劉金豐在下麵名聲不顯，但鍾老大知道，人家是從張家堡出去的最能耐的人，現在在公社那頭相當有影響力。
他老鍾家又是針對老張家，又是針對劉金豐老媽的家，就有嫉妒的成分在裏麵，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心裏清楚。
別看嘴上說的這樣那樣，要是真能搭上，讓他下跪他都不會猶豫。這是真格的。人家在公社書記麵前能說上話，能弄出響，這就是地位。
一說公社，往往感覺上就是偏僻農村，莊稼院，其實不是，公社是正兒八經的一級政府，權力相當大，和影視裏不是一回事兒。
樂園公社管著好幾個生產大隊，有企業有工廠，有礦山有資源，工業搞的好，是富社。
劉金豐是樂園公社工委一把手，是正經流油的位置，實際權重相當大，在縣裏都是有頭有影的人物。
和這個一比，對於鍾老大來說，反而掙錢就沒那麽重要了。說的是如果能聯係上的情況下。
當然了，錢還是要掙的，即使拿三成，搞一趟幾百塊錢肯定是有，那也相當於他小一年的收入，還是相當可觀的。
這年頭城裏工廠的幹部一年到頭也不過就是一千左右的收入。
這是個相對公平的年代，階層的差異存在，但並不明顯，基本上還能打成一片，大家居住生活各方麵都相差不多。
“那你明天先幫我帶個信兒，行吧？”琢磨了一會兒，鍾老大看著啞巴問了一句。
啞巴點頭。行。
鍾老大打開抽屜找，拿出信紙來。啞巴拿了根煙站起來走到窗戶那點著，看著窗外。
鍾老大把信寫好裝進信封，就這麽放在桌子上，啞巴這才回來，指了指信封的封口，比劃讓鍾老大粘上。他不看。
鍾老大笑了：“我特麽還真沒看出來，六啞巴你可以啊，不聲不響的，沒想到是個人物。行，不管這事兒成不成，糧我幫你弄了。”
啞巴在心裏撇了撇嘴，點了點頭，坐下寫：最好是八噸以上走一趟，劃得來。
鍾老大點頭表示清楚。八噸糧也就是一萬六千斤，都不夠城裏一個小廠分的。在這邊，一兩百人確實隻能算小廠，啥也不是。
而且這年頭都缺糧，有多少都吃得下，要是真能搞個幾百上千噸糧鋼鐵公司那邊的大廠領導都能接見你，把你當兄弟。
可惜，也就隻能想想，別說弄不著，真有也不敢弄。
“隻要苞米碴子？苞米麵要不要？”
‘不要。樣數多了麻煩，咱們今年就是試試，苞米碴子好弄。越多越好。大米能搞到不？’
“操特麻的，我也想弄著大米，那是咱們能合計的東西？”鍾老大巴嗒巴嗒嘴，罵了一句。但這就透著那麽點親近的意思了。
啞巴點點頭，把鍾老大的信拿起來揣好：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鍾老大愣了一下。
‘等糧賣了回來，錢到手，我要青年點那房子，出錢買。’
鍾老大皺了皺眉，琢磨了一下：“這事兒我不敢這麽答應你，我得琢磨琢磨，問問他們幾個的意思。”
啞巴笑了笑：‘他們都想要，你給誰？這碗水你端得平？我出錢買，光明正大，理直氣壯。’
鍾老大看著啞巴，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幾下：“先這麽說著，等事辦了來，行吧？”
啞巴點了點頭站起來，想了想，比劃了一下騎車，看了看鍾老大。
“行，你推著吧，小心別摔了就行，會騎麽？”
啞巴點點頭。
鍾老大抽了口煙，想了想說：“我再給你拿一百塊錢，你幫我給劉金豐帶兩條煙過去，弄車啥的吃個飯，別舍不得。”
啞巴也沒客氣，接過錢揣到裏懷裏麵，順手把桌上大半盒赤水河拿了起來。
鍾老大就當沒看著，打開門廳雨搭下麵的燈，把院子裏照亮，就站在門口看著啞巴推著自行車出了院子。
回到家，李俠還沒有睡，但沒點燈，啞巴一進院子李俠就聽到了，打開了燈，趿拉著鞋出來看：“回來啦？誰的自行車？”
啞巴把自行車立好，關好院子門，比劃著讓李俠快進屋，自己也跟進來把門關緊插好，去看了看灶坑裏的火和鍋裏的水，這才進到裏屋。
“哪來的自行車？”李俠一臉擔心。
這個，啞巴還真不會比劃，隻能掏出本子寫字。和李俠交代了一下基本情況，當然太具體的不能說，怕她擔心。
