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事關血緣
幾個小時後,一架小型商務機降落在鵬程機場。
待飛機停穩,董韻緩步走下舷梯,上了等候在旁邊的一輛車,快速駛離機場。
她本來計劃,從省城乘坐普通航班直達港都,但是這兩天省城已經沒有了直達航班,而玄帝莊律師事務所的商務機又不具有直飛港都的資格。這種情況下,最好的方案就是先到鵬城,再轉道前往港都。
劉曉芳臨去燕京之前,也就是除夕前一天的晚上,曾找董韻商議好,兩人一起到港都。她們計劃到了港都之後,董韻先行前往胡曦的,胡氏香料店探訪究竟,近距離了解一下,或擇機正麵接觸一下胡曦,為劉曉芳接觸胡曦做準備。
劉曉芳從燕京飛到省城時,已是下午,她對胡德青和劉伯易說有事在機場等待董韻,暫時不回縣城。
聽是董韻和劉曉芳會麵,胡德青和劉伯易叮囑幾句,便放心回了縣城。
很快,董韻到達機場,一見劉曉芳,兩人便直接來到公務機候機樓,在貴賓室內詳談到港都之後的具體安排。
但是,就在正準備安檢時,劉曉芳接到了何花的電話,董韻不知道何花說了什麽,隻聽到對麵有女聲在電話裏咆哮了一句,之後,劉曉芳淚流滿麵,決定不來了,讓董韻單獨按計劃做前期準備,而她自己則和毛小軍商議之後再做決定。
當時,何花隻說了一句話:“劉曉芳,別再給毛小軍增加壓力,他已經夠苦了。真為他想,就立即回縣城來。別自作聰明!”
在被何花咆哮後,劉曉芳流著淚,斟酌幾分鍾,最終還是取消了親自來港都的計劃。
董韻無奈,但也理解,隻好獨自先來了鵬城。
在機場來接董韻的,便是玄帝莊律師事務所在港都的人。
玄帝莊律師事務根據劉曉芳和董韻在竹門樓得到的信息,分析了所有竹門樓籍的海員,最終把視線投向了蘇門答臘。
很快,他們安排到蘇門答臘調查的人,注意到了胡曦。
他們發現胡曦以進貨為名,春節前就開始與蘇門答臘的華人頻繁接觸,讓他們覺得其接觸華人密度和深度,遠遠超出一個藥商的正常範圍。
經過進步一調查,他們得知,胡曦在蘇門答臘調查一個華人女子,並且已經通過當地華人林桂平發起了懸賞。玄帝莊的人遂想接近林桂平,以想拿懸賞為由,拿到了他們要尋找的那華人女子的照片。之後,經董韻確認,胡曦要找的就是胡燁。
港都藥商,胡曦,尋找胡燁?
玄帝莊律師事務所帶著疑問,開始追溯胡曦的身世。很快,他們發現:
胡曦的父親名叫胡憲才,1932年生人,1948年接貨時遭遇意外,滯留在港都。但胡憲才的母親Giovani Taylor,卻是地道的英國人,其家族為大財團,至今仍活躍在資本市場。
通過查詢當年的落戶記錄,得知胡憲才來自縣城,其它的信息,卻是再也沒有了正式記錄。
當年,在胡憲才滯留港都一個月之後,Giovani Taylor來到港都,利用家族的關係,使得胡憲才就此在港都安定下來,之後胡憲才與其妻趙丹靈生有一女,就是胡曦。胡憲才去世後,胡曦接手了胡氏香料。
再進步一查知胡德青的父親叫胡憲秦,從兩人的姓名和來路上,他們斷定:
胡曦和胡德青有一定的血緣關係,也就是說胡曦和胡燁有血緣關係。
具體是哪種血緣關係,玄帝莊暫時沒有結論。
這個結果,雖然並沒有對尋找胡燁之事提供清晰的方向,但給玄帝莊律師事務所提了個醒:
有這層血緣關係在,而且胡曦正在行動中,那麽,既然大家目標一致,有沒有攜手合作,分進合擊的可能?
但他們並沒有貿然去找胡曦談,而是通知了身在縣城的董韻,讓她看看有沒有穩妥的辦法。
得知這種情況,董韻很是驚訝,斟酌之後,便叫來劉曉芳,把相關資料擺在劉曉芳的麵前,並和盤托出所知情況。
看完所有資料,劉曉芳足足沉默了十分鍾之久,才緩過神來,她認為可以試試與胡曦合作。
隨後,兩人就定下到港都接觸胡曦的計劃。
此刻,董韻所乘坐的那輛車已經緩緩停下,司機打斷思考中的董韻,示意她已經到了酒店。董韻望向窗外自己的酒店,微微一笑,便推門下車,慢慢步入。
望見董韻,前台驚了一瞬,便滿臉笑容迎了過來:
“董姐,幾個月不見了!”
