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做豬腸肚，一下午
往年臘月正月。
何寧家院裏，除了梅姑和姐姐，沒人願意進來。
今年，有可能不一樣。
過兩天，很多人給爺爺拜年。
家裏從沒有過的熱鬧。
李娟想著這些，幸福的胸前漲著難受。
“寧子，把文文叫來。”
“文文跟太爺玩呢！叫他幹啥？”
李娟指指胸口：“讓他吃一口。”
何寧眼睛瞪大：“他三歲了還吃奶？”
“我這不漲嘛，悅悅吃不完！”
何寧不理解了，三十年後的那些女人，吃得那麽好，沒奶水，孩子從生下來喂奶粉。
可這年頭的女人，喝點雞湯吃兩口肉片，母乳就咕嘟咕嘟。
“你愣什麽，快去抱兒子！”
何寧抽抽鼻子，說一句：“要不，我嘬一口？”
李娟騰一下臉色通紅。
“耍流氓！”
何寧嘀咕：“自己老婆，怎麽就流氓了？”
何寧把文文抱進廚房，遞進老婆懷裏。
文文咯咯笑。
“媽媽，吃奶奶吃奶奶！”
咕嘟咕嘟一肚子。
何寧愣怔怔看，咽口水。
文文吃完了一邊還不撒手，要吃另一邊。
何寧把他拽出來。
“另一邊是妹妹的，少討厭！”
“不嘛不嘛是文文的。”
“跟妹妹搶吃的，你羞不羞？”
小悅悅“哇”一聲啼哭。
何寧慌手把小悅悅抱起輕輕搖，哭聲立馬止住。
何寧近距離看女兒哭鬧想吃奶是什麽樣子。
小腦袋左右搖晃，吭哧吭哧。
沒找到目標，“哇”一聲又脆響啼哭。
小嘴嘴紅哈哈，那叫一個委屈。
“好了好了，給媽媽給媽媽！”
何寧轉頭看兒子，假裝問題很嚴重的口氣。
“看到了吧？妹妹沒啥吃了，餓哭了，現在咋辦？”
文文捂自己小嘴巴。
轉身爬下炕，門忽一下打開跑出去。
何寧趕緊把門關緊，罵一句：“說了別把門大敞開，就是不聽。”
“砰”一聲門又撞開。
“這孩子……”
文文拿著一個桔子。
“媽媽吃桔子。”
這小子是個什麽想法？
爸爸騙他妹妹沒奶吃了，他拿桔子給媽媽吃？
“兒子，桔子涼，媽媽不敢吃。”
文文掰開桔子，一股酸甜味彌漫。
饞得李娟咽口水。
“寧子，在爐子上烤熱，我是不是可以吃一點？”
何寧心裏，有前世的人生經曆。
月婆子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這個禁忌那個禁忌，多半都沒道理。
但桔子放在那邊屋子，離火爐最遠的拐角，很冰涼，老婆真不敢吃。
“對，我烤熱乎了你吃，應該沒啥！”
何寧用一根筷子把桔子辨插上，在火爐上烤得滋滋冒熱氣，給李娟吃七八辨。
“梅姑要是知道你吃桔子，還不把我罵死。”
梅姑的聲音在院子裏喊話。
“娟，寧子？”
李娟用手掌慌忙把嘴角的桔子汁擦掉。
再給梅姑答應：“哎，姑姑你進來。”
“娟，我不進來了，寧子在不？”
何寧趕緊答應：“哎梅姑，我在呢。”
何寧從屋裏出來，看見梅姑手裏提著豬腸豬肚。
“寧子，我以為你出去玩了，不管家裏了！”
“哪能呢梅姑，我一步都沒離開我老婆女兒。”
李紅梅看著他笑，一抹擔憂消除。
“寧子，你不是愛吃這一口麽？你再洗幾遍，大料放足煮上，趕下午就能吃到嘴裏。”
