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歸
人族護道人。
這個名頭很大。
哪怕是對於他們這些沒有生前記憶的鬼來說也很大。
他們都知道，曾幾何時，他們都是人，既然是人，就會受到這位人族護道者的庇護。
但是他們都知道，人族護道人的父母來了鬼界，沒有進入酆都，而是被放在了外麵的鬼界，和外麵的那些鬼魂爭渡。
這是一件十分淒厲的事情。
……
豐都府。
這是三千裏酆都城的中心，府邸乃是一座大山，占據了三十裏方圓，有萬丈高，酆都大帝就在豐都府之中住著。
“酆都老兒，滾出來！給我一個解釋！”
他手裏的盲杖朝著地上狠狠一跺，下一刻，三千裏酆都城狠狠一顫，就像是發生了一場地震！
但是，並沒有人出來。
“讓我進入你豐都府大鬧一場才好？”
騙子眼神冰冷，就要踏入豐都府。
下一刻，府邸之中出來了兩個小鬼，一個牛頭，一個馬麵。
“玄機大人，酆都大老爺這幾日閉門，不見客。”他們恭敬說道。
騙子大笑說道：“見不得人了？”
說罷，眼睛一瞪，兩個小鬼已經慘叫一聲，渾身著了火，化成了灰燼。
太多鬼都慌慌張張出來，但是騙子身上散發出來一種恐怖的白芒，他隻管前行，踏過每一步，都可以讓萬千小鬼化成灰燼！
他要入這豐都府，誰能阻攔？
“塵兒，跟上！”
風塵點頭，跟在他的身後問道：“酆都大帝知道我的身世嗎？”
“知道。”
“那他要是不說呢？”
“那我們就打得他說！”
兩人一步一步，走進了豐都府，看到豐都府之中的萬千大鬼小鬼，他們修為強大，都呲牙咧嘴，看著兩人，虎視眈眈。
風塵躲在騙子的身後，有點害怕，身子止不住發抖。
“我這小孫子怕鬼，你們不要看他。”騙子說道。
所有鬼都立馬收起了自己的目光，不敢繼續注視兩人。
“酆都大帝呢？怎麽不出來見我？”他繼續問道。
有鬼小心翼翼說道：“酆都大帝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
騙子明顯愣了一下，沒想到這種結果。
酆都大帝怎麽可能會不在了？不在這兒，在什麽地方？
“酆都大帝帶著孟婆他們出行，已經有一萬多年了。”他們說道。
“去了什麽地方？”
“不知道，沒有鬼知道。”
騙子的眉頭緊皺。
“酆都大帝不在，是誰在代管酆都？為什麽不讓我父母進城！”他騙子一瞪，所有的鬼都瑟瑟發抖，哭天喊地。
“佛祖死後，是佛祖在代管酆都！”
“幾千年之前死了許多神佛仙，就是他們在代管酆都，不關我們的事！”
佛祖。
神佛仙。
這些生靈原本是長生不死的。
但是，一萬年到幾千年之前的空擋，出來了好些個絕世凶人，殺人，殺佛，殺仙，殺神。
“我要見他！”
他說罷，幾個小鬼就慌慌張張帶著他到了一個房間。
房間之中陳設很簡單，隻有一個蒲團，上麵坐著一尊大佛，身高丈許，看著格外和善。
就是曾經的佛祖，佛界執牛耳者，和神帝仙帝一樣，可以號令三千大佛。
“你來了。”他格外平靜，表現的十分淡然，但是風塵分明可以看到，他的眼裏有一絲慌亂。
“我來問你，我父母兒女為什麽會在外麵的鬼界。”他冷冰冰開口。
佛祖笑著說道：“酆都太小，鬼太多了，所以一直沒有來得及把他們接過來。”
騙子勃然大怒，吼道：“扯淡！三千裏酆都，還能沒地方容我父母！？”
說罷，已經一拳打了出去！
這一拳看似平平無奇，就像是凡人打架一般，但是風塵作為一個合格的相師，看得清清楚楚，那個拳頭上麵分明纏繞著一層層的天機力量，可以斬斷生靈的因果！
麵對弱者，可以直接將其送到往生，麵對強者，可以斬斷強者萬年修行，讓人萬年道行一招破滅！
這種術太恐怖了，哪怕是佛祖此時都慌了！
“廢了我，你這孩子就查不到來曆了！”
騙子停了手，眼裏都是猶豫。
風塵說道：“騙子爺爺，不要管我，以後我會自己去尋找自己的身世，不用他查，他敢欺負你親人，打死他！”
但是，騙子卻忽然笑了起來，說道：“人都死了，還說什麽親不親的，你對爺爺來說更加重要。”
他看到騙子的眼睛裏麵都是淚水，明顯有點不甘心，但是又要強忍著不動手。
“為什麽這樣對我父母？”他眼裏都是苦澀，質問說道。
佛祖咬著牙，沒有說話。
“說不說？”騙子一舉手，他就怕了，開口說道：“你曾經說我要死！”
