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BB機與小靈通
轉過街邊的高樓大廈，就見後麵是一片老舊的城中村，順著磚石鋪就的巷路，片刻功夫就來到了陳暉家租住的地方。
這是一處平房院落，由於加蓋了幾間用與出租的偏廈，顯得十分擁擠。
今天正是周末，幾個租戶正圍坐在大門口的樹下閑聊，但一見陳暉過來，立馬都不吱聲了，開始互相使眼色。
及至陳暉剛走進大門，便又都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
“看這個混不咎，還人模狗樣的呢，滿院子誰不知道，他為了弄錢去遊戲廳，打算托人將自己的妹妹賣了。”
“可惜文靜還被蒙在鼓裏，到處借錢給小丫頭買藥治病。”
“要我說，這小子不是玩意，那文靜也不值得同情，太傻了。”
“我就怕他們家這一家人張口，必保是要借錢，以後都躲著點。”
……
陳暉走在最後，聽得很清楚，心裏憋火，但一想到，自己不會長留此地，也不會再見到這些人，他也就懶得回頭去計較。
進了租住的小屋，早上煮好的麵條已經坨了，沈文靜拿水泡開，預備自己吃，然後給妮妮和陳暉煮上新掛麵。
陳暉坐在馬紮上，表麵上是在看沈文靜忙活，實際上卻在盯著那把菜刀。
晚上盧大軍要是帶人來尋仇，就用這狠家夥來善後，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然後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沈文靜煮好麵條，打了兩個荷包蛋，然後又給妮妮加了片火腿，端了過來。
但坐下後，她卻沒心思吃，忍了良久之後，才終於追問了起來：“小暉，你真的是想把妮妮送人嗎？”
屋中的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
陳暉停下筷子，看見兩人直直望向自己，臉上都是緊張的神色，心裏明白，世界到底是殘酷，還是留有希望，全在自己一句話上。
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都需要善意的謊言。
況且，這件事真不是自己的錯，沒必要承認。
“哦，我被那個老太婆騙了，她給我500塊錢，說是先前欠我家的，還說要能找到偏方治白血病，我才領妮妮過去的。”
他的話一說完，屋子裏壓抑的氣氛，忽然一掃而光。
沈文靜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開始端起碗來，張羅吃飯。
而妮妮也高興起來，夾起火腿片，剛要吃，又想了想，送到了陳暉碗裏：“哥哥，你吃肉吧，好有力氣打壞人。”
陳暉用手指了指腦袋：“真正厲害的壞人，有力氣也打不過的，必須用這裏才行。”
“是說像那個老太太一樣，拿腦袋拱人嗎？”妮妮天真的問。
陳暉頭一次笑了，感覺先前焦慮和痛苦都不翼而飛，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妮妮的小腦袋：“傻丫頭，人的腦袋是用來思考的，豬的腦袋才是用來拱東西的。”
隨後又假裝唬起了臉：“你剛才偷看了吧，我不是讓你轉過身去，不許看嗎？”
“我要看看哥哥怎麽打壞人呀，哥哥太厲害了，嘭的一腳，就將那個老妖婆踹飛了。”妮妮興高采烈的模仿。
隨後，又拿起桌上治療白血病的藥道：“哥哥，你就是像我手裏的藥。”
“嗯？”
“同樣是大英雄啊，這藥打擊壞細胞，你打擊壞人。”妮妮甜甜地道。
陳暉微笑地點頭，這小丫頭還挺會類比，算得上聰明伶俐了。
……
吃完飯後，陳暉剛出屋想透口氣，就見一個三十左右歲的矮胖子，夾著皮包，從大門外挺胸腆肚地走了進來。
身上穿著鱷魚標的T恤，紮進褲腰裏，腰間皮帶上，掛著那個年代的三件套。
手機，BB機，車鑰匙。
一看就是個小老板。
矮胖子走到院子中央，便嚷嚷開了：“老李婆子在家嗎，你這院裏有沒有閑人，給我找兩個，要會刷大白和弄吊頂的，再來個小工，我在佳和市場新弄了個店，要裝修一下。”
正房出來個富態的大媽，眉開眼笑：“呦，紅旗，你這生意越幹越大了，都開分店了，看樣，華興北這些市場，是真賺錢啊。”
“也就賺個辛苦錢，比不上你家，守著這麽一個大院，等一拆遷，妥妥的百萬富翁……不說了，還是先幫我找人吧。”
陳暉聽著，有點感興趣。
兩人所說的這個華興北市場，可是未來世界上最大的數碼產品集散地，此時正是蒸蒸日上的發展期，可謂機會無限。
在未來的二十年裏，這裏將成就五十多位億萬富翁，十多家上市科技公司，就連巨無霸企鵝也是在這裏誕生出來的。
這位小老板是坐在風口上了，隻要不糊塗，鐵定能起飛。
李大媽轉眼看見陳暉，皺了皺眉，但還是問了一句：“小陳，你去幹吧，賺點零花錢。”
“我從不給人打工。”陳暉說了句實話。
李大媽明顯生氣了，嘟囔了一句什麽連妹妹都要送人，房租錢都交不起，然後便去找其他租戶問詢。
矮胖子臉上也露出不屑的神色，剛想說句什麽，卻聽見BB機響了。
他看了一下，然後拿出手機，撥號通話：
“喂，張老板啊， 我這正忙活新店的事兒……別提了，價格比老市場還貴，華興北這一塊兒的租金，以後就別想著能便宜了……
隨後他嗯啊了一陣，又道：“咳，老張，你搞來的要是BB機，別說五百台，就是五千台，我也能幫你吃下，但小靈通可不行，這玩意說電話不是電話，說手機不是手機，兩邊不靠，上麵前還不給政策，賣不動啊。”
陳暉聽到這裏，一陣搖頭。
他大學畢業後，先是在信息政策研究室工作了好幾年，之後眼見國內存儲芯片產業受製於人，才辭職下海創業。
那幾年，他主要的工作，就是梳理國內信息產業的發展史，所以，對一些節點很熟悉。
矮胖子一眼瞥見陳暉的樣子，出於商人的機敏，立馬握住了話筒。問道：“兄弟，你搖頭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