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王健的往事

可能是因為陳陽昨日化身“人間315”,也可能是老唐的視頻這兩天持續發酵,今早,陳家小店的生意簡直太火爆了。

以前排隊吃湯包餛飩,隊伍排到了胡同口大街上。

現在好了,大街上還要拐彎排好久。

陳陽一看這不行啊,讓客人們排進來吧,肯定會影響胡同裏街坊們的出行,萬一再堵在別的商家門口,那人家也肯定會有意見不是。

排到大街上如果沒有秩序,萬一占用盲道、影響交通啥的,也挺好不好。

果然,8點半,終於有人吵吵著上門了。

原來有個大媽趕著去買菜,被大街上三個一群兩個一夥等著進胡同的客人擋住了去路,沒有趕上買菜的公交。

本來這也就是件小事,大家吵吵一通事情也就沒了。

可一方麵大媽不依不饒,一方麵堵住他去路的那些年輕人言辭上可能有些激烈,這就造成了雙方吵架升級,火藥味十足。

再後來,那幾個年輕小夥拍拍屁股走了,大媽失去了對手,氣不過,又找到陳陽店裏,劈頭蓋臉就對著陳陽和秦素梅一通輸出。

陳陽一大早被人莫名其妙罵了一頓,雖然心裏不爽,但知道這事要趕快解決,不然一直這麽堵著,像這樣的矛盾肯定會不斷發生。

陳陽又是道歉,又是送了她一碗生餛飩後,大媽情緒終於緩和下來,轉身叨叨咕咕地走了。

可事情還是沒有什麽好的解決方法。

就在陳陽一籌莫展的時候,門口一個二十出頭,穿著可以說是寒酸的年輕人將他喊了出來。

“大,大哥好!”年輕人倒是客氣,一張嘴就喊了陳陽大哥。

陳陽店裏正忙著呢被叫了出來,加上剛剛發生的事情,所以講話語氣很急:“什麽事兒?”

年輕人見陳陽語氣中帶著不耐煩,講話更是不利索了:“我,我,我想幫你維持秩序!”

陳陽聞言一怔,又轉頭看向青年,這個年輕人,穿著老式的,那種中年人才會穿的夾克,而且夾克明顯舊了,且不合身。

說話間,年輕人不知是因為怕生還是什麽緣故,一直不敢直視陳陽的眼睛,講話也磕磕絆絆。

陳陽見有人願意幫忙維持秩序,那肯定不能是白幹,所以衝著年輕人問道:“你想要多少錢一個月?”

年輕人結結巴巴說道:“我,我不要錢,你,你隻要能讓我每天吃上一碗餛飩和湯包就行。”

陳陽很詫異,像這種二十啷當的小年輕,正是心高氣傲,準備進入社會“撈”錢的年紀,怎麽可能這麽大好的年華,每天一上午都浪費在小店裏,而且一分錢不要,隻要混一頓早飯就行?

陳陽還以為是哪裏山裏剛出來的孩子,沒見過世麵,所以不敢開口要錢。

於是他笑著對那年輕人道:“這樣吧,你拿著身份證去做個檢查辦個健康證,到時候,我給你開正常員工的工資,平時你隻要複製維持秩序,不忙的時候到店裏幫幫秦姐,收拾收拾,怎麽樣?”

年輕人聞言大喜過望,可一想到要去辦理健康證,臉色頓時一垮。

“不,不了哥。我不想到你這上班,……隻要你每天早晨給口吃的就行!”年輕人神情沮喪,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

陳陽聽到他拒絕,先是微微詫異,但一想人各有誌,說不定他有什麽苦衷,所以也沒有強求。

雙方約定好了之後,小夥便立刻上崗去了。

陳陽看著在小夥結結巴巴指揮中逐漸整齊有序的排隊人群,頓時滿意地點了點頭。

快到中午時,陳陽特意多準備了幾份湯包和餛飩,兩份給秦姐帶走,然後招呼幫忙排隊的年輕人,讓他來店裏吃了一份,又打包了一份。

年輕人拿著陳陽多給的一份湯包和餛飩,有些手足無措。

經過簡單的交流,陳陽知道這個年輕人叫王健,晉省人,來京都是為了找多年失散的姐姐。

“你有她的聯係方式嗎?”陳陽聽說是尋人,於是坐在他旁邊一邊休息,一邊問道。

王健搖了搖頭。

陳陽心說這就麻煩了,帝都這麽大,幾千萬的人口,這小夥不是大海撈針嗎?

隨著聊天越來越深入,陳陽這才知道王健為什麽千裏迢迢大海撈針似的尋人。

王健是晉省人不假,可早在8歲那年就自己一個人從晉省老家跑了出來。

原來他的父親早逝,母親也在他6歲那年拋下三個孩子改嫁遠方。

王健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他是家中老幺。

母親改嫁之前,將他們姐弟三人分別送到王健父親的三個兄弟家中寄樣,從此就再無音信。

王健自打被送到三叔家後,被三叔家的幾個堂兄弟毆打,說他是沒人要的野孩子。

後來三叔在外打工摔斷了腿,回到家中不能給家裏賺錢,隨著家中愈發困難,三嬸也漸漸開始看他這個“累贅”不順眼起來。

他那時已經到了上學的年紀,可三嬸以家裏困難為由,將他按在家裏做農活,他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每天跟著大人下地幹活也就算了。

幾個堂兄弟放學後還變本加厲欺負他。

更讓他堅定了要從三叔家逃出來的一件事發生在他七歲那年的冬天。

他的幾個堂兄弟從家裏偷了錢去鎮子上的網吧上網,回來後還誣陷是王健偷錢,王健先是被打麻將回來的三嬸吊在房梁上一頓毒打,那天,晾衣服的木頭撐杆都被打斷了,可小王健死也不肯承認這錢是他偷的。

打到吃不消時,他聲嘶力竭地喊:“三叔,三叔,不是我偷的錢。”

可三叔這些年一是腿斷了,一直在老婆麵前自慚形穢;二是作為家裏的男人,沒了收入,腰杆子也硬不起來。

麵對親侄子被老婆這麽毒打,他隻是在火塘邊縮了縮,終究沒有開口。

那晚,王健從三叔家逃了出來。

可天地之大,他一個小孩子又能去投奔誰呢?

爸爸早已不在人世,媽媽改嫁不知道去了哪裏,哥哥隻比他大一歲,也是個什麽都還不懂的孩子。

隻有大姐了。

大姐今年14歲,被寄養在二伯家中,二伯家對大姐還不錯,偶爾還會給大姐一點錢。

大姐曾經偷偷來看過王健幾次。

最後一次,她用偷偷攢下的錢給王健從鎮子上買了一籠湯包。

王健從小到大從沒有吃過那麽好吃的東西。

一邊吃他一邊問姐姐,下次還能不能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

姐姐苦著摸著他的腦袋,沒有說話就走了。

當王健帶著傷找到二伯家時,才知道,那天後姐姐回去後從二伯家借了五十塊錢,說是要到帝都打工。

從此杳無音信。

一晃這麽多年,他已經從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長成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夥兒。

他乞討、流浪,去過南下去過豫省給人種過田,北上去過內蒙給人放過羊。

輾轉這麽多年過去了,老家在哪他已經記不清楚,甚至打他的三嬸、堂兄弟們的長相也都逐漸模糊。

可每次午夜夢回,他都清晰地記得大姐那張溫柔的臉龐,還有泡沫塑料餐盒裏,那籠半涼的湯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