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速之客

對於所謂張氏集團與骨越門合作,何必表當然知道這事是不可能,必定有忽悠的成分在。

他略沉吟,直接衝著電話說,語氣深冷:

“咱們的合作到此為止,你的項目沒有一個靠譜的。”

“這家公司報上去了,我當然知道。”

“但是,這家公司資料嚴重造假!”

“特別是你剛才說的內容,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不知道是你容易受騙,還是專業水平有問題!”

毛小軍與何花對視一眼,隨即斜睨何必表,暗忖,何必表最後這句話,就有點過分了,這不是直接罵人家情商智商都不在線嘛!

電話那頭沉默半天,悠悠傳出一句:“對不起,何董!我這次估計又被忽悠了,以後再有項目,我隻發您郵箱……對不起!”隨後,就主動掛斷了電話。

最後的聲音裏,帶有隱隱的哭腔,顯然是真的難過了。

毛小軍暗自揣測,這就是張氏集團與中心醫院所謂戰略合作的最終目的麽?就是為了自己以及骨越門的名義?應該不會這麽簡單吧。

或許,後邊還有。

想到這裏,他心裏一驚,張氏集團若是用這個名義來開發市場……那算得上欺詐麽?

嗡!何必表的電話又震了起來。

此時電話正放在毛小軍麵前,他瞄了一眼,顯示:Pteacher-KT。他第一反應是把電話拿給何必表,但瞬間又阻止了自己,隻是看看何必表。

何必表一笑,衝毛小軍微頷首,便拿起電話,見顯示“Pteacher-KT”,遂立即接通。他對毛小軍的舉動很滿意,蠻懂規矩,別人的東西不隨意碰。

他聽了大概兩分鍾,略沉吟,看了看毛小軍,隻說了一個字:“好!”隨後就把電話放下了。

頓了頓,他望著毛小軍說:“等下有個朋友過來,希望你不要介意。”

毛小軍想了想,說:“您定就好。”

“一個熱心的不速之客,跟何花姥爺很熟悉。”何必表說,“當年,老爺子在那邊招商時,他沒少幫忙。”

何花瞟了一眼,沒做聲,暗忖:又開始說一半留一半了。

咚!就在這個時候,傳來敲門聲,服務員推門進來,詢問是否可以上菜了。

何必表點點頭,說:“好!”

服務員轉身出去,輕輕關門。

五分鍾後,十幾個小夥端著托盤,跟在服務員身後,隨著服務員的敲門聲,在門口依次站定。

何必表點頭,服務員示意之後,小夥子們魚貫而入,從容將各自的菜放在桌上不同位置,致禮離去。

很快,又有幾個女孩提著籃子進來,在桌上依次擺放各種小菜,同樣致禮離去。

那服務員立在酒水櫃旁,取出來一些小工具分給四人,隨後就開酒。

為四人斟酒後,便回身打開門,進來四個服務員,分執酒水,分別站在四人身後。

嗯……毛小軍有點迷糊,便望向何花。

何花嫣然一笑,衝毛小軍點點頭,示意無妨。

毛小軍皺了皺眉,便擺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對於毛小軍的不適應,何必表看在眼裏,笑而不語。

他示意身邊服務員,叫過原來那位服務員,說:“我們自己來,你們去忙吧。”

五人隨後致禮,順序走出房間,但並未離去,等待在門口長凳上。

不多時,那位領頭服務員的對講機叫了,門口呼叫,說有位彭先生找客人,問客人是否願意見。

這服務員立即敲門詢問,有人找,是否可以帶進來。

得到何必表肯定的答複後,她微一致禮,轉身出去,並關上房門,隨後通知門口把人送進來。

“剛才那一套,你可能不太習慣。”何必表看著毛小軍,“但每一行,都有自己的套路。說套路,不好聽,所以還有一個說法,叫遊戲規則。”

“比如剛才,我看出你不習慣,但也得等她們表演完,再以套路內的套路,結束她們的套路。”

“這樣,雙方不傷和氣,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毛小軍聞言,頻頻點頭,望了一下何花,隨後對何必表說:“我大概能懂,這就是所謂江湖規則吧!”

略沉吟,他輕聲說道:“滿足自己的利益,同時不破壞別人的利益。”

聞聽此言,何必表神色一振,司機、何花同樣驚愕的看向毛小軍。

何花驚聲道:“小男孩,可以啊!”