他是佛祖，三千大佛的執牛耳者。
大佛怎麽會死？
但是，有一日他請這家夥去了一趟西天佛界，讓這家夥算他往後機緣。
他想知道，自己能不能突破佛祖境界，達到無上的逍遙狀態。
得到的隻是這家夥的一句話：“你要死。”
他當時有些怒氣，但是又不敢發火。
後來，在剿滅龍鳳的時候，他出力最大，被龍祖和鳳母盯上，拚死給了他一擊。
之後，他就重傷。
再到後來，槍帝上西天去找他算賬，他已經時日無多。
又被槍帝刺了一槍，在那之後不久就死了。
他一向是不信命的。
但是，誰都沒想到，魚玄機一語成讖，他真的死了。
他痛恨魚玄機，認為是魚玄機先開口說他要死，所以他才染上了因果，最後隕落。
“你是不祥之人，當年分明是你給我下了咒，否則我是佛祖，怎麽可能會真的死？”他眼裏都是憤恨。
騙子聽了哈哈大笑。
原來是這個原因。
這世人就是這麽古怪，不讓算命，非要算一番，算了又不信，發生了又來責怪他。
“可笑！”他冷哼一聲，再也不願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森然說道：“幫我查我家塵兒的來曆，若是你不做，我今日就殺你！還有外麵的神佛，一個都不要想逍遙自在！”
這些人生前有大量的積累，死後有無窮的鬼幣，自然可以再一次成為鬼界霸主。
而且，他們身為鬼界上層，不知道收斂了多少窮苦人的鬼幣，供自己逍遙自在。
若是不查，騙子今日就大開殺戒！
佛祖不敢違背，隻能帶著他們來到豐都府的庭案之前，上麵放著一本書，打開沒有文字，但是卻記載著一切生靈的過去。
他打開書，把風塵叫過來，在上麵滴了一滴血。
下一個瞬間，書上出來了一些畫麵。
那似乎是幾萬年之前的畫麵，伏羲氏在地上種下了一顆種子，種子結成了靈胎。
佛祖的臉色越來越怪異。
“這是伏羲養育的靈胎？”他問道。
伏羲畢竟是人祖，在成神之前，因為害怕人族遭受磨難，沒有人拯救，所以傳說之中，伏羲打造了一個靈胎，要讓這個靈胎作為人族的護道人。
騙子搖搖頭說道：“算是，但是也不是，他的身上有伏羲靈胎的氣息，又不全是。”
因為還有一種更加古老，滄桑的氣息。
那是他無法算到的氣息。
“你算的那麽準，沒有給他算過？”佛祖問道。
騙子說道：“算不出來。”
佛祖有點驚訝。
就連這家夥都算不出來的人，到底是什麽身份？
“用其他辦法看看，這兒是酆都，肯定記載著他的過往。”騙子催促。
佛祖隻能催動大法力，把所有的力量都注入這本書裏麵，總算是看到了一層迷霧。
那是天地遮掩起來的天機。
就連魚玄機都看不透這一層迷霧，可見這一層迷霧有多麽的驚人。
那層迷霧很難撥開，他在那一層迷霧之中不停前行，總算是看到了一點被遮掩起來的場麵。
他看到了伏羲的靈胎出生在沙漠，結果早夭。
看到了有人把靈胎煉化成了一顆種子，放在了一個嬰兒的身上。
看到了嬰兒被一個婦人放在了沙漠之中。
但是，他看不到那個婦人的臉。
最後隻能看到魚玄機抱起了這個嬰兒，回了十凶坡。
他還想看到更多，卻被那一層迷霧逼退了出來。
他有點頭疼，歎息說道：“不知道更多了，隻知道是靈胎救了他的命，他胸口的那顆種子就是靈胎，或許現在靈胎就是他，但是他還有更多的身份。”
“這不是跟沒說一樣？”
騙子勃然大怒！把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踩著他的胸膛，讓他瑟瑟發抖。
他立馬開口說道：“還有還有！”
“什麽？說！”騙子格外霸道，問道。
他笑嘻嘻說道：“我從裏麵看到了，女媧曾經也打造了一個靈胎，這兩個靈胎是人族最後的希望。”
“什麽意思？”
“相當於兩個靈胎有娃娃親，若是人族覆滅，還有兩個靈胎保留人族最後一顆種子。”
風塵一聽就明白了過來。
這不又是一樁婚約？
“靈胎都是混沌體。”他繼續說道。
混沌體，在所有的體質之中當屬最強大的一種。
五行體都分等級，從單屬性體質到四屬性體質，可以消化的靈氣屬性越來越多，所以天賦也越來越好。
然後是靈體，最上麵是混沌體。
“這麽說來，我有一個混沌體的老婆？”風塵問道。
佛祖點頭。
“她會不會已經很大了？”風塵又問。
