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手術
陽光灑落沙漠。
帳篷的門簾被掀開，安雅從帳篷裏走了出來。
紫的聲音從帳篷內傳出：“小安雅你先回公墓睡一覺吧，我看你真的很累了。”
“嗯，好的。”安雅應了一聲，腳步卻沒動，而是在帳篷外坐下。
沙漠夜晚寒冷無比，白天卻又炎熱逼人。安雅本就一夜沒睡，此時這麽幹坐在帳篷外的陽光下，連個遮陽的地方都沒有，很快嘴唇都白了，似乎隨時都會暈過去。
安德魯在帳篷裏，怎麽會感覺不到安雅其實沒走遠？
想了想，隔著帳篷抬手一指，一道“水靈之種”打入安雅體內，為她清熱避暑的同時，也為她迅速補充身體所需的水分。
雖說同樣是一記簡單的“水靈之種”，但現在安德魯的魔力水準，已是一階魔法師的水準，而非學徒水平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否是安德魯的錯覺，通過啟迪魔法，和眾人建立起聯係和羈絆之後，自己的魔力儲量，似乎隨著聯係感的不斷緊密，而一點一點地提升著？隻是那提升幅度太小了，安德魯不太確定是否是自己感覺錯了。
紫自然也察覺到安雅沒有離開，本想逼著安雅回去睡覺，再接受安德魯的治療。
然而她作為獵荒者，連荒獸王都曾殺死過，感知絲毫不遜色於擁有水靈感應的安德魯，耳朵微動之間，已經察覺到安雅本來很是虛弱，卻忽然又變得精神起來。
紫不由看了安德魯一眼，眼神微異，又似乎想要詢問是否是安德魯做了些什麽。
安德魯卻是沉聲說道：“集中注意力，要開始了。”
“現在……馬上就開始麽？”紫問。
她是那種凡事比較講求儀式感的，受傷之後強行壓製傷勢，一方麵是為了巴爾鎮的公墓住客們，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她自己實在沒辦法容忍自己病怏怏的樣子。個人的儀表儀容，也是一種儀式感不是？
安德魯沒回答紫的話。事實上安德魯壓根沒聽到紫的話。
殺死霍伯特所收獲的滅火值，雖然大部分都用來完成“稱號考核”，在從學徒位階突破到一階魔法師的過程中，被消耗掉了。
但還剩下一些。
加上昨夜那場啟迪之雨，澆滅鎮民們心中的無形恐懼之火的同時，也為安德魯帶來了巨量的滅火值收入。這還不算如今啟迪之力的持續作用，所帶來的後續的滅火值的收獲。
簡單來說，安德魯現在並不缺滅火值。
有意識地攢在手裏，正是為了遇到需要滅的火了，再更有針對性地從“水神印記”中，解鎖最適合的水係魔法。
“解鎖：‘水祭祀係列魔法’之‘深藍星輝’。”
“解鎖：‘本命指尖係列魔法’之‘水切刃’。”
安德魯飛快地消耗掉兩筆滅火值，解鎖了兩個新的一階水魔法。
隨後甩手一記“水球術”，製造出一個巨大卻又無形的水球，把整個帳篷包裹起來，暫時隔絕外界的幹擾。同時一記“水靈之術”打入紫的體內。
紫身子一震，隻覺一股清涼之意從頭頂灌入，很快席卷了全身，終於確認：這是真的要開始治療了。立刻、馬上的那種。
這一刻，饒是紫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仍忍不住感到掌心冒汗，心髒怦怦亂跳。
隻聽安德魯說：“不用緊張，你放鬆就好，什麽都不用想。”
紫點頭。
安德魯同樣給自己也點了一枚水靈之種，確保自己心態平穩，關鍵是雙手要穩。
然後……安德魯動起手來，正式開始了對紫的治療。
纖長的手指上，無形的“水切刃”悄然浮現，如一把精致的手術刀。
這是“指尖係列”中，破防能力堪比“水刺”的一記水魔法。
和“水刺”不同的是，“水切刃”更擅長切割，而非穿刺。
安德魯操縱著“水切刃”，從紫的鎖骨部位切入，以極為幹淨利落的手法，直接把紫鎖骨正中的那塊“火毒”，整塊切割下來，根本不給火毒侵入周邊身體組織的機會。
“水魄體質”和“水靈之種”，共同保證著下手的精準度和穩定性。
“水靈感應”則如水般浸透到紫的身體組織內部，等於是半透視地確認了火毒的具體大小和範圍。光看表麵的傷勢範圍大小是不夠的，那傷勢又不是一個平麵上的，而是由內而外，一個立體的結構，需要全角度地進行觀測。
嗤嗤嗤，嗤嗤嗤！
那火毒被切割下來之後，居然立刻有種狂暴的傾向，像是被壓抑了太久的邪惡魔法火焰，忍不住要爆發開來，狠狠肆虐一番。
安德魯卻是變指為掌，徒手捏住了那團爆開的火毒，依靠著“炎火免疫”，微一發力，就徹底捏爆了那團火毒！
紫一直微微低頭看著安德魯的動作，看到安德魯切下她的那塊傷勢的時候，忍不住臉色一白，不止因為疼痛，還因為生命本能的恐懼：她不確定安德魯這麽做，究竟是會治好她，還是會弄死她。
隨後看到那傷勢有種狂暴失控的趨勢，更是臉色猛地變化。
然而眼見安德魯隨手捏爆那塊傷勢火毒，而且還是徒手，而且捏爆之後手掌毫發無傷，紫一下愣住了，似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想要再仔細去看，卻忽然感到：看不清了。
