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都特麽滾犢子

“我想燒點水,我……他們說我浪費劈柴。”李俠臉一紅,把臉扭向一邊。

這會兒的天氣,炕還是需要燒的,按理說鍋裏隨時都有熱水。

二十四小時灶坑裏都會點著火,不過除了做飯的時候,火會小一點,不滅就行了,保持土炕不涼。

這要是不燒,一晚上下來,準能把人給凍硬嘍,誰也扛不住。也就是現在打春,白天到是不用怎麽燒了。

“你今天都燒了幾鍋水了你怎麽不說呢?有你這麽禍禍的嗎?你是娘娘啊?”

啞巴看了說話那青年一眼,沒搭理他,拽著李俠進了她屋。李俠也沒反抗,跟著就進來了。

外麵三個小青年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壓著嗓子冷笑:“不是說她要留村了麽?是不是落給 這啞巴了?”

“估計是,好人家誰讓她落?操特麽的,這她到是不嫌乎了,平時整的像特麽多清高似的。”

“誰讓你膽小,跟你說就來硬的,女的還不就是那回事兒,一回生兩回熟,早就乖乖的了,她還能怎的?

回頭你一回城,她找著你啊?”

啞巴正在屋裏伸手想把裏屋門關嚴,好和李俠說話,正好模模糊糊的聽到了這一句。

推開門看了看正往自己屋裏回的三個人,啞巴分不清剛才那句話是誰說的,扭頭看了看李俠,從兜裏掏出筆記本原子筆寫了幾個字讓她看。

“剛才那話,誰說的?”

李俠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惱的,臉上紅了一片,沒回答啞巴的話,不過還是下意識的往那人身上看了一眼。

啞巴來回尋摸了一下,大步從南屋出來,過去到後窗口那把菜板上的菜刀拎了起來。

“啞巴。”李俠一著急喊了出來,伸手想拉他,隔著太遠。

那哥仨刷的汗就下來了,扭頭就往外麵跑。殺人啦,救命啊。喊了起來。剛才說話那個跑的最快,嗖的一下就幹到隊部場院裏去了。

啞巴拎著刀跟了出來,李俠跑過來拉他。

北屋裏還有一個小青年,挑著門簾趴在北屋門上往外看。

“怎麽了這是?”聽到聲的楊春生走了出來。

“啞巴要殺人了。”三個青年一下子有了靠山似的感覺,跑到楊春生身後揪著他衣服。

楊春生扭頭看了看抓在衣服上的手,皺了皺眉頭,看向拎著刀走過來的啞巴:“老六你幹什麽玩藝兒?”

這就是心理優勢了,即使啞巴拎著菜刀,楊春生也沒怕,依然保持著心理上的強大。

後麵李俠小跑著跟了出來,伸手拉住啞巴:“你別,你別呀。”

“怎麽了這鬧哄的?”會計慢慢騰騰的走了出來。

“他進了俺們屋,然後就拿刀要砍人。俺們也不知道啊。”那個嘴最損跑的最快的告狀。

山坡那邊三個堡裏的半大小子正下山,看有熱鬧,劈哩撲騰的跑了過來,手裏還拎著兩隻兔子。

這是上山溜套去了,冬天沒事幹,這些半大小子就成天琢磨下套套兔子,打野雞,再不就找獾子洞挖。

現在這邊山上東西越來越少了,原來兔子都成群,野雞漫天飛,獾子獐子麅子有的是,野豬也不是稀罕玩藝,老虎和狼都有。

現在偶爾弄隻兔子都得高興好幾天,野雞也少了,要是發現個獾子洞那就是大事件。

“幹什麽玩藝兒呢?”還沒跑到近前,半大小子就開始扯嗓子問上了。

“李俠,怎麽回事?”楊春生沒搭理這幾人半大小子,轉過頭去問李俠。李俠臉一紅,抿了抿嘴看了啞巴一眼,低下了頭。

靠。啞巴在心裏罵了一句,都這個時候了,這怎麽還扭捏上了。這個時代的女人真特麽是,愁人。

把菜刀往地上一扔,啞巴掏出原子筆和筆記本,刷刷刷寫了起來,然後往楊春生麵前一遞,指了指那個嘴損的貨。

楊春生接過本子眯著眼睛看了看,眉頭就皺起來了:“這是你們說的?這說的是人話嗎?奶奶個B的,這特麽是人話嗎?”

“我六叔還會寫字哪?”有個半大小子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奇的看著啞巴。都是老張家的,都得叫他一聲叔,不過不是一家。

啞巴衝其中一個幹瘦幹瘦的小子招了招手,讓他過來。

“嘎哈呀?這是咋的了?”瘦小子走到啞巴麵前。

啞巴指了指李俠,又指了指自己,把兩個大拇指往一起碰了碰。阿巴?啊舍。

“他是我六嬸啊?”瘦小子眼珠子差點弩出來,一臉的不敢信:“你別胡說八道。”

啞巴指了指楊春生,瘦小子扭頭看過去:“楊工分,這是我六嬸啊?”

“特麽的,連聲叔都不叫,你爹媽這麽教你的呀?老六的媳婦,那不是你六嬸是什麽?這還能錯?”

