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麵授機宜
轉遍了山城的韓小東剛剛吃完晚飯，閆雄那些下崗工人又來了。
他們又去找陳達均要錢了，又再次無功而返。
這些老實巴交的工人，終究沒有韓小東那股子敢拚命的狠勁兒，被保衛科的人趕了出來。
“東哥，你再幫我們想想辦法，我家已經斷糧了，實在撐不下去了。”
人一旦有求於人，不自覺的就會矮三分，就連閆雄這個三十多歲的人都一口一個東哥叫上了。
“是啊！東哥，你能要到錢，就說明陳達均怕你，大家都是一個廠子的，你一定要幫幫我們啊！”
鼻青臉腫的張魯抓住了韓小東的手，聲淚俱下，“東哥，我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陳達均又把八大金剛都找回去了，我還被他們打了呢！”
“東哥，我給你跪下了，求求你幫幫我們吧！”一個婦女甚至哭著給韓小東跪下了。
“趕緊起來。你們的膝蓋怎麽這麽軟，給陳達均跪，又給我跪，做人就不能硬氣一點嗎？”韓小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雖然他跟這幫過去看不起他的人沒什麽交情，但眼前這幫人上有老下有小，又沒什麽生存技能，確實挺慘的。
“行，這事我管了。”即便久曆世事已經磨練的心如鐵石了，但韓小東還是心軟了。
大家一聽，頓時精神振奮起來。
“明天，在小區門口集合，我們去上訪，把你們的材料都帶上。”
等這幫人都走了，韓小東下樓去買了稿紙和筆，就在昏暗的燈光下，洋洋灑灑寫了一篇申訴材料。
第二天一早，韓小東就帶著三十多個下崗工人浩浩****走進了道西區政府。
可到了區政府一看，他們傻眼了，大門口，烏央烏央的站了足足有幾百人，全都是下崗工人來上訪的。
門衛把他們擋在外麵，很多人心情焦躁，當場就和門衛吵了起來，現場一片混亂。
這年頭，下崗的工人多，來上訪的自然也多。
張魯頓時有點泄氣，偷偷的問韓小東，“東哥，這麽多人，政府能管我們嗎？”
韓小東心裏也沒了底，“你們等等我，我去問問。”
他擠到門前，對一個維持秩序，看起來像是幹部的人問道：“同誌，我打聽一下，我們想反映問題，應該去哪個部門，走什麽流程？”
這個問題直接把這個幹部問愣了，他做這個工作很久了，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心平氣和，能問出這種問題的上訪者。
“反映問題去信訪辦，把你們相關的材料準備好，那邊會給你答複的。”
他這句話剛說完，就被旁邊的上訪者打斷，“你就說的好聽，上次我們來你也是這麽說的，我們去了信訪辦遞了材料，可這都過去多少天了，也沒給我們回信，我們已經不相信你了，讓領導出來，當眾解決我們的問題。”
這名幹部頭上已經冒汗了，他退後一步，指揮門衛攔住上訪者。
滴滴……
一輛掛著東海01牌照的公爵車想要進入，可是門口已經被上訪者堵住，車裏的人隻能下車步行。
人群之中，韓小東看到了下車的人中竟然有謝安然。
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說話。
謝安然有些吃驚，她是為了紅玫瑰舞廳的事陪著龔主任來道西區政府尋求幫助的，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韓小東。
那晚韓小東說的話又一次浮現在腦海，她情不自禁的回了下頭，看到韓小東一揮手，三十多人跟在他後麵，一起離開了。
很顯然，這些人都聽韓小東的，這個混混，手底下都這麽多人了嗎？
*
回去的路上，汽水廠所有的下崗工人都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
他們滿懷信心而去，卻失望透頂而歸。
剛剛那副場景他們也看到了，現在下崗的人太多了，政府根本管不過來。
嗚嗚嗚，昨天給韓小東下跪的那位大姐忍不住又哭起來了。
哭聲像是會傳染似的，沒幾分鍾，很多人的眼圈都紅了。
生活太沉重，壓得他們直不起腰，喘不過氣。
他們痛恨，為什麽他們的爹媽不是當官的，不是有錢人，為什麽他們沒能分到一個好廠子去，為什麽他們要遭這種罪。
“都別哭了，我還有辦法。”韓小東一聲怒吼，讓他們都閉上了嘴。
“你們等等我。”韓小東跑向遠處的公用電話亭，撥通了陳達均辦公室的號碼。
“喂，汽水廠，哪位？”聽筒裏傳出了陳達均的聲音。
“您好，請問您是山城道西區汽水廠的負責人嗎？”韓小東換了一口普通話。前世在京多年，說普通話還是沒問題的。
陳達均聽的一愣，對方的口音好像是燕京那邊的，這讓他頓時心生警惕。
“您好，請問您是？”
“我是《燕京改革報》的記者，我們接到讀者來信，反映貴廠在下崗分流過程中侵吞工人的遣散費，所以打電話求證一下。”
陳達均一激靈，“沒有的事，我們怎麽可能侵吞遣散費呢！這是汙蔑，這是造謠。”
“沒有就好，說實話，我們報社最近接到很多反映類似事件的信，都有點忙不過來了，您能不能給我們介紹一點相關情況？”
陳達均立刻賠笑道：“記者同誌辛苦了，這點小事還麻煩你們，要我說不用搭理他們就完了，我這也沒什麽好介紹的。”
“那可不行，下崗分流是國家製定的政策，就怕在執行過程中出什麽差錯，所以從上到下都很重視，我們報社已經決定，把你們廠做一個典型，做一個係列報道。既然您不想跟我介紹情況，那我們隻能派人去一趟山城了，到時候我們會聯係東海、山城省市兩級的宣傳部門、紀委及其他相關部門來一次深度調研，好，再見！”
不等陳達均再說什麽，韓小東掛斷了電話。
閆雄、張魯他們眼看著韓小東打完電話又跑回來。
“東哥，你幹什麽去了？”
“別問，你們要是想要回錢，就按我說的辦，誰要是不聽我的話，你們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很明顯這些人看向韓小東的眼神裏充滿了不信任。
隻有張魯堅定的站在韓小東這邊，“我聽東哥的，東哥讓我什麽我就幹什麽。”
有他帶頭，其他人的態度也變了。
“聽，隻要能要回錢，讓我們幹什麽都行。”三十幾顆腦袋湊了過來。
韓小東放低了聲音，麵授機宜。
“回去以後，就照我說的做。”
他說了很久，這些下崗工人聽的都很認真。因為他們知道，這關係到他們的安家費。
回去的路上，韓小東歪著頭問張魯，“你怎麽就這麽相信我。”
張魯摸著腦袋，憨厚一笑，“咱兩是一塊長大的，從小你就比我聰明，我信你。”
韓小東悠悠的歎了口氣。對這具身體的前主人來說，張魯或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相信他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