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小軍出招
這個夜晚,是胡德青十幾年以來,第一次獨自一人住在骨越門內。
對於毛小軍來說,這也是他自三歲起,第一次在沒有胡德青的陪伴下居住。
他們都有些不太適應,遠隔千裏,卻又不約而同的微微一笑。
這夜,毛韋昌卻是驚喜的,他和毛小軍,十幾年來,第一次通話超過五分鍾。
以往,毛小軍和他通話最長的記錄是五分鍾。
而這次通話,竟然長達一個多小時。雖然毛小軍這個電話的主要目的,並不是跟他敘父子情,但仍然帶給毛韋昌不小的感動。他心道,有事知道找老子,嗯,還是把我當自己人的!
放下電話,毛韋昌略顯激動,他對金卡琳說:“他說,之所以從八歲就不回家裏來,是因為他對你有敬畏之心!鬼的‘敬畏之心’,分明就是對我有怨!”
金卡琳輕睨毛韋昌,戲謔道:“我這個後媽都沒說啥,你當爹的還計較?”
略停,她又感慨道:“小軍真的長大了!”
仍然沒有睡意的毛小青看著兩人,幽幽說道:“唉,竟然也不跟我說句話!”
金卡琳摟過毛小青,輕聲說:“你哥從小沒了親媽,心裏很苦的!你作為他妹妹,要多關心他!別埋怨你哥哥,等他適應了,自然就會和你熟悉起來!”
毛小青若有所思,喃喃說道:“我想想啊,是不是我要主動找他呢?”
毛韋昌把電話遞給毛小青,輕聲吩咐:“打你姥爺電話,說你哥找他有事!”
毛小青眨眨眼,撥通金大勇的電話,糯聲道:“姥爺,還沒睡呢吧?啊!把您吵醒了啊!我有啥事?我沒啥事!也不是突然想您了……是我哥哥,找您有事!”
電話裏,金大勇的聲音突然提高,帶著興奮:“你哥在家裏嗎!”
毛小青情緒突然失落,慢慢說道:“沒有!我說不清,讓我爸跟您說吧!”
隨後,她把電話遞給毛韋昌,目光閃爍,笑吟吟望著毛韋昌。
毛韋昌接過電話,站起身來,恭敬說道:“伯父!這麽晚還打擾您,實在是……”
“行了!少來!”金大勇直接打斷毛韋昌,“肯定是有極重要的事情!直接說,別爛扯!”
毛韋昌麵色一窘,連聲說“好”,金卡琳和毛小青相視而笑。
略沉吟,毛韋昌鄭重說道:“是小軍打來電話,他有事需要您幫忙。”
隨後,毛韋昌便為金大勇講述今天發生在骨越門的事,以及毛小軍的想法。
聽完,金大勇的聲音變得嚴肅:“這種事,確實我們出麵名正言順!”
“但是,我了解胡德青,這麽多年,他的脾氣仍然是不好琢磨!翻臉比翻書快的老家夥!”
“既然小軍說了,就按照他的步驟走。”
“不過,我覺得,不是我幫小軍,而是小軍在幫我!”
聞言,毛韋昌鄭重點頭,緩緩說:“我明天早點去縣城,無論如何,也要說服師父。”
突然想到毛小軍的要求,他立即又提醒金大勇:“到時候,您可別提毛小軍啊!小軍說了,暫時不告訴師父,這想法是他提供的。”
金大勇輕啐:“還用你說,難道你沒有理解到小軍的苦心麽?你真是傻到家了!這點都看不來,還想當院長?自己想去!”
毛韋昌:“……”
金大勇隱約感覺到,這事做下來,所得甚多,各方都不虧。既讓骨越門有機會解圍,又能讓他金大勇獲利匪淺,同時讓胡德青和毛韋昌的師徒之情再進一步,或者說讓他們曾經的翁婿之情重新升溫,也緩和了毛小軍自己與金卡琳、毛小青之間的關係,由後母引起的隔閡,或許就此慢慢消失。
他暗忖,小家夥,心機可以啊!不出一分錢,就能讓別人把事情給辦了,我還得感謝他!
掛了電話,毛韋昌看著金卡琳和毛小青,幽幽問道:“老爺子啥意思?”
