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一點也不為難

鎮武司裏,陸安憶一時有些失神地看著麵前的林初九。

老實說,他怎麽也想不到,麵前的林初九竟然說出了那樣的話語來。

不過,轉念一想,他忽然又覺得,對方說的話確實是合情合理的。

再怎麽說,現在站在自己麵前的,已經是一位五品武者,在一郡之地裏,已經算得上是戰力天花板般的存在,再用六品武者的待遇來招呼,怎麽也說不過去了。

而且,聽到了林初九這樣的話語,他的心裏甚至還有些小小的竊喜。

就怕對方無欲無求。

隻要對方能提要求,那就一切都好辦。

“林少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來,隻要能除此禍害,我鎮武司必定是不惜代價的。”

陸安憶滿臉帶笑地看著林初九。

至於先前所說的,給對方一個銅牌司捕的位置?

這種事情,如今的他連提都不敢提。

五品武者,便是當鎮武司銀牌都是綽綽有餘,又怎麽可能會看得上區區銅牌。

果然,他心中才剛剛泛起了這樣的想法,麵前的林初九便已經微微一笑,說道:“我其實對鎮武司也是十分向往的,不知以我如今的功力境界,是否足夠加入鎮武司,成為一名銀牌司捕?”

“嗬……”

陸安憶尷尬地笑了笑,有些不自然地回應道,“以少俠的功力與天賦,肯定是綽綽有餘的,隻不過銀牌司捕的任命,在下卻是沒有權限的,需要往上峰報告才行。”

“原來你做不了主?”

林初九擺了擺手,“那就等能做主的人來了再說吧。”

這話一出,邊上的陸安憶頓時就急了。

他一咬牙,強自說道:“還請少俠先行出手相助,再拖下去的話,夜長夢多,恐怕血魔教據點會化整為零,那血魔教聖女又會再度隱藏起來,下次再想要找尋到,就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了。”

陸安憶的話很有道理,但是林初九卻並不在意。

他搖了搖頭,有些遺憾地說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很難幫你們做事啊。”

事實上,此刻的他,心裏早想到了上一次模擬進程裏出現過的五品武者魯銀牌。

陸安憶這家夥不厚道,明明早就邀請了五品武者前來,卻還是想讓自己打頭陣。

好處不給,就想讓自己往前衝當炮灰?

想得美。

想了想,林初九又說道:“算了,銀牌之事不急,你們三江郡鎮武司總能調動一些資金吧,幫我在鑄武樓三樓換取幾門武功,我學會並變強了,對付血魔教聖女不就更加能手到擒來了嗎?”

林初九的主要目的就在這裏了。

區區一郡鎮武司,最強的大司捕也不過是六品修為,作為突破到了五品境界的他,對這鎮武司裏的很多東西,確實是不怎麽看得上眼了。

但是,作為一郡的鎮武司,一定量的資金肯定還是有的。

作為五品武者的他,當然可以依靠實力強搶。

但那沒有必要。

劫掠一郡鎮武司容易,但上邊還有州府的鎮武司,以後又不是不用混了,將鎮武司這個朝廷的強大機構往死裏得罪,並不明智。

“這……”

陸安憶一時間有些被弄不會了。

一般來說,武者達到了五品,已經算是一方高手了,就算是在州府那樣的大舞台裏,也都不算完全的無名小卒了。

到了這個地步的武者們,要麽是武林世家的中堅,要麽是很多江湖門派的實權人物,怎麽說也都會開始注意臉麵了的。

明目張膽地敲竹杠訛詐銀錢,這種不要臉的行為,五品武者們一般是做不出來的。

但問題就在於,麵前的五品武者,並非什麽世家中堅,也不是門派名宿,僅僅隻是一個走了狗屎運偶然突破的稚嫩少年而已。

陸安憶挺害怕這些年輕人的。

因為,他發現,什麽規矩,什麽顧慮,什麽妥協,在這些年輕人的眼裏,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東西。

他們像是時刻準備著掀桌子一般,讓人倍感心驚膽戰。

跟這樣的年輕人打交道,他根本不知道人家下一步想要幹什麽,隻能如履薄冰,步步為營。

“林少俠,你既然關注了鑄武樓三樓,那肯定也能知道,那裏麵存貯著的,可都是河川級的武功秘籍。”

見林初九沒有反應,陸安憶隻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溪澗級武學,適合五品六品武者習練,而河川級武學,則適合四品五品武者習練,其珍稀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

林初九並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陸安憶。

沒有辦法的陸安憶,隻能歎息一聲,低聲說道:“河川級秘籍的價格,是溪澗級秘籍的數十倍,乃至上百倍,哪怕是將三江郡鎮武司賬上的資金掏空,也頂多隻能購入一兩本秘籍而已。”

“然後呢?”

林初九冷笑,“所以你們就不舍得了,說好的不惜一切代價呢?”

