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玉雕人俑
眾人走後,梅兗和毛小軍回到三樓,步入平台,環顧四周。
看了不一會,梅兗便到一旁桌邊坐下,默默望向毛小軍,隨即掏出手機,自顧自看了起來。
她覺得對於毛小軍,來這一趟,其實並無太大危險,甚至可以讓其眼界有所提升。
苗襄率布置的很嚴謹,毛小軍自然也看在眼裏。
這讓他越發肯定自己的推測。
這個苗襄率,絕對不簡單!
“他不會是傳說中職業調查圈的某個大人物吧……”毛小軍心中暗暗揣測,略微對苗襄率的調查有了些期待。
毛小軍並不知道,自己母親的事情,隱隱刺激了苗襄率,讓其發動了所有關係,包括他在縣城附近的那些老朋友。
毛小軍拍了拍手,搭個涼棚,向遠海望去,隱約可見建築林立。
隨後,他轉身走到桌邊坐下。
梅兗放下手機,抬頭望著他,輕聲說:
“第一次看見海吧?”
毛小軍點點頭。
“明天,我們就要從這片海上,過到對麵,好好感受一下!”
梅兗輕笑道。
叮鈴!
大門口的鈴聲響了兩下,緊接著大門緩緩打開,兩人對視一眼,皆見驚色,同時起身,往大門看去。
很快,蘇揚香和張瑪瑞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見是張瑪瑞母女,兩人鬆了口氣,相視而笑,隨即搖搖頭。
梅兗趴在欄杆上,招呼蘇揚香。
蘇揚香和張瑪瑞聞聲抬頭,衝兩人揮了揮手,把通行卡還給那三人,拎著東西便上樓來。
伴隨著張瑪瑞和蘇揚香的出現,以及她們帶回來的三大包零食,三樓平台熱鬧了起來,毛小軍卻悄悄審視張瑪瑞。
這位張阿姨,短短一個小時,數次讓他陷入尷尬,毛小軍覺得這並不尋常,他認為這說張阿姨善於直接找到對方的弱點,還能不露聲色的拿住對方。
相較於苗襄率,張阿姨應該是和彭通草一個類型的,同樣不受對方情緒幹擾,反而能夠迅速影響對方,哪怕冷靜如毛小軍,麵對她,也覺得有很大壓力。
毛小軍在第一次麵對彭通草時,雖然也警惕,但那不是壓力,隻是戒備而已。
當年胡燁失蹤之後,導致毛小軍自幼年起到現在,便是完全在周圍壓力和自我壓力之中度過的。
所以,他對此十分敏感,丁點壓力,毛小軍便心生警覺。
不過為了毛小軍的健康成長,在胡德青的要求下,毛小軍開始練習骨越門錯骨手,期望以此轉移毛小軍的注意力。
而毛小軍也遵照胡德青的意思,每日晨起即練,近二十年,從未有一天落下。
那時候因為這件事情,毛小軍一度被縣城的同齡人視為不可招惹的人,沒有之一的那種,都說那毛孩子一發狠,就卸人家骨頭。
每當這事發生,胡德青隻好主動去治傷賠禮,而對方家長也知道必是自己孩子先招了毛小軍,待胡德青治好傷後,當場又把自己孩子一頓打。
於是,從那時候,毛小軍似乎就成了孩子們眼中的禁忌。
直到上了高中,毛小軍才漸漸學會控製自己,不再出手傷人。
但那時候時常會有人暗中威脅毛小軍,為了讓自己不至於被對方治住,隻要不是同齡人,他會選擇先下手,每次遇到被人暗中堵住,對方剛有動手的意思,他就趁對方不備,立刻施展錯骨手,迅速卸掉對方關節,反過來威脅那些來威脅他的人。
最終的結果,卻是形成了惡性循環:威脅過毛小軍的人,不再來了;沒來威脅過的,不信邪,接著來找毛小軍,受傷後,不來了……如此,幾年內有不少當地人找過毛小軍,但都沒有占到太多便宜。
當然,這些事,毛小軍從沒有對別人提起過,胡德青不知道,梅兗也不知道。隻有趙安梁,遇上過幾次,卻也很有默契的幫毛小軍保守秘密。
對於這些,毛小軍內心其實也很清楚,這些人隻是為了求財,要是有別的意圖,那自己根本沒有機會反製對方。
於是,在這種壓力之下,毛小軍開始更加敏感,時刻保持警惕。
像今天張瑪瑞帶給他的壓力,就屬於這種警惕之後產生的。
“這小子……”另一旁的張瑪瑞,眼睛餘光一直跟著毛小軍,同時也在悄悄打量著他。
越是打量,張瑪瑞越是心驚:他這眼神……不會是對我起了疑心吧?
