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幸福指數高呢

不過很快,這種失落就又被高興所取代,弟弟有出息,自己這當哥哥的,臉上也有光。

“二哥,過了年,我的意思是,你就別上山了,在水庫這邊,養魚養鹿。”李衛國說出自己的打算。

李衛軍卻擺擺手:“不行不行,不在生產隊幹活,連口糧都沒有,那還不得餓死。”

農民固有的觀念,叫李衛軍覺得,三弟這個提議,實在太不靠譜。

李衛國也不著急:“二哥。我從廣播裏聽說,有的地方,已經分隊了,分田到戶,估計咱們這邊也快了。”

“分地?”李衛軍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事對他的衝擊有點大,腦袋裏麵嗡嗡的。

李衛國索性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知道,二哥需要一個緩衝的時間。

將近晚上九點,李衛軍回家睡覺,李衛國就留在馬架子這邊。

天氣越來越冷,食物也就越不好找,保不齊有野牲口惦記雞鴨啥的。

等到早晨起來,李衛國出了馬架子一瞧,好家夥,滿眼都是白茫茫一片。

今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來得稍早一些。

太陽已經出來了,陽光灑在雪地上,泛著亮晶晶的光芒。

這邊也沒有笤帚,沒法掃雪,他趕緊記上:去供銷社的時候,再買兩把大掃帚。

這一落雪,也就宣布冬天的正式到來。

得先把雞鴨還有水鳥啥的都放出來,李衛國到了這邊,在雪地上發現好幾串腳印。

好歹也跟王大拿學過打獵,李衛國很快就分辨出來,有狐狸腳印,還有山狸子的,這個好像應該是黃皮子的。

果然,惦記這些雞鴨的野牲口還不少。

兩隻小狗也從狗窩裏邊跑出來,圍著主人轉圈。

李衛國不滿地用腳扒拉它們:“半夜都來賊了,你們倆傻狗,也不給個動靜。”

狗崽還太小,再有雪下得大,狐狸什麽的,腳步又輕,沒發現也正常。

他打開門,把雞鴨撒出來,都是今年的幼崽,第一次看到下雪,那些小雞都縮著腳,不敢走道了。

小鴨子倒是挺歡實,小扁嘴還戳著雪吃。

那些水鳥被撒出來之後,全都縮著脖子,練起金雞獨立,它們身上的羽毛比較薄,不怎麽抗凍。

“嗬嗬,你們最幸運,能見到下雪的候鳥可不多。”李衛國把這幫家夥攆到雪地上,留下各種各樣的爪印。

趙廣定也起來了,開始忙活,給梅花鹿的槽子裏填上草料。

李衛國則去水庫裏麵,破開薄薄的冰麵,拽出來一個大網兜,裏麵都是他準備的小魚,給水鳥們舀了一桶。

還有家裏的小雞小鴨,也都借光,搶一條小魚,叼著就跑。

李衛國跟趙廣定說說狐狸和山狸子腳印的事,趙廣定說一會兒去找王大拿,晚上下點套子啥的。

最好再整個洋炮放這邊,狐狸啥的還好說,萬一要來大個兒的,也好防身。

李衛國回家的時候,正好碰到王大拿挑水,說了說這件事,王大拿就說晚上也去馬架子那邊住,擠一擠,還是能睡三個人的。

吃完飯,李衛國起動小四輪,準備去公社。

王大拿家改裝的水桶,也被抬到車鬥上,裏麵裝著二十多條大魚,還都是活蹦亂跳的。

正好有一個糧庫家屬辦喜事,定了一批魚。

李衛軍幫著忙活完了,也連忙坐到四輪子上,滿眼熱切地瞧著,莊稼人,沒有不喜歡這個的。

“二哥,等回來你練練,這玩意挺好開的。”李衛國慢慢開著小四輪,嘴裏還吆喝幾聲,“有去公社的沒有?”

結果還真沒人吭聲,李衛國也有點納悶:往常一說有方便車,都搶著去啊?

等他把車開到隊部後邊,這才搞明白:原來人都在這邊等著呢。

隻見十幾掛大馬車從生產隊院裏出來,呱嗒呱嗒的,氣勢十足,車上都摞著大麻袋,原來是去糧庫交公糧。

糧食基本都打完了,還沒給社員分口糧呢。

雖然今年遭了災,但是必須先交公糧,這是雷打不動的。

等把公糧交完之後,肯定不夠分給社員的,那麽需要向公社請示返銷糧。

公社那邊批下來之後,再把糧食拉回來。

雖然來回折騰,但是這個程序不能差。

這些大馬車都是三套車,中間一隻轅馬,車轅子兩邊,各有一隻幫著拉車的長套馬,這個就是拉幫套的。

不然的話,一大車糧食,一隻馬也拉不動。

昨天晚上,社員們就把糧食都裝車,結果下雪了,好在現在的雪不滑,不影響馬拉車。

有十幾個想去公社的社員,都在這等著坐馬車呢,看到李衛國開著四輪子過來,都爭先恐後爬上車鬥裏麵。

王隊長吆喝一聲:“都先下來,正好還有十多個大麻袋沒裝下呢,國子,用你的四輪子拉吧。”