聞言,母女二人相視一笑,攤攤手,表示不知道。
毛小青慢慢站起來,向自己房間走去,輕聲說:“睡覺了,明天去看哥哥住的地方……”
毛小軍在電話裏,讓毛韋昌去骨越門,帶上老婆和妹妹,以老女婿聞訊而來的姿態,提出協助解決封條之事,順勢推薦金大勇給胡德青,胡德青必然默許。
這樣操作,躲在暗中下手的人不會有防備,隻會覺得毛韋昌的到來很正常,自然而然的引出報社。等到他們察覺到的時候,已經失了先機。
天亮不久,毛韋昌一家三口就來到了骨越門。
不過,李正中留下守夜的兩人,並不認識毛韋昌。
他們見一車徑直停在正門前,立時上前詢問。
毛韋昌也不認識他們,見他們麵色冰冷,似有阻攔之意,便也冷了臉色,反口問他們是何人,憑什麽攔在骨越門前。
那兩人並不解釋,隻是立在門前,隻待毛韋昌上前一步,便要動手。
見狀,金卡琳和毛小青衝到車外,趕緊拉住毛韋昌,讓他打電話給胡德青。
發現情況似乎有些不對,毛韋昌略沉思,便撥了胡德青電話:“師父!我來看您來了,他們堵住了大門!”
胡德青沒有說話,直接掛了電話。
很快,骨越門大門打開,胡德青一步跨出。
那兩人立即致禮:“胡老師,早上好!”
胡德青微頷首,微微一笑,朗聲道:“辛苦你們啦!這是我徒弟,毛韋昌。讓他們進來吧!”
兩人點頭,退到一邊,慢慢走回車內,並未再與毛韋昌說話。
對他們來說,隻要不是來鬧事的,管他是誰,除了毛小軍和李正中,誰也別想越過他們接觸胡德青。
這時,胡德青看著毛小青,微微一笑,輕聲說:“這是,毛小青?”
毛小青眨眨眼,甜甜叫道:“胡爺爺好!”
胡德青頻頻點頭,笑著說:“女孩就是比男孩懂事!進屋說話!”
轉頭又對金卡琳說:“你父親還好吧?”
聞言,金卡琳若有所思,笑笑回答:“他總想來拜訪您,卻又怕您把他轟走!”
把三人引進院內,胡德青關上門,回頭輕啐:“這個老金頭,把我胡德青當啥人了!”
老金頭,金卡琳父親金大勇,在省城大報任職,據說是首席,好像還擔任著社會線稿件的副主編,有一定影響力,與胡德青也熟識。
當初,在胡燁失蹤五年,沒有任何消息之後,毛韋昌娶金卡琳之前,金大勇便親自登門拜訪,代毛韋昌向胡德青求個準許。
在金大勇的觀念裏,胡德青不僅僅是毛韋昌的前嶽父,更是毛韋昌的師父。他認為,既然是師父,在毛韋昌父親早已過世的情況下,女方的長輩當要拜訪女婿的師父,以盡禮數。
雖然這個師父,也是毛韋昌的嶽父,讓他多少有點尷尬,但他仍然堅持向胡德青表達自己的敬意。
胡德青當時跟毛小軍說,這個省城大報的首席,任誰都怕被他盯上,卻又不得不被他隨機掃視著,是一個讓許多人又敬又愛的角色。但這樣一個有可怕影響力的人,卻願意為自己女兒低頭,是一個值得尊重的人。
隻是,從那時候起,胡德青與金大勇便從未見麵。或許是,他怕毛小軍心中不快。
說說笑笑,胡德青很快引三人在正堂坐定。
金卡琳欲帶毛小青去做飯,胡德青表示這個月都在燕京陪毛小軍,估計沒啥吃的。但金卡琳堅持要做,胡德青便點頭,任她們娘倆去忙活了。
與毛韋昌略做溝通,胡德青便明白了他的來意。
毛韋昌按照毛小軍說的,輕聲說:“不轟炸一下,完全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就算轟不出來,也能把他們嚇跑。”
沉思片刻,大概預測了一下後果,胡德青表示同意。
聞言,毛韋昌暗讚一下毛小軍,便撥通金大勇電話,略說幾句,就交給胡德青。
而此時,金大勇已經召集了十二個記者,連動員都做完了。這十二人聞聽骨越門封門之事,迅速興奮了起來,一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跑到縣城來。
金大勇已經告訴他們,如果胡德青同意,他們就立刻出發;如果不同意,他們就晚一天再來,多做點準備。也就是說,不管胡德青是不是同意,他都要把這件事拎起來,從旁觀者的角度,他們都覺得太可氣了!
既然可氣,那就不要客氣,直接殺入要害。
此刻,見是毛韋昌來電,他立即示意眾人噤聲,隨後接起電話。
“老金頭!”胡德青的聲音傳了出來,“躲了我這麽多年,還不是要碰麵!”
話音剛落,金大勇苦著臉,輕聲說:“胡老師啊!我總覺得自己搶了你的女婿,心裏有疙瘩啊!”
“那是他們年輕人自己的事情,你尷尬啥?”胡德青毫不客氣的數落金大勇。
金大勇這個鼎鼎大名的首席,似乎一下被噎住了,他知道自己不能解釋,但凡解釋,胡德青必定再次追問。
於是,他緩緩說道:“不論怎麽尷尬,在胡老師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就不尷尬了!”
