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棋看五步
李學全穿了一身深藍色的軍大衣，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變化，但是那個被稱為月泉的中年人立馬矮了半截。
剛才滿臉苦大仇深的表情，現在就像是一朵老菊綻放，所有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那向下耷拉的眼角和嘴角，就像是過年的福娃一樣翻了上去。
“老支書你怎麽來了，海鴨蛋不是金貴嗎？我就沒敢隨便賣，所以想隨便找個借口把他打發了，沒別的意思。”
“我剛才聽得明白，人家小夥子最少要8000個，你用零售價給人家，這麽大的主顧為什麽不上報村黨委研究？”
村支書李學全的話絲毫沒有留情麵。
“讓你負責管理放養鴨子，其他事情都需要經過村黨委討論，我知道你想把鴨蛋留給自己的關係戶，可鴨蛋是集體的，價高者得，明白嗎？”
李學權說話的時候聲音並不高，但是一字一句都落在了實處，那個中年人點頭哈腰，滿臉堆笑，已經隻剩下幹笑的份。
“小夥子，這裏冷，跟我去村黨委商量這事。”李學全說完之後，轉過身裏就向村中走去。
李海洋看到二人說話，還有村支書對自己的態度，心中就明白這件事情有門。
從頭到尾李學全始終沒和自己表現出認識的樣子，剛才的話語中就好像是初次見麵。
其實他主持過小院租賃協議，知道自己的名字，卻故意不稱呼全名，這就是為了避嫌。
能看得出來，這個村支書做事情非常講原則，越是這樣的人，事情就越好辦。
李海洋緊跑兩步從後麵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後很快就來到了村黨委的辦公室。
說是辦公室，其實就是三間土房構成的一個小院子，院子裏麵有一棵老槐樹，門口拴了一條凶狠的大黑狗。
當走進村委的時候，裏麵並沒有人，一個爐子偶爾發出劈啪的燃燒聲，整個房間十分的暖和。
“坐吧，剛才那個是負責養鴨的，叫劉月泉，不是壞人，他就這麽個脾氣，喜歡刁難一些外鄉的。你說能要8000個？村裏的批發價知道嗎？”
李學全用火爐鉤子把爐蓋打開，將爐火統旺又加了幾場的濕煤，整個屋子顯得更暖和起來了。
李海洋趕忙說道：“這個我還真沒打聽過，就是上次來的時候看到海邊有放養的海鴨子，所以才動起了腦筋。”
“這不到春節了嗎，廠裏想多搞點副食品**節年貨，我尋思著咱村裏肯定有海鴨蛋，那請問支書，咱村裏的批發價是多少啊？”
“海鴨蛋金貴，在城裏你也見過吧，一毛一個，你別看鴨子挺多，可是這玩意兒產量不大，村裏批發價7分到8分，主要還是看產量。”
李海洋心中明白這個價格十分的公道，海鴨蛋在副食品店能看到，個頭較大，比起其他的鹹鴨蛋大上一圈。
再加上口味獨特，蛋黃油多，一毛錢銷量也不錯，如果真能做成這筆生意，說不定不比雞蛋的利潤少。
便趕忙說道：“這個價格沒有問題，我最少可以要到8000個，這不車間發年貨嗎？每人20個400多職工的。”
村支書李學權並沒有接話，而是話鋒一轉，問道：“鴨蛋就是村集體的財產，誰出價高誰就能拿到貨，我不能讓村民吃虧。”
“不過到了年關，這個鴨蛋確實是搶手貨，你要是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這鴨蛋就是你的。”
李海洋聽了心中不由得一愣，沒想到對方居然說出這種話來，便說道：“支書，你有什麽話盡管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學權慢慢地把手中的煙袋鍋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說道：“你和李衛東租賃那個小院到底是幹什麽用？我看你的穿著也不像是個家庭條件好的。”
“那個院子房租一年下來，就是你們城裏人也得一個月的工資吧？在這窮鄉僻壤弄這麽個院子，自己又不住，肯定有什麽道道。”
李海洋心中立刻明白，今天算是碰上精明人了，別看現在是八十年代，可是任何時代中都有精英和頭腦上的佼佼者。
村支書雖然五十多歲，但是他能帶領村民們開展多種經營，養起了海鴨子建起了油坊，就知道村支書的眼界開闊，頭腦敏捷。
現在合同協議已經簽了，麵對這麽一個實誠人也沒必要隱瞞下去。
李海洋大大方方地說道：“支書是爽快人，我也不瞞你，租那個小院是準備開飯店的，到時候水庫裏麵的魚還要麻煩您老照顧。”
“開飯店？你怎麽會有這個想法。”李學全輕輕搖了下頭，“這裏交通不便，一天就四次公交大盒子，能帶多少人過來？”
“就算是有些騎自行車過來玩的，加一起也沒有多少人，你靠這麽點人就能養活起一個飯店？”
李海洋笑了笑，說道：“青嶗山是難得的海上仙山，咱們國家旅遊局非常重視，我聽說很快就要增加公交線路，拓寬公路。”
“而且山上麵的設施和景觀都要出資修複，到那時候，咱們這裏可就大變樣了，每天來的遊客稱得上人山人海，甚至外地的遊客都會慕名前來。”
聽了這些話，李學乾的眼睛微微一亮，但還是充滿了猶豫和疑惑。
眼前這個年輕人描述的前景實在是好得離譜，真要是像他說的那樣，自己的這座小山村那可謂是前景一片光明。
隻不過像是旅遊局的規劃和道路交通部門的安排，絕不是一個普通人能知道的，對方是從什麽渠道得到這些消息的？
其實他早就從李衛東那裏打聽了一下李海洋，知道這個年輕人並不是國家幹部，甚至連正式職工都不是。
但是這個年輕人坐在對麵侃侃而談，話語中充滿了自信和堅定，和那些隻知道吹牛皮的二道販子完全是兩回事。
“修公路，開公交線路，還有山上設施改造，這些事情都需要時間，恐怕沒有兩年不行吧？”李學全說道。
“那這兩年你這小院就白白空著，這不是虧了錢了嗎？”
李海洋笑著解釋道：“老支書你說笑了，真要是等路寬了，車多了，咱這青嶗山遊人如織，哪還有我插手的份，肯定要未雨綢繆，棋看五步啊。”
李學全點了點頭，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果然是個眼光獨到的厲害角色。
“那你開飯店雇個廚子成本就上去了，這事怎麽解決？”
“我自己就是廚師，不信今天給您老露一手。”李海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