譏諷的笑聲落到耳中,在場的兩名司捕不由得鬧了個大紅臉。

林初九說得沒錯,陸安憶確實是不舍得了。

河川級秘籍的價值非同小可,哪怕不如他說的那樣誇張,但購入一本的話,也確實要將三江郡如今的資金花費小半。

而這些資金是用來維持三江郡鎮武司日常運作的,若是被林初九一下子掏空了,以後的三江郡鎮武司運作起來,肯定就會出問題。

一個弄不好,還會受到上峰的責難。

陸安憶作為三江郡鎮武司的大司捕,確實是不太願意冒這個險。

但又不能直接這樣告訴林初九。

於是,陸安憶斟酌著字眼,這樣說道:“林少俠,並非陸某小氣,實在是茲事體大,而且血魔教聖女之事迫在眉睫,就算購入了秘籍,短短時間內,少俠你也沒有辦法修習熟練吧,於戰力其實並無加成。”

他越說越覺得道理站在自己這邊,聲音也漸漸變得響亮了起來。

“林少俠,你要是信得過陸某的話,就先助陸某將那血魔教聖女除了,功成之後,陸某一定為少俠奉上河川級秘籍,還會全力推舉少俠到府裏擔任銀牌司捕。

“事實上,州府的鎮武司裏也有河川級的秘籍,少俠憑此功勞,到時候直接獲得傳授也不是沒有可能,完全不需要花費這些冤枉錢。”

看著說得頭頭是道的陸安憶,林初九笑了起來。

說這麽多,事實上,這個陸安憶就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付出都一樣,隻不過一個是先錢後貨,一個是先貨後錢。

林初九當然不慣著對方。

陸安憶的話語剛落,他已經直接轉身,舉步就往鎮武司外走去。

陸安憶一下子愣住了。

“林公子?”

一直覺得自己腦子很好用的陸安憶,在這一刻有些懵了。

送上門來的五品武者,本來應該是對付血魔教聖女的主力,結果現在卻是說走就走?

談生意啊,不應該是討價還價,你進一步,我退三分的嗎?

你這直接放棄了是腫麽回事?

現在的年輕人這麽沒有恒心,真的好麽?

“林公子,要麽咱們再討論討論?”

眼看著林初九馬上就要走遠了,陸安憶心頭一顫,連忙叫了起來。

隻可惜,這時候的林初九,似乎已經真的打定了放棄的主意。

他連頭都不回,隻是揮了揮手:“不必了,我知道這個要求確實是有些強人所難,就不為難陸大人了,預祝陸大人馬到功成,為三江郡除此大害。”

“???”

這一下子,陸安憶是真的徹底慌了。

五品武者啊,他擔任三江郡鎮武司大司捕的這些年裏,統共也沒有見過幾次。

再不抓緊的話,錯過就真的是錯過了。

“林公子,林公子——”

陸安憶兩眼一閉一睜,一口氣重重地吐了出來。

“不為難,林公子,這一點也不為難。”

林初九往外走的腳步應聲而止。

下一刻,他的身影一閃,瞬間就到了陸安憶的跟前。

看著眼前突兀地出現的身影,陸安憶心頭一顫,徹底認識到了對方五品武者的強大實力。

直到這一刻,他的心裏才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是在跟一名強大的五品武者打交道。

身為大司捕的些許自矜,還有暗藏在心底的一些詭秘心思,在絕對的武力差距下,都顯得那樣地可笑。

“銀票還是金錠,是現在帶我去取嗎?”

瞬間轉變了行動的林初九,臉上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表情。

反正,隻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會是別人。

“銀票……”

陸安憶心底終於做出了決定,看了身旁的張銅牌一眼,從懷裏取出了一疊銀票來,交到了林初九的手上。

“一共十張,每張五千兩,這裏共五萬兩,是我權限內能夠動用的最大額度了,再多的我就沒有辦法了。”

林初九眼睛一亮,兩根手指輕輕一撥,這疊銀票就到了他的手中。

將銀票塞入懷裏,又用手掌拍了拍之後,他才笑了起來:“陸大人說的哪裏話,五萬兩已經很感謝了……話說,這些鎮武司日常運作的資金,平時就放在你身上的麽?”

早知道是這樣,那自己是不是應該找個隱秘的機會,直接麻袋套頭,將這銀票取來,那樣就不用答應去對付血魔教聖女了?

好吧,這有些不厚道,而且對付血魔教聖女杜惜止,本身就是自己不能逃避的事情。

而在林初九的麵前,陸安憶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感受著剛剛失去五萬兩銀票的痛楚,反應不由變得有些呆滯起來,一時間陷入了難言的沉默之中。

還是他身旁的張銅牌連忙搭話,解開了林初九的疑問。

“本來這些資金是要放在庫房的,不過陸大人本身就是賬房先生出身,我們三江郡鎮武司的賬房總管,一向也都是陸大人兼任著的。”

林初九視線落到麵容略顯呆滯的陸安憶身上,心裏有些好笑。

原來這家夥本身是個算賬的,難怪那麽愛計算,算天算地,還想把自己也算進去。

幸好自己是個不記仇的好少年,要是碰上個脾氣不好的,單憑先前被算計的舊賬,就得讓陸安憶吃不了兜著走吧。

滿意地點了點頭,林初九說道:“好,我就承陸大人的情了,我先去鑄武樓走一趟,緝捕血魔教聖女的事情,我必然不會缺席就是了。”

說罷,林初九腳尖一點,身形已經飛躍而起,如大鳥展翅般,輕鬆飛掠到了百丈開外。

真氣轉化成了罡氣之後,爆發力更足,雖然仍舊是“草上飛”輕功,但使出來仍舊是遠勝過原來不知多少。

“林少俠,我與你一同前去……”

陸安憶抬起頭來,一句話還在喉嚨裏打轉,眼前早已經沒有了林初九的身影。

直到這一刻,他才如夢初醒,後悔莫及。

看這輕功飛掠的速度,看這離去的果斷,先前對方要是真的想放棄交易,自己哪裏可能有機會叫住對方?

而這時候,林初九已經揣著懷裏的五萬兩銀票,開開心心地往鑄武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