胡德青輕笑一下,平靜的問:“你怎麽看這事?”
金大勇沒有絲毫猶豫,直言道:“在我們的概念裏,這是一起破壞經濟秩序的事件,深度影響社會發展進程!”
胡德青心道果然是狠人,於是說:“我也不問你計劃怎麽做了,隻要不過線就好!怎麽做,是你們自己說了算。過程我不參與,隻提供你們已經知道的那些。”
“您不反對就足夠了!”金大勇笑了,“就怕您一問三不知!”
胡德青提醒金大勇,此事涉及之外的,隻需要做個樣子就好。
聽胡德青這樣講,金大勇微愣神,便明白了胡德青的意思,那是不希望無差別攻擊。
於是,他鄭重說道:“我們是有職業道德的,隻會就事論事,絕不會無的放矢。”
很快,兩人意見達成一致。
臨了,胡德青再次提醒金大勇,為了可能會出現的安全問題,讓他們來縣城後直接到高能保鏢訓練學院暫時停留,觀察一天,再做具體打算。
金大勇表示,可以是可以,但那樣做的話,會給高能保鏢訓練學院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沉思片刻,胡德青表示,那就不在那裏停留,直接以臨時聘請保鏢的名義,領了人就走。
聞聽此言,金大勇立刻表示同意,並說會在傍晚時分到達縣城。
此時,金卡琳和毛小青進來說飯做好了。
胡德青點點頭,與金大勇再略作交代,便結束通話。
轉過頭,胡德青看著毛小青,問她願不願意跟毛小軍說句話。
不待毛小青回答,他便撥通毛小軍電話,直接塞給毛小青。
舉著電話,毛小青怯生生的說:“哥……”話未說完,便已有哭腔,眼中淚花閃動。
毛小軍愣了一瞬,輕聲說:“你……是小青?”
毛小青驚喜道:“你能聽出我的聲音!”
“從來沒有人叫過我‘哥’!”毛小軍緩緩說,“不是你,還能是誰?”
毛小青笑了……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金大勇便直接帶人往縣城趕來。
與此同時,胡德青聯係李正中,略作交代,李正中隨後與金大勇取得聯係。
問清金大勇他們出發的時間和路線、車輛等信息,李正中挑了幾個人出來,讓他們前往高速出口等待。
略沉思,李正中把劉曉芳叫到辦公室,說:“在官網上,公布一條新的動態!就說,我們新接到一項安保業務!保護省城來人!”
劉曉芳點點頭,輕聲問:“稿子怎麽寫?”
李正中說:“不用專門寫,更換關鍵詞就行。”
說完,他笑了笑,壓低聲音:“是記者來調查封條的事情!你知道就行,別寫稿子裏。”
話音即落,劉曉芳眼睛一亮,隨即笑了:“我哪有那麽傻!看您說的!”
李正中望了劉曉芳一眼,緩緩道:“你要經常提醒老劉,別整天悶著頭!”
劉曉芳輕輕搖頭,看李正中疑惑,便說:“他那是裝的,或者說,是懶得動腦子!”
“嗯?老劉還懂表演啊?哪天得跟他學學!”李正中大為驚異,“這次,我會引記者去采訪他!讓他實話實說就是,別再拿老好人的態度出來,那樣的話,對大家都不好。”
劉曉芳重重點頭,隨後離去。
李正中隨後離開辦公室,直接來到骨越門,與毛韋昌略作寒暄,便向胡德青介紹自己的安排。
提到金大勇,胡德青說:“既然是他的本職工作,我又不能攔著他!來吧來吧!但是,我不管飯!”
毛韋昌輕笑道:“管飯他也不敢吃啊!”
胡德青輕啐:“有你這麽說長輩的嗎!”
突然,大門口傳來喊聲:“胡老師!胡老師!”
胡德青聞聲前去,原來是昨天省城黑色小車的那位司機和副駕。
與二人略作交流,胡德青便從正房取出藥箱和一些用具,隨二人前往省城。
臨出門,他對毛韋昌三人說:“我今天不一定能回來,今晚你們可以住這裏,小軍住東廂房。”
待黑車駛出縣城,胡德青緩緩說起金大勇將來縣城一事。
話音剛落,司機突然減速,慢慢停在路邊。
副駕與司機對視一眼,輕輕點頭,副駕說:“在法律範圍內,就是每個人的自由。”
很快,車子再次啟動,往省城奔去。
就在黑色小車接走胡德青之後,過了不久,骨越門店門前聚了一群人。
他們不是別人,有骨越門原來的那些人,有天屑堂的人,有長日烏堂的人,昨天在店的人都來了,一個不少,與正常上班一樣,大家來了之後,直接在台階上坐下,也不進院,也不聊天,隻是翻看手中材料或者閉目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