“真的假的呀?這不是那啥,青年嗎?怎麽就成了我六嬸了呢?”

“那還能有假?證都扯了,我今天去公社給求回來的。”楊春生賣了個功勞,瞟了李俠一眼。

“我操。”另外一個半大小子,額頭側邊有塊斑禿,好奇的扳著楊春生的手看啞巴的筆記本,結果就把啞巴寫的幾句話給看清楚了。

“我操你個麻的。”這家夥體格不小,挺魁梧的,回頭一個大嘴巴子就扇過去了:“幹他。小偉,削他。”

“別打架別打架,有話好好說,動什麽手呢?”會計過來拽人。

楊春生和會計兩個一起把三個半大小子連拉帶攔的給拽住了,那小青年已經挨了好幾下好幾腳,鼻子也出血了。

別看楊春生和會計都是四五十歲半老不老的,那勁頭子手勁可不是這幾個半大小子能比的,抓著就提溜起來了,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他說啥了?”小偉這會兒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呢,人都打了。

啞巴拿過筆記本,接著寫。把今天聽到的情況和判斷寫的清清楚楚。李俠在一邊抹眼淚,心裏的委屈終於不用憋著了。

三個半大小子擠在楊春生身邊,就著他的手把啞巴寫的東西看了一遍,小偉跳起來就要往過衝,被楊春生一把給抓住了。

“清醒點,扯什麽王八犢子?打他幾巴掌能怎麽的?再把自己陷進去。過幾天就滾蛋的人了。”

“操尼馬的大蝦逼,這說的是人話嗎?”小偉氣的臉通紅。這成了他六嬸了,那就是自家人,那是真的生氣,火騰騰的往上冒。

小偉是啞巴的親侄子,老二家的二小子。

其實平時和啞巴的關係也就一般,甚至有時候連叔都不喊,直接叫老六,老二和啞巴動手的時候,他也跟著動過手。

但怎麽說這也是他六叔,自己家打了鬧了幾天也就忘了,別人想惹那還真就不好使。

第一個動手那個,有斑禿的小子,比小偉大一點,是啞巴堂哥家的老大,他和小偉兩個人的爺爺是親哥倆。

還有另外一個,都是親戚,都沒出五服。

“都別鬧。”楊春生吼了一句,把筆記本舉了舉:“這上寫的是真的不?李俠,你看看。”

李俠低著頭過來接過本子看了看,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啞巴。剛才沒注意,這字寫的還挺好看的。

“你先別瞅他,這寫的是實話不?”

李俠點了點頭,臉又紅了。

“你們仨,還看看不?”楊春生衝那仨青年揚了揚手裏的筆記本,可一點讓他們看看的意思都沒有。

不管怎麽個關係,平時之間怎麽的,在這時候那也是一個堡的親近,不可能讓外人給熊了。

連會計看幾個小青年的眼神都變了。

“咱也別扯犢子了,你看看你們整這玩藝兒,這他麻的個逼的叫人事兒?這特麽是文化人能說出來的話麽?

我都臉紅。看你們一個一個溜光水滑的,高中生,知識分子,這特麽連我個老農民都不如,害臊不?”

“別跟他們扯了。”會計點著煙袋巴嗒了兩口:“滾犢子吧,堡裏容不下你們,明天都特麽滾犢子,哪來回哪去。”

“我們手續還沒下來呢。”站在一邊,三個人中沒說這些屁話的那個乍著膽子說了一句。

手續沒下來,他們回城落不了戶,還容易被抓到挨處理。私跑回去那是絕對不行的,問題大了。

“我明天給你們弄個介紹信,手續下來給你們寄過去。”楊春生說:“都留個地址,要是寄了收不到可怪不著我。”

那挨打的臉刷一下就白了。這要真的手續莫名其妙丟了,沒了,那他就真毀了,弄不好這輩子都得留在農村。

別提什麽補辦,這年頭全是人工手寫,改改不是什麽難事。就說不改,拖你個三年五年太正常了,你能怎麽的?

跑回去是肯定不行的,沒戶口就沒糧份沒有任何票份,沒工作沒身份,什麽都沒有,寸步難行,吃飯穿衣都是問題。

“六哥,我錯了。”這小子直接就給啞巴跪下了。

“你管誰叫哥呢?”小偉不樂意了。麻逼的這不占老子便宜麽?

“你別扯蛋。”楊春生扯了小偉一把。

啞巴沒什麽表情,就指了指李俠。正主在這呢,你跪我有毛用?

“李俠,好歹咱們同學一場,我平時也沒怎麽你吧?就是開個玩笑。”

啞巴碰了碰楊春生,比劃了幾下。算了,別攆人,這邊李俠也不能住了,我讓她搬過去,要分東西。

啞巴心裏比這些人都清楚,青年回城是大勢,是擋不住的。

而且這些人都是城裏人,你知道誰家是什麽情況?這也沒幾天了,要是真出點什麽事,誰知道能扯出多大羅亂。

要是真出了事上麵查起來,最後還是會落到自己和李俠身上來。指望隊長保自己麽?

就自己和李俠兩個人這家庭出身,這現實情況,妥妥的扛雷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