也成,下麵裝麻袋,上麵也不影響坐人。

“國子,要不咱倆換換,你趕大車,俺開四輪子。”趙老板子瞧著小四輪就有點邁不開步。

“老板叔,我是真趕不了大馬車。”李衛國攤攤手。

他不常擺弄牲口,這拉糧食的又是重車,萬一出點意外就不好了。

裝完車之後,李衛國開著小四輪,突突突地跑在最前麵,翅膀上分別坐著王隊長和謝老摳。

至於李衛軍,則被攆到後邊坐去了。

謝老摳心裏有點不自在,主要是三閨女的親事,竟然沒談攏,他對李衛國有點意見。

王隊長沒話找話:“我聽小樂說,縣裏把奶牛都拉回來了,估計這兩天就能分到各公社,也不知道咱們隊能分多少頭?”

這當然是好事,有了奶牛,隊裏也算多了一項收入,所以都想多分點。

“叫小樂使使勁,咱們隊咋滴也能多分幾頭。”謝老摳又開始扒拉小算盤,“老王啊,到時候,叫俺家大小子經管奶牛吧,他擺弄牲口有一手。”

王隊長眨巴眨巴眼睛:“這事還得老村長拿主意。”

都知道謝老摳家的門風,喜歡往裏劃拉,王隊長可不敢答應這個。

李衛國也不摻和他們這些事,就算是生產隊,幹的活多活少,活好活歹的,也有區別,就像那句話說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等到了公社,把人卸下去,李衛國直接去了糧庫。

還算不錯,前麵排隊的馬車不算多,主要是天氣不好,有的生產隊就沒來送糧。

等到分田到戶之後,送糧的時候,能排出去好幾裏地遠。

在一眾大馬車中間,混進來一輛小四輪拖拉機,顯得十分惹眼。

很快就有抱著大鞭子的車老板子,還有生產隊的會計和隊長這些,湊過來嘮嗑。

“老王,還是你們厲害,隊裏都有小四輪啦。”江沿兒大隊的申隊長,羨慕地拍拍小四輪。

王隊長指指李衛國:“不是生產隊的,是李衛國個人的。”

“個人都買上小四輪了,真有錢!”申隊長打量著李衛國,滿眼不可思議。

在一個生產隊裏,甚至在縣城也是這樣,大夥的日子過得都差不多。

貧富差距多少有點,但是並不大,你家喝苞米碴粥,我家吃大餅子,誰也別笑話誰,誰也別羨慕誰。

要不這時候的人,幸福指數高呢。

也難怪申隊長驚奇,一輛四輪子,好幾千塊,而一般的社員,家裏能拿出來五百塊,那都算是有錢戶。

李衛國則解釋了一下:“不是我買的,是長輩買了送我的。”

申隊長豎豎大拇指:“有人送四輪子,那更厲害。”

聊了一會兒,輪到申隊長他們,就先趕著車進院兒。

又過了一陣,就輪到大饅頭屯了,驗等,過秤,王隊長和謝會計拿著票子,去辦公室結算。

然後這邊就有專門扛麻袋的,踩著寬寬的大跳板,扛著麻袋,把糧食倒進糧囤子裏麵。

“紅軍!”李衛國瞧見了自己的同學孫紅軍,正扛著將近二百斤的大麻袋,健步如飛,於是等他下來的時候,就打了個招呼。

“衛國!”孫紅軍連忙快步走過來。

李衛國拍了下孫紅軍的肩膀:“這體格子,杠杠的!”

孫紅軍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國子,我轉正啦,以後就是糧庫的正式職工。”

“哈哈,恭喜你老同學,正好今天給你帶了幾條翹嘴魚,好好給你慶賀慶賀。”李衛國也挺高興,從待業到轉正,確實是大喜事。

孫紅軍嘿嘿兩聲:“對了國子,還有好幾家要訂魚呢,等晌午好好商量商量。”

這邊的風俗,是冬天結婚的最多。

一來是冬閑,二來冬天殺豬,食物能凍住。

“沒問題。”李衛國點頭答應,結婚辦喜事,頂多十桌二十桌的,能用多少。

這幾個月,他隻要在家,基本上都會往水庫裏麵引魚,就等著冬天結冰之後,進行冬捕呢。

現在最發愁的不是貨源,而是銷售渠道。

等到中午下班,孫紅軍出了大門,看到李衛國正在門外等他呢,還指了指一輛四輪子:“紅軍,上車,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二哥李衛軍。”

孫紅軍叫了一聲二哥,然後目光就被小四輪吸引:“國子,這哪來的?”