視線變得模糊。
因為意識開始模糊了！那塊傷勢畢竟原本是紫身上的一塊身體組織，被安德魯切下來之後，原地則留下了一個恐怖的血洞，一個窟窿！眼見大股大股的鮮血，似乎就要從那窟窿之中，噴湧出來——
“水祭祀係列之‘深藍星輝’，發動！”
安德魯臉色無比專注，早已準備好的“深藍星輝”，在水係魔力的催動之下，全力灌注到那血洞之中。
若是沒有“無形附魔”的話，現場就會看到星星點點的深藍色的星輝般的光芒，從安德魯的五指間憑空生出，柔和地融入到那傷口之中，說不出的夢幻好看，美輪美奐。
但因為有無形附魔的存在，紫隻覺胸前劇痛了一下之後，絲絲縷縷地柔和的力量開始注入到傷口處，肉眼看去，卻是看不出什麽特別的。
相比起“水靈之術”，“深藍星輝”是更專業的治療魔法，不像水靈之術隻是“客串治療”。
紫隻覺意識本來有種要陷入黑暗的趨勢，卻又被一艘無形的小船托著，慢慢從那黑暗的深淵之中，重新浮起。隨後整個人都好像浸泡在溫和的泉水之中，說不出的愜意舒服。
時間靜靜流淌而過。
紫的臉色越發紅潤、飽滿起來。
安德魯卻是臉色漸白，氣息漸促。魔力大量地消耗著。“水靈之術”和“水魄體質”相互作用，又很快衍生出新的魔力來，繼續為那源源不斷湧入紫的傷口處的“深藍星輝”供能。但供應跟不上消耗，身體反複消耗魔力再填充的過程本身，更是一種對精神的消耗。
大約十五分鍾後，安德魯已是滿頭大汗，終於喘了口氣，低聲說：“好了。”
紫本已舒服得有些不知身在何處了，忽然聽到這聲好了，一瞬間竟有種意猶未盡之感！
愣了片刻，這才低頭看去，就看到那傷口，在這短短的十五分鍾時間裏，已然愈合近半。紫沉默著，想了想，又閉上雙眼，開始細細體會身體內部的情況，她不止要確認自己的火傷好了，還要確認安德魯的治療手法沒有對她的身體造成其他的更嚴重的代償性的損傷，否則就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根治，而隻是一種代償。
很快，紫就清楚地感覺到：體內再察覺到不到哪怕一丁點的陰影蝕火的氣息了。
身體狀況……前所未有得好。
非但沒有任何代償性的損傷，反而似乎變得比受傷之前，更進了一步？
紫一時間滿心都是不可思議，還以為是自己傷勢初愈，心情太好，以至於產生了錯覺，但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反複檢查之後，確認了：真的，身體感覺太好了。
她再次睜開眼，看向臉色疲倦正在擦去額頭上的汗水的安德魯。
“你……你感覺……怎麽樣？”
安德魯卻是還不敢完全確定自己的治療效果的樣子，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
紫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最終什麽話都沒說出來。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不是在看一位年輕的少年魔法師，而是在看內海沙漠各地的大大小小城鎮裏、那不知道多少家早已不堪重負的活人公墓的住客病患們的……救星。
“我……我之前……到底在質疑些什麽啊？”
紫忽然覺得自己之前質疑安德魯的行為，簡直可笑。
她看著安德魯，終於開口了：“安德魯大魔法師，我……您……”
“我可不是大魔法師。”安德魯微笑，“那是達到九階的魔法師，才能擁有的稱號，我還差得遠呢。”說話的同時，安德魯已是站立不穩，一屁股重新坐回到了身後的床板上。
昨夜殺死霍伯特之後，雖然受傷很嚴重，但所有的傷勢和疲勞感，都在緊隨而至的突破過程中，自行痊愈、緩解了。
現在安德魯才感覺到：全力以赴地運轉魔力，施展魔法，究竟有多累。
好在這份勞累沒有白費。
為了治療，安德魯消耗了兩筆滅火值。
治療過程中，又反過來收獲了一筆新的滅火值。
“成為正式的水係魔法師之後，這滅火值，終於漸漸變得數值化了啊。”安德魯心道，“之前消耗掉用來解鎖兩項新的水係魔法的滅火值，是250點。治療紫姨所收獲的，卻是520點滅火值！”
再看自己目前攢在手裏的全部可用的滅火值，一共是9960點。用來解鎖水神印記裏浩如煙海的海量水係魔法，肯定遠遠不夠。但把諸多魔法係列裏的一階水魔法，解鎖個小半，似乎已經不是什麽大問題了。
隨著自己解鎖更多水魔法，使用更多水魔法去滅火，所收獲的滅火值隻會越來越多。
“當然其實這都不是最重要的。”安德魯一邊恢複著魔力和體能，一邊再次看向紫，“您的肺部灼傷問題，已經完全根除了。接下來修養個一兩周，傷口就會徹底痊愈。”
對安德魯來說，紫的病痛不再是病痛了，這才是真正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