她已經聽蘇揚香說過毛小軍的事情,知道他因母親失蹤自幼多疑,處事警惕敏感,望見毛小軍此時的表情似帶疑心,她心裏略微有點不安。
在張瑪瑞眼中,毛小軍此刻的神情有些凝重。
隨著張瑪瑞的視線不斷掃過來,毛小軍覺得一瞬間四麵八方的空氣之中似乎也充滿了壓力,仿佛要滲透自己,浸染到自己內心。
所幸毛小軍學過靜心之法,在察覺到自己已經陷入思維迷亂之後,他立即調整自己,希望可以擺脫這種來自腦海深處的幹擾,或者說是精神的輕度分裂。
過了幾分鍾,毛小軍總算是穩定了心緒。
他抹了抹額頭輕汗,閉眼感應了一下,知道自己已經恢複正常。
在剛才那種狀態之中,他似乎一瞬間忘記了周圍所有的一切,隻能感受到自己。
短短十幾分鍾,差點直接陷入魔怔。
此時,他有點後怕,暗自告誡自己以後不能想太多,這要是魔怔了,可就壞了。
梅兗察覺到毛小軍擦汗的動作有點異常,起身走到他身邊,輕聲詢問:
“小軍,你怎麽了?”
毛小軍微微一笑:
“姐,沒事,可能是剛才想事情太入神了!差點回不來!”
梅兗心下一驚,語氣凝重:
“小軍,聽我的話,以後想事不要太沉。”
毛小軍點點頭,向張瑪瑞微微致禮:
“讓張阿姨見笑了!”
張瑪瑞聞言笑吟吟,沒有接他“見笑”二字:“小軍,你懂醫,應該知道玉可以穩心神。等到了港都,我送你一塊。”
“您對玉很熟悉啊!安魂魄首選,不宜用藥時的最佳選擇。”毛小軍驚奇道。
“你喜歡哪種形象,我親自動手。”張瑪瑞見毛小軍不反感,略顯興奮。
誒?張阿姨莫非是玉雕……大師?
“您是玉雕大師麽?”毛小軍驚道。
張瑪瑞聞言大笑:“真是會說話!談不到大師,隻是像你從小就學醫一樣,我從小就雕玉,時間長了點而已!不過呢,可以告訴你個秘密,我瞧不起大師!”
這,算是自己誇自己了吧?
毛小軍抬眼望向張瑪瑞,心中暗自腹誹,嘴裏卻是緩緩說道:
“張阿姨,我一開始就看您脖頸好像有點不適,但那時候因為不知道原因出在哪裏,就沒好意思說。現在知道您做玉雕,想來應該是常年伏案埋頭導致。”
聽毛小軍這樣說,張瑪瑞扭了扭脖子,歎息道:
“所謂有所得必有所失,這不就應驗了嘛!搞好了雕工,卻讓頸肩變得問題很嚴重。醫生也說讓我多休息!可是我們這行,又怎麽能休息的了,手一停下來,水平就下滑的厲害。”
毛小軍起身致禮:“您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幫您處理一下。捏捏筋骨,應該會好很多。”
不待張瑪瑞搭話,蘇揚香就急急說道:
“媽,小軍可以的,您試試!”
說著,她使勁晃動自己腦袋,演示給張馬瑞看:
“您看,怎麽樣,我現在不怕扭脖子了!”
張瑪瑞啐道:“那你不早說!”
毛小軍笑笑,請張瑪瑞到房內**躺下放鬆,轉身去洗了手,從包裏拿出手套,抖動雙臂,左手托起她的後腦,右手托起脖子,十指同時發力……
梅兗和蘇揚香在一旁觀看,也不出聲,隻是每人手裏都拿了一塊毛巾。
半小時後,治療完畢,和當初為蘇揚香和苗潘治療時相比,毛小軍出汗更多。
蘇揚香和梅兗見狀,連忙上前為毛小軍擦汗,梅兗擦頭臉脖子,蘇揚香擦手臂。
張瑪瑞見此情形,眼睛微眯,悄然一笑。
毛小軍看到了張瑪瑞這個眼神,卻是假裝不知,坦然讓兩女擦汗,其實心裏很是忐忑:這張阿姨不會以為我跟他閨女有點啥吧?
停了一會,毛小軍緩緩開口:
“您感覺怎樣?”
張瑪瑞扭扭脖子,臉色突然變得凝重:“嗯?這就全好了?這麽神奇的嗎?”
聞言,毛小軍輕輕搖頭,正色道:
“張阿姨,好了應該是的。說神奇,談不上,不過是傳承而已。從理論來說,是矛與盾的調和,並非西式方法中隻解決矛或盾。”
張瑪瑞點點頭:“我懂你的意思。隻不過這突然好了,有點不太適應。”
毛小軍微沉吟:“很多人不信,隻認為解決矛或解決盾,就能解決問題,真的是很天真。矛和盾,從來就不是拿來解決的,隻能用來調和。”
這時,蘇揚香和梅兗起身去洗毛巾了。
張瑪瑞看著毛小軍,問道:
“小軍,你對經絡一道,應該是非常熟悉了?”