何寧是愛吃豬腸豬肚，但沒做過。
重生一回，前世不會做的事，今世還是不會。
洗這玩兒就不會。
看何寧猶豫，李紅梅細心指教一遍。
“包穀麵倒兩碗，纏勻，捋一遍，再清水洗三遍，再倒醋糟一個小時，再用清水衝兩邊就幹淨了。”
真麻煩。
李紅梅笑：“是麻煩了點，但煮熟了，肚絲涼拌，肥腸炒酸菜，你不是最愛吃麽？”
何寧進爺爺屋裏，地上新買的盆拿一個，這堆東西，一股腦裝裏麵。
李紅梅進廚房，看了一會兒侄女侄孫。
何寧從早到晚做了什麽，李娟悄悄一個不落說給姑姑。
李紅梅真放心了。
笑嗬嗬走了。
娟一臉喜悅：“寧子，梅姑誇你呢！”
“哼！梅姑誇我，就把腸肚給我弄？我愛吃，可我不會做呀。”
“寧子，梅姑家去年的腸子，是我做的，我教你。”
何寧想起來，去年過年，他吃了三天炒肥腸，過了一把嘴癮。
他以為是梅姑做好端來的。
現在才知道，是自己老婆辛苦半天做出來的。
“寧子，照梅姑說的，兩碗包穀麵倒裏麵，纏一邊，再用清水洗三遍，再倒醋糟一個小時，再衝三遍。”
“快去弄呀！”
何寧恍然大悟。
梅姑怕他出去玩，想到這一招，消耗時間，把他拴在家裏。
用兩個臉盆，何寧蹲在門台上，一遍一遍搗鼓這副腸肚。
用了一下午時間。
去年那一口香，老婆辛苦，親身感受了一把。
小文文捂著鼻子靠過來。
“粑粑，臭！”
“煮熟了香！”
何寧張大嘴“啊”，小文文一個手捂著鼻子，一個手喂爸爸吃桔子。
臘月二十八下午這會兒，村子裏一聲接一聲鞭炮響。
“粑粑，放炮炮呀！”
“就是，咱家院子裏得有個響不是。”
腸肚已經洗出來，清水泡著。
手洗幹淨，陪兒子放炮。
“兒子，大門外遠一點放炮，嚇不著妹妹。”
大門外，何寧把十個鞭炮，一個一個插在土牆縫隙裏。
香頭遞給兒子。
“文文，來，你自己敢放了。”
“粑粑，文文不敢。”
“有什麽不敢，引線點著了就跑。”
小文文拿著香，認認真真點引線。
“噗嗤”一聲火花飛濺。
文文轉身準備跑時，“啪”一聲爆響。
文文嚇的“哇”一聲哭。
“壞粑粑...嗚嗚......”
兒子太小，轉身跑的速度跟不上。
何寧給他嘴裏塞一個糖，哭聲立馬止住。
還是小手捏香，大手捏小手，小身子抱在爸爸懷裏。
點著引線，父子倆轉身跑開。
十幾個鞭炮放完，抱兒子進屋裏烤火。
外麵玩一會兒，臉蛋冷，再進屋裏烤火，臉蛋烤熱。
文文是紅彤彤兩個紅臉蛋。
“你跟太爺玩，爸爸忙一會兒。”
洗幹淨的腸肚不能在廚房煮，那味兒老婆受不了。
不能在爺爺房子煮，爺爺和兒子受不了。
從外麵空場上抱來十幾個蓋房子時留下的土坯。
在院牆角砌一個簡易土灶。
爐子裏燒紅的碳塊，夾出來放進土灶裏，放一把柴，再添一鐵鍁煤塊。
院子裏煙霧彌漫。
一會兒時間，土灶裏著旺。
爺爺房子裏，爐子上一鍋滋滋響的水端出來搭在牆角土灶上。
一包大料，兩根紅蔥，半碗生薑片，半碗幹辣椒。
洗幹淨的腸肚倒進鍋裏。
咕嘟咕嘟滾開。
半瓶醬油，一把鹽。
院子裏煤煙味加煮腸肚的怪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