“我的,以後送魚就方便了。”李衛國拿出搖把子,把小四輪啟動,然後沒到兩分鍾,就開到李紅軍家院外。

糧庫家屬房就在糧庫南大牆前麵,根本就是幾步道的事。

孫紅軍領著他們,直接去了訂魚的那家,送貨上門。

一條條大鯉魚從鐵桶裏邊撈出來,全都活蹦亂跳的,瞧得主人也眉開眼笑。

這邊辦喜事,酒席上多用鯉魚,要是整條白鰱啥的端上去,太沒麵兒。

過秤之後,這家的主婦紮著圍裙問李衛國:“小李啊,你是收錢還是要糧食?”

“嬸子,用糧食換最好,我們村那邊今年遭了災,就等著吃返銷糧呢。”李衛國當然要糧食了,家裏現在吃飯的人越來越多,糧食必須備足。

這家人也是大方,折算一下,給李衛國拎過來一麵袋子苞米茬子,半袋子白麵,還有二斤豆油。

李衛軍是第一次跟弟弟賣魚,瞧見雪白的麵粉,還有黃澄澄的豆油,他忍不住吞咽幾下吐沫:這麽容易的嗎?

他是深有感觸,雖然他們是種莊稼的,但是生產隊要是分點白麵,那可老費勁了。

豆油就更別提了,基本吃不著,種出來的黃豆全部交公糧。

看來三弟養魚,還是很有前途的。

在李衛軍固有的觀念中,離開生產隊,就得餓死,根本沒法活。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今天的事情,對李衛軍的思想,造成了很大的衝擊:像三弟這麽搞,好像真能成!

重新回到孫紅軍家,飯菜都上了桌,李衛國在糧庫排隊的時候,先跑過來一趟,把魚和一些蘑菇木耳鬆籽等山貨,送了過來,關係嘛,自然也需要維護。

孫父孫母也都很是熱情,不說別的,這幾個月,鮮魚基本沒斷過。

“國子,還有大軍,來,咱們爺幾個喝點。”孫父還開了一瓶酒,孫紅軍給大夥的酒盅滿上。

李衛國也樂嗬嗬地端起酒盅:“孫叔,紅軍這工作也轉正了,大喜事兒,大夥都高興,我陪您喝一杯。”

酒桌上的氣氛很是融洽,孫父也瞧出來,李衛國是個有出息的,沒看到連小四輪都開上了嗎。

李衛國又說說買飼料的事,孫父也滿口答應,等忙過這段送公糧之後,叫李衛國隨時來拉。

酒足飯飽,李衛國他們哥倆這才告辭。

下一站,供銷社,外麵停著幾輛大馬車,有大饅頭屯的,也有別的大隊的,好不容易來公社一趟,當然要溜達溜達。

哥倆采購一番,李衛國買了半麻袋大粒鹽,瞧得售貨員一愣一愣的:沒聽說還有搶購鹹鹽的?

兩人又去副食品櫃台那邊,給小妹買了二斤大餅幹,農村馬上就要吃兩頓飯了,小孩子好餓。

兩頓飯,下午三點多就吃完飯,到了晚上七八點鍾就餓了。

往年都是炒點苞米花啥的,小娃子上學的時候,都裝半挎兜。

“國子,再上收購站問問,棒槌都啥價。”李衛軍低聲跟弟弟說著。

李衛國瞧瞧二哥身上的大背包,原來裏麵還有貨呢,看樣子是二哥在山上的時候挖到的。

人參的價格,他還真知道,於是說道:“八錢重的能賣八十塊,五錢重的五十塊,一錢以下的不收。”

平時放山,也就能挖個二甲子、登台子啥的,四品葉都不多,像李衛國他們挖到的那個五品葉那麽重的,幾年也出不了一個。

供銷社收大不收小,其實也是對野山參資源的一種保護。

放山的時候,自然就把小的先留著不挖。

李衛軍點點頭:“那我這倆棒槌,也就能賣一百多塊錢。”

“二哥,那就不錯了,大棒槌可遇不可求。”李衛國嘴裏讚了一句。

哥倆把買的東西搬出去,放到車鬥裏,然後發現,車鬥裏邊,已經坐了好幾個村民。

搞得趙老板子都有意見:“國子,你一開小四輪,俺這車老板子就失業了,咱倆換換唄。”

他現在是開四輪子上癮了,李衛國無奈,隻好把駕駛位讓給他。

看到三弟趕馬車有點手生,李衛軍就接過鞭杆子。

李衛國坐著四輪子,路過公社大院前麵的時候,看到門兩邊的樹上,拴著不少黑白花奶牛,趕緊吆喝趙老板子把車停下。

很快就看到王隊長興衝衝地從院裏飛跑出來,喊出一句讓大夥精神一振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