毛小軍點點頭,不說話,隻望向張瑪瑞。
張瑪瑞轉身從包裏掏出一張白紙,遞給毛小軍。
毛小軍一見之下,眼睛猛地一睜:好眼熟!他的第一反應是,見過這個東西。
白紙上畫著一隻經絡俑的草圖,這個造型……
但他一時並沒有想起在哪裏見過,於是緩緩說道:
“看這風格,貌似有點西漢的味道。”
張瑪瑞微微一笑:
“不錯,果然是專業的,一眼就看出來曆!她說這是倉公經絡俑,造型啟於秦漢交際時代。”
說著,她指了指草圖,輕聲說:
“小軍,我也不怕你笑話,對於這個倉公經絡俑,我心裏沒底。因為這個造型並非成比例的,我擔心經絡穴位搞錯,想向你請教一二。”
毛小軍聞言,連連擺手:“阿姨!別說請教,晚輩受不住!”
“你這孩子,我不懂就是不懂,就是要請教你。怎麽,你還不說麽?”張瑪瑞被毛小軍逗笑了,同時也在心裏對他暗自誇讚。
對著草圖沉吟片刻,毛小軍輕聲詢問:
“張阿姨,這個我可以拍下來吧?我想仔細研究一下,不然也不好把握……”
張瑪瑞笑道:“我那個客戶是賣香料的,藥用為主,我自己對比著照片畫的,你隨便拍就好了!”
毛小軍掏出手機,拿著草稿來到平台,放在地上,認真拍了幾張。
隨後撿起草稿,步入房間的一刹那,他突然想起,胡德青有一個類似的經絡俑。
隻是那個經絡俑,通體有點發黃,在毛小軍記憶裏,那是水晶、玉石之類的材質所雕刻。
毛小軍唯一次一次被胡德青打,就是因為摔了那個經絡俑。
他清晰的記著,十歲那年的一天晚上,胡德青正在房中端詳經絡俑,滿眼憐惜之意。
毛小軍在一旁看的好奇,試探著要拿過來看看,於是便向胡德青伸手。
胡德青小心翼翼的把那個倉公經絡俑交給毛小軍,並不停的強調,要他小心。
不料,毛小軍卻單手接過來,結果沒拿動,掉了下去,胡德青當時突然怒了,眼睛一瞪,拉起毛小軍,照著屁股就是一頓巴掌。
挨了打之後,毛小軍看著胡德青滿眼淚花,立即跪下認錯,主動去撿起經絡俑。
然而,等拿起那經絡俑,仔細檢查時,讓毛小軍感到十分驚奇,看起來像玻璃一樣的經絡俑,“哐噹”砸在水磨石的地上,竟然沒有絲毫損傷。
帶著好奇心,毛小軍翻了看了幾遍,也沒又發現任何傷痕,遂雙手捧給胡德青。
接過毛小軍撿起來的經絡俑,胡德青輕撫毛小軍腦袋,語重心長,他告訴毛小軍,凡事都要謹慎,這俑沒了,就等於胡燁沒了。
從那之後,胡德青便把這個經絡俑藏了起來。
此時,看著草圖,毛小軍覺得,胡德青的那個經絡俑似乎不簡單,絕非一個普通的經絡仿人,一定有特殊來曆。
繼續端詳草圖半天,毛小軍便向張瑪瑞詢問這個香料商的情況,他不動聲色道:
“阿姨,隻有了解了客戶背景,才能更好的讓客戶滿意。所以呢,我得了解一下相關的情況。”
張瑪瑞很喜歡毛小軍的這種講法,大為讚賞,直言道:
“這樣好,了解多一點,把握就多一點!那客戶是在港都做香料的,叫胡曦。”
胡曦?
毛小軍覺得很陌生,隨後他微微一笑:
“阿姨,如果有機會,和她當麵聊聊更好。”
聽毛小軍有這個想法,張瑪瑞立刻撥了胡曦的電話,約她到鵬城碰頭。
電話那邊,胡曦聞言大喜:
“有個懂醫的朋友麽?對經絡俑有興趣就對了!你在哪裏,我現在就在鵬城,籌備參加醫藥展呢。你找我,還是我找你?嗯,我去找你吧。”
聞聽胡曦要來,張瑪瑞卻阻止了,表示自己和女兒晚間一起去她那邊。
晚飯後,蘇揚香、張瑪瑞尋到胡曦所在酒店去住。
毛小軍、梅兗則留在住處,略作溝通,便各自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