“那你小心點，別給人家摔壞了。”一百好幾十塊，摔壞了真賠不起。
啞巴比了比大拇指，又指了指李俠的小腳。
“我洗了，你自己洗吧。”李俠被啞巴看的有點不好意思，把腳丫伸進了被窩。
啞巴又指了指李俠的下身：帶子換了沒有？
“沒沒沒，沒弄上，明天換。”李俠低下了頭。她今天基本上沒怎麽動換，手紙換的也勤，帶子沒髒。
啞巴點點頭，脫下棉衣褲，去打了水洗腳，順手把兩個人的襪子洗了，這才上炕睡下。琢磨著得弄兩雙拖鞋回來，這太不方便了。
第二天，啞巴起了個早。
李俠還在睡，啞巴輕手輕腳的起來穿好衣服，到門口，拿筆在牆麵的報紙上畫了畫。他沒有日曆，就一天畫一筆，記個日子。
今天是二十八號，星期五，農曆二月十二。
啞巴合計著，今天到公社得記著買本黃曆回來，兩個人都沒有手表，再沒有個黃曆，這日子過的也簡直有點太那啥了。
80年這會兒市裏已經有國慶、春節假期和星期天休息的安排了，沒有黃曆牌容易跑幾十裏出去結果找不到人。
節假休息日在前幾年大運動中被全麵停止，叫革春節的命，革禮拜天的命。去年，79年才開始恢複。全國全麵恢複要在今年。
啞巴拿出筆記本記了一下：黃曆，**，襪子。不是他要買，是給李俠買。拖鞋。
放在牆角筐裏的小雞也在睡覺，這些小東西不吵鬧的時候感覺還挺可愛的。
啞巴從炕琴裏拿出上次去大隊買的芝麻餅幹，寫了張字條和餅幹一起輕輕放到李俠褥子邊上，然後從屋裏出來。
給灶下添柴，鍋裏加水，啞巴洗了把臉，輕輕打開門出來到院子裏，去了趟廁所。去公社來回四十裏路，做飯耽誤時間了，他打算就這麽餓著出發。
李俠那邊有餅幹，中午她自己能煮。
昨晚沒來得及細看，過去檢查了一下自行車，沒什麽問題。戴好棉軍帽和軍用手套，推著自行車出了院子再把院門掛好。
村子裏不少人家這會兒都已經起來了，整個村子上空飄著柴火的煙氣，狗叫聲不時的響起，路上到是看不到行人。
啞巴推著自行車往前跑了兩步，翻身跨了上去，出發。
村裏的這條路還是比較平整的，騎起來也不顛，一路向西而去。
從堡子到公社，可以沿著公路走，也可以從大隊那邊穿過去，順著火車道走，兩邊距離差不多。啞巴選擇走火車道。
國防公路雖然又寬又平，但中間有幾個大上下坡，對騎自行車來說不太友好。
有了自行車趕路確實快，走起來起碼得兩個半小時以上的路程，騎車用了不到一個小時，還不會感覺很累。
公社這邊雖然是個鎮子，其實也不大，就一條三百多米的馬路，一條河和馬路並行，一起把鎮子分成兩半。
鎮上的人家和政府機關順著馬路分布在河的兩岸，不過這邊就都是磚瓦房了，還有幾棟小樓，顯得比較闊氣。
鎮上的人家比較密集，東西也多，供銷社，副食，郵局，糧店，車站，派出所，林業站，市場，什麽都有，算是比較熱鬧了。
中心街兩邊住著的大部分都是城鎮戶，公社企業的工人，農業戶生產隊在鎮子的東南方向，和鎮子聯在一起，人家都在山坡上麵，分了幾個小隊。
站在鎮子中心就能看到兩邊的山，山坡上都是田和房子。
啞巴直接騎著車去了公社，把自行車放到公社大院的自行車棚子裏鎖好，這才背著挎包溜達出來去了供銷社。放外麵怕丟。
這邊供銷社的售貨員就不是那種農村老娘們了，一水的條正盤亮大姑娘，都是城裏的穿著打扮，有梳辮子的，也有燙了頭發的。
給李俠買了三條三角褲，兩套秋衣，十九塊錢就沒了。說實話相當貴，這個年頭凡是和工業沾邊的東西都貴，城裏人也是買布做衣服的。
但這種三角褲和秋衣自己做不了，隻能買成品。一般就是買一套穿爛為止，反反複複補了又補，一穿三年五年。
襪子到是便宜，有三五毛錢的，不過這會兒流行的是尼龍襪，也有錦綸襪，還有那種很薄透明的女式花襪。長筒襪子要城裏才有。
尼龍襪，錦綸襪在前幾年還屬於奢侈品，一雙要三四塊錢，都要趕上一套秋衣了。那種輕薄透明的更貴。
不過隨著工業生產的普及，到了80這會兒價格已經回落。
同樣貴的還有的確良，一件的確良襯衣要六塊錢，甚至賣到十塊錢，還買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