何必表和司機也是頻頻點頭,顯然是認同毛小軍這話。

毛小軍:“……”聽何花又提起“小男孩”,他很想回一句“你很大啊”,但想想人家老子在這裏,一出口必成誤解,萬一給惹火了,被抽也是理所應當,也——在規則之內。

雖說是見多識廣的大佬,但涉及到自己女兒,鬼知道會不會瞬間翻臉?據說,大佬翻臉如翻書……

刹那間,毛小軍戲謔之心翻騰了幾下,很快就沉了下去,隻盯了何花一眼,沒出聲。

他不動聲色的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何必表嘴角一歪,暗道,這小子肯定是想說啥沒敢說。

說話間,服務員敲門進來,示意人已“請到”。

隨即她側身後退一步,讓進一個人來。

這人看起來與範晉海年齡差不多,但衣著極為講究,頭發一絲不苟,麵容幹淨,雙目有神,略帶微笑,給人一種西方紳士的感覺。

與何必表的不修邊幅,正好形成反差。僅從妝容來說,若是刨除年齡,其風采絕對不輸年輕人。

毛小軍正暗暗觀察間,何必表起身迎接,何花也站了起來。

見狀,毛小軍微沉思,也慢慢站了起來,神色平靜。

司機隻是瞥了一眼,見不認識,便沒有任何動作,埋頭扮作一個安靜的保鏢,視線默默落在彭通草的腳上。

何必表走下桌,伸出雙手:“彭老師!”

那人哈哈一笑,一陣濃鬱的港都口音:“何總!不好意思,又要打擾你了!”

何必表佯作嗔怪:“看您客氣的!”

那彭老師向何花、毛小軍點點頭,笑著說:“抱歉啊,兩位小友!打擾了!”

“彭爺爺您可別這樣講,我爸回頭又該教訓我了!”何花笑著回道。

毛小軍隻是平靜致禮,不言語。

何必表回過頭,望著毛小軍,說:“小軍,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港都彭老師。港都彭通草愉骨堂創始人,彭通草!”

略停,朗聲對彭通草說:“他叫毛小軍,他姥爺叫胡德青。”

“嗯?”彭通草微楞,扭頭盯向何必表,“骨越門胡老師?”

何必表鄭重點頭:“正是。”

彭通草剛進門,餘光掃過室內時,一眼便看出毛小軍坐在主賓位置,何花在副主位,而何必表雖在主位,但那隻能說明何必表是負責買單的。

這爺倆請一個小年輕?

他心中已知這小子不簡單。

當下便不動聲色,暗待何必表介紹,誰知竟然是胡德青外孫。

聽聞這是胡德青外孫,彭通草慨歎不已:“聽聞胡德青老師,有位少年有道的外孫,今日一見,果然不得了!可惜我多次往骨越門拜訪,隻是沒有遇見過你!先不說外表,僅僅你這份沉靜……”

何必表素知他風格,不把人誇到位絕不住口,於是便隨他在那裏誇讚毛小軍。不過,聽彭通草這麽一說,他突然發現自己有了同樣的感覺,這毛小軍比何花還小,第一次進入這樣的場合,竟然一點也沒有露怯,隻是顯出了不太適應——有點像第一次在海灘浴場穿泳衣,別人不尷尬自己尷尬,正常反應,習慣了就好。

僅此一點,何必表就知道毛小軍心境早已超越何花,假以時日,必將獨當一麵。

何必表不知道,毛小軍此時心中卻是在思考他手機上的來電提示:

原來,“Pteacher-KT”的意思是,彭老師,港都彭通草,既有音譯人名,又提示對這人的當麵稱呼和來處,更重要的是,這方式不知情的外人還不懂。

毛小軍暗道:嗯,不錯,學到了。

彭通草心下思量,自己誇了半天,毛小軍隻是開始懵了一瞬間,與何花對視一眼之後,隨後便麵色如常,坦然任他講,就是不言語……他便知道這胡德青的外孫,確實不一般,想到這裏,又想繼續誇讚。

但他張張嘴,卻換了一句話:“小軍,胡老師可好?”

毛小軍立即起身,跨出半步,向彭通草致禮:“謝彭老師關心!我姥爺挺好。”

何必表突然輕叩桌子,緩緩說:“胡老師就在燕京,要不要拜訪一下?”

“在燕京?那就更好了!”彭通草眼睛瞬間亮了,“我本來計劃過段時間,到了縣城再找胡老師,有些事情跟他……溝通一下。”

毛小軍覺得有點奇怪,彭通草為什麽在說“溝通”之前,突然頓了一下?顯然,本來想說的是另一個詞,為什麽突然換了?

他心中暗暗起了戒心,不動聲色的打量起彭通草。

實際上,彭通草對縣城不陌生,甚至可以說的上熟悉。

對於毛小軍,他也是知道的不少,隻是從沒有遇到過毛小軍。

他每年都會往縣城去一趟,看看縣城的那些老鋪和藥材,特別是骨越門,更是每年必定前往拜訪胡德青,交流探討。因為他開的彭通草愉骨堂,也是以骨傷為主,他甚至產生過做骨越門港都分號的念頭,卻始終沒敢跟胡德青提起。

他怕一旦提出來,胡德青同意當然好;要是不同意,可能從此禁止他踏入骨越門一步。他理解,這是當年胡燁失蹤之事留下的陰影。

當然,彭通草每年去縣城,主要是奔著彭道灣村而去,並非隻為見胡德青。

彭通草堅定的認為,自己的祖先,就在彭道灣生活過,曾經多次到那裏感應彭氏祖先的氣息。他從不認為藺道人從彭道灣出發,前往臨江府的事隻是個傳說,和他父親一樣,認為那是曆史的另一種記錄。