董韻笑笑,握住她的手,隨她去往頂層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餐,按照苗潘定好的方案,苗襄率的那三人中為首之人表示,毛小軍和梅兗飛往雅加達的機票已經訂好。
隨後,三人帶毛小軍、梅兗來到龍吻碼頭,先在自助取票機取了機票,並往值機櫃台辦理了值機手續,隨後讓兩人持護照購買往港都國際機場的船票,在開船前半小時,和三人一起上船。
到達港都國際機場下船之後,三人帶毛小軍和梅兗辦了臨時入境手續,隨後往停車場行去,苗潘、蘇揚香已經各駕一輛車在等候。
出了機場,蘇揚香、苗潘、梅兗、毛小軍四人共乘一車直奔胡曦的香料店而去,苗襄率的三人駕駛另一輛車緊隨其後。
港都國際機場距離胡曦的胡氏香料店並不近,三十多公裏。
路況還算不錯,四十分鍾左右,兩車已經駛近狻猊山。
胡曦的胡氏香料店就在狻猊山腳下,不遠處一幢單獨的兩層歐式小樓就是張瑪瑞的工作室,再往後是蘇揚香父親蘇承蕤的頤頓尼香料房。
以胡氏香料為基點,三公裏內有好幾所大學。蘇揚香看到大學的牌子,隨之望了一眼開車的苗潘,對毛小軍說,她們工作的實驗室就在附近。
苗潘卻通過後視鏡,輕輕瞥了蘇揚香一眼,似乎對她的介紹不是很滿意。
蘇揚香見狀一笑,輕戳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好好開車。
誒?這倆狐狸在打什麽啞迷?
不知為什麽,坐在副駕的毛小軍覺得她們的動作很蹊蹺,腦袋裏第一時間蹦出了“狐狸”這個詞。
此刻,張瑪瑞就在胡曦的店內,其中陳設簡潔古樸。
下得車來,毛小軍抬頭往向大門上方牌匾,店名為胡氏香料。
胡氏?
他微微一笑,想到了自己姥爺。
望見四人到來,張瑪瑞立即迎出,欲引他們進店。苗襄率的那三人表示,他們就在店外車內等候,張瑪瑞點點頭。
這時,門口人影閃動,似乎亮起一陣紅光。
緊接著,胡曦也走出店來,身著紅色外套,及肩長發略帶卷曲,她望著毛小軍,滿麵平和,雙眼露出溫暖之色。
毛小軍?毛小軍!這……怎麽突然到這裏來了?
胡曦看到毛小軍,愣了一瞬,心中詫異,卻故意裝作不知,隻笑吟吟請四人入內。
在店內坐定,張瑪瑞向胡曦引薦毛小軍。
毛小軍立即向胡曦致禮,胡曦笑道:“不客氣!”
待毛小軍坐下,她望著毛小軍,輕聲問道:
“聽說你是學醫的?自幼就精通骨傷治療?”
毛小軍搖搖頭,謙虛說道:“精通談不到,隻知道一點皮毛而已!一點皮毛!”
“還挺謙虛!”張瑪瑞樂了,“不過呢,年輕人謙虛點也好。但不能太謙虛,謙虛太過就是孤傲了。那也不好,求個平衡,我覺得行!”
說著,她自己笑了起來。
胡曦點點頭:
“張姐說的是,要謙虛,也不要太謙虛。隻是,這年輕人要是懂了這麽多,那還算是年輕人嗎?豈不是,少年老江湖……”
說著,她又望向毛小軍,不露聲色問道:
“不知你的醫術在哪裏學的?家傳還是科班?”
“算是家傳吧,從小跟著姥爺生活,接觸多了,再加上姥爺要求的高,慢慢的,也就學會了一些基本的東西。”毛小軍恭敬回道。
“哦?那你姥爺是大師了!”
胡曦眼中似有好奇,繼續和毛小軍聊著。
不待毛小軍開口,苗潘插話進來:
“胡姨,我可以插句話嗎?”
得到胡曦肯定後,苗潘說:
“小軍的姥爺就是骨越門的掌門人,連我爺爺都怕他!胡姨,您見過我爺爺,他那脾氣厲害吧!可是,到了胡爺爺麵前,瞬間熄火了。連我叔都吃驚!這樣的姥爺,教出來的外孫,自然是差不了的。要不然,我也不敢把他叫來這邊。”
骨越門,果然是骨越門。
聽到苗潘如此說,胡曦無聲笑了,笑得滿眼閃光。
稍加試探,胡曦已經明白這個毛小軍,就是自己的侄子了!
一瞬間,她眼中充滿溫暖,似乎有無盡愛意頃刻間流露,默默灑向毛小軍……突然,她覺得自己鼻子有點酸,不禁輕柔鼻頭。
胡曦怎麽了?
突然想到什麽傷心事了?
難道她曾經有過這麽一個孩子?
不然,她為什麽看著毛小軍就變成這樣了?
張瑪瑞滿心狐疑,卻也不好當麵追問,於是輕咳一聲,緩緩說道:
“小軍覺得,我根據你那照片畫的草圖有點不成比例,雕完之後可能會鬧笑話。你們再溝通下,涉及到專業方麵,包括造型、色彩、材質之類的多交流一下,看看怎麽樣才合適。”
胡曦穩了穩心神,訕然一笑:
“說句實話,除了香料,和幾種有限的藥材,那些,我也是一竅不通!”