彭通草很年輕時,就隨父親到過彭道灣村,就在那時認識了同樣年輕的範晉海,也成了好朋友。基於這個原因,範晉海才能接到招商事務,也是因為彭通草,範晉海的精明才有了用武之地,有助力,有頭腦,招商搞得風生水起。

後來年紀大了,範晉海就回到彭道灣村,安心做了村長。

當得知何必表開始搞醫藥投資,便把彭通草介紹給他。與何必表認識這麽些年,彭通草從來沒有找何必表問過投資之事,隻是經常溝通關與投資方麵的話題,相互提供資訊。

“先坐下說話吧!”何必表笑了笑,“您看,坐哪裏呢?”說著,他給彭通草遞了個眼神。

彭通草會意,立即說:“我是不速之客,隻能隨意位了!我先隨意了,你們不介意就好!”

說完,他便往桌子的左頂點座位坐下。桌上本來隻有四個人,司機在外頂點,何必表在內頂點,左手是何花,右手是毛小軍,彭通草這一下坐到左頂點,正挨著毛小軍。

見此情形,毛小軍心下暗驚,不動聲色。司機則雙目微凝,稍稍往左動了動,冷冷盯住彭通草。

待彭通草坐定,何必表示意何花、毛小軍也坐。

這時,服務員敲門進來,問是否需要加餐具,何必表正待開口,彭通草擺手阻止,表示自己在飛機上吃過了,說完正事就走。

服務員出去後,彭通草輕咳一聲,正色道:

“這次來燕京,有兩件事,首先是找你谘詢點事,然後就是去潘梅骨傷堂拜訪林家傲老師。”

聞言,何必表、何花一起看向毛小軍。

注意到這父女倆的視線落在毛小軍身上,彭通草略有疑惑。

略沉吟,毛小軍輕聲說:“您找林爺爺?”

話音剛落,彭通草似乎想到什麽,驚聲道:“林爺爺?”

“難道林家傲老師,要守護的那個小孩,就是你?”

毛小軍平靜點頭,微微一笑。

得到毛小軍確認,彭通草後知後覺般開口:“也難怪,也難怪,梅家、林家跟胡德青老師的關係,那是沒的說!”

突然,他若有所思,哈哈一笑:“小軍,既然這樣,那咱們得合個影!”

起了戒心的毛小軍,哪裏肯答應合影,連連推脫。

看彭通草不合影不罷休的架勢,何花很不開心,她冷聲道:“彭爺爺!您別逼他了!我作為他女朋友,我倆都沒合過影!您搶在我前麵,這不好!”

彭通草微愣,笑著說:“這是男人的崇敬之意!我要求跟他合影,是對骨越門的尊重!你倆,啥時候不能拍?跟老頭子較勁,沒禮貌啊!”

何花:“……”何花被噎住了,怏怏看了毛小軍一眼,一聳肩,表示無能為力。

“我是小孩子,怎麽能有資格主導合影?”毛小軍為難道,“這有違禮數!沒有長輩允許,不可以這樣做。”

聞言,彭通草樂了,嘴一歪,看著何必表:“你是他長輩吧,女兒的男朋友,你可以做主!”心中暗道,小夥子,玩邪的?年輕人,以後我教你……

毛小軍沉聲道:“不合影!”

彭通草瞪了瞪眼,佯裝孩子氣:“就要合影!”

何必表笑了,知道毛小軍顧慮安全問題,於是,他向毛小軍表示,與彭通草合影,絕對不會有問題。

毛小軍掉進了自己的“長輩”陷阱,無奈,遂與彭通草合影。

何花瞅他一眼,掩嘴偷笑:“放心吧!”

合影之後,彭通草心滿意足,緩緩開口:“看你嚇得!胡老師的霸氣,你是沒學到啊!”

略停頓,他接著說:“以後啊,胡老師的霸氣你得學!還有,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無償教你如何修成痞氣!痞氣,可是無往不利。”

說完,自己也笑了:“放心吧,但凡你出事,我會第一個衝在前頭!”

何必表說:“彭老師,您說的商量事?”

聞聽此言,彭通草正色道:“關於投資方向的問題。”

彭通草表示,他即將聯合某醫藥基金,在縣城建立一個研發中心,同時籌備一家生殖輔助中心。他認為,根據他的觀察,縣城那個地方,一是適合新藥研發,其次就是縣城直線距離300公裏內,隻在省城有一家生殖輔助中心,而預約已經排到五年以後,市場潛力很明顯。

何必表認可他的觀點,表示隻要技術水平足以兌現服務承諾,市場不是問題,但新藥研發必須和生殖輔助分開,若是混在一起,就很容易出事。

彭通草表示,明白何必表說的是輿論風險,遂決定隻做生殖輔助中心,放棄新藥研發。

何必表笑了,表示如果不是因為這業務不適宜量化,他早涉足這塊了。

事情已經議定,彭通草告辭,臨走對毛小軍說,他很快就會去拜訪林家傲和胡德青,請毛小軍代為向兩位老師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