“啊?不是吧!這……”張瑪瑞聞聽此言,頓時有點泄氣,“這怎麽交流?”
“骨越門,我有所耳聞,特別是那位胡德青老爺子,可是醫界大名鼎鼎的人物!你沒聽苗潘說嗎,連苗潘爺爺,苗陽領老先生都忌憚的人!我相信他的外孫,也是可以的。他說怎麽樣,你就怎麽樣就行。”
胡曦笑吟吟看著毛小軍,對他做出了毫不掩飾的讚揚和肯定。
“不好吧?”毛小軍遲疑道,“這要是萬一搞錯了”
胡曦與毛小軍對視片刻,眼中隱有嚴厲之色:
“你這麽不自信嗎?還是你又要故作謙虛?或者說,你是瞧不起我這店?”
誒?這……女人翻臉當真如翻書嗎?
剛剛還是豔陽高照,頃刻之間就是風雨交加!
毛小軍無奈,遂起身致禮,鄭重說道:
“我隻是擔心不能準確描述出,您所期待的那種感覺。倉公經絡俑,我也見過類似的,但從沒有聽說誰用玉去雕一座的。當然,我見過的,是很久之前雕的,我手裏邊暫時也沒有那個人俑的圖。這樣,您等我幾天,我讓那邊人幫我發過來,怎麽樣?”
“嗯,這樣說就行。你們先等我幾分鍾,我去樓上取個東西來。”胡曦笑了,“你小子,非要我發點小脾氣,才肯答應。”
張瑪瑞聞言大笑:“懂了吧,小軍!在這裏,或者說在這個環境中,不能過於謙虛。”
蘇揚香、苗潘、梅兗,也是隨之大笑。
毛小軍斜睨三女:“……長輩笑,你們也笑!這樣好麽?”
話音剛落,三女的笑聲越發大了。
“……”毛小軍懵了,真這麽好笑嗎?他搖搖頭,不再言語。
“怎麽突然爆笑了?”胡曦下樓來了,手裏捧著一個十寸鏡框,“莫非你們又調笑毛小軍了?”
說著,她把手中的鏡框放在桌上,慢慢立起,正麵朝向毛小軍。
誒!這!
毛小軍滿目驚色,猛然起身,盯著那照片,仔細觀察,也不說話。
照片中一個小女孩,抱著一座和她差不多高的玉質經絡俑,赫然就是胡德青的那隻。
仔細端詳那個小女孩,眉宇間,隱約可見胡燁的痕跡!
這,這小女孩怎麽那麽像母親胡燁?
毛小軍極為震驚,卻盡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隻盯著照片不出聲。
胡曦之外,四女知毛小軍必然看了讓他感興趣的內容,但不明白是那玉質人俑吸引了他,還是那小女孩吸引了他。
如果她們知道不管是玉質人俑,還是那小女孩,都吸引了毛小軍的時候,將會比毛小軍此刻還要震驚。
隻因為,此刻她們還不知道,毛小軍和胡燁,是實實在在的姑侄關係。
沉吟片刻,毛小軍嘖嘖數聲,指著那照片中的玉質人俑,一頓猛誇,隨即,又故意挑了照片中經絡俑的不足之處。
胡曦心中暗笑,這小子,分明是看出了倉公經絡俑就是胡德青的,也看出了那小女孩疑似胡燁,卻偏偏裝個鎮靜!不錯,有大哥的影子了,將來,定然可以擔起這份家業了。
她想著,哈哈大笑,連連誇毛小軍好眼光,開始在四女麵前配合毛小軍演戲,假裝讚賞一番,很快定下了雕刻方案。
看著臉上已經有了笑意的毛小軍,胡曦很清楚,這次,張瑪瑞雕的倉公經絡俑,必然和胡德青家中的那尊一模一樣。
方案擬定後,幾人和胡曦告別,正欲離開胡氏香料,董韻帶著兩個女孩子一起進來了。
猛然看到正在邁出胡氏香料的毛小軍,董韻臉色一變,微微吃驚,她不知道為什麽毛小軍會出現在這裏。
頓時,董韻心中疑竇叢生,眉頭略皺。
胡曦自然把董韻三人當成顧客,略加客套,便讓店員先引三人參觀,自己馬上就回。
待毛小軍四人駕車離去後,胡曦立即快步趕到後間,迅速告知胡德青,毛小軍突然來到胡氏香料店以及有關玉雕倉公經絡俑之事。
胡德青早已知道毛小軍去了港都,而今遇上胡曦,也看到胡燁懷抱倉公經絡俑的照片,他覺得這算作天意了,心知毛小軍必然會向他詢問倉公經絡俑。
但是,他並不希望毛小軍現在就追到蘇門答臘,一是去了也沒用,二是太早了會壞事。
略作沉吟,胡德青讓胡曦保持現在的狀態,繼續假裝不知毛小軍底細的樣子。
胡曦笑笑,答應了胡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