佛祖說道：“不會，她和你一起蘇醒，而且那個靈胎不在大漠之中，所以並沒有夭折。”
突然多出來了一個混沌體的老婆，讓風塵也有點激動。
他錯過了肖夢，錯過了小富婆水語，這一次應當可以把握住了吧。
至於自己身份什麽的，既然看不透就算了。
他自己去尋找就是。
“還有沒有更多？”騙子問道。
佛祖搖頭。
騙子有點生氣，按住佛祖，在他的臉上狠狠扇了幾個巴掌，而後對風塵說道：“塵兒，我們走！”
風塵點點頭，也在佛祖的身上啐了一口唾沫，說道：“當年龍鳳滅族就是你出力最多，後來你還把人家槍帝給殺了！狗東西，你不得好死！”
佛祖對風塵無比的痛恨。
一個毛頭小子，竟然如此欺負他！
要不是因為旁邊有一個騙子，他真想一巴掌把這小子給拍死！
風塵跟著騙子走出了豐都府。
不過，騙子還不著急離開。
他盲杖朝著地上敲了敲。
“轟！轟！轟！”
恍若隕石墜落一樣，讓酆都城狠狠顫抖了三下。
“死去的神佛仙，都出來吧。”
他這一聲，恍若命令一般，讓那些躲在角落之中的神佛仙都瑟瑟發抖，無奈走了出來。
風塵發現這些神佛仙並不一定是人，也有一些動物，有幾個植物。
傳說，神佛仙不死，這些之所以死了，都是因為槍帝他們出手殺的。
“你們記憶還在？”騙子問道。
眾鬼立馬點點頭說道：“有幸保留了下來些許。”
騙子冷冰冰說道：“那豈不是有點不公平？”
“在人間的時候，你們高居九天上，打壓凡間，現在到了鬼界，你們保留了記憶，繼續吸血，我很不喜歡你們的作風。”
他就像是一個長輩，那些鬼就像是一群晚輩，麵對長輩的斥責，隻能安安靜靜聽著。
不敢有微詞。
畢竟，魚玄機尚且沒有生氣，要是他們有什麽意見，真的惹惱了魚玄機，那肯定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那你看……”他們紛紛開口，想要一個合適的處理方式。
“把記憶散了吧。”他開口說道：“化成鬼幣，你們重修。”
“還有你們佛祖，也讓他散了。”
說罷，騙子就安然離去。
風塵問道：“騙子爺爺，要是他們不從？”
騙子笑了笑，沒有回答。
但是，那些死去的神卻一個個頭大。
不從？
大概酆都就沒有了吧。
他們生怕騙子回頭，盯著騙子走到了酆都的某一個角落。
騙子進了一個院子，和一家人熱情道別。
風塵也懂了，那是騙子爺爺的父母兄弟子女，所以就隻是在旁邊靜靜看著。
一向柔情的騙子，再麵對這些鬼，卻隻是道了一句“珍重”。
回頭就有淚水轉動。
“騙子爺爺，你又不開心了？”風塵詢問。
騙子搖頭說道：“開心。”
萬年前沒有安排好父母和兄弟，萬年之後安排好他們的鬼魂，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夙願。
然後風塵又問：“那你老婆呢？她本該也在這兒。”
騙子一翻白眼說道：“沒死。”
最後，他和風塵再一次上了擺渡人的船。
他回頭，看了一眼眾神鬼魂，說道：“回去吧，不要忘了散去記憶。”
那些鬼魂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回去做他叮囑的事。
就這樣，風塵再一次度過那條大河。
一路上，再一次遇到了那些大妖。
他們對風塵虎視眈眈，又不敢上前。
風塵朝著他們擺手說道：“各位，我們再也見不到了，給我說聲珍重。”
那些大妖被氣的顫抖。
“珍重你大爺！”
他們勃然大怒，說道：“小子你等著，總有一日，你也要死！”
風塵恥笑一聲說道：“我總會長生！”
“那些神佛仙都能長生，不還是死了！”
“沒人能殺我！”
他一路和那些大妖拌嘴，格外歡喜。
最終，風塵還見到了一條龍的鬼魂。
那條龍格外大，有百裏長。
所有妖族見了那條龍，都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龍鳳都死了，為什麽隻有你一條龍的鬼魂在這兒？”風塵詢問。
那條龍開口說道：“因為其他人去了真正的鬼界，我被困在了這兒。”
“真正的鬼界？”
“對，真正的鬼界叫幽都，比酆都更大，容納天下所有的鬼。”他和風塵格外親切，說道：“少年郎，希望你照顧一下還活著的龍，我在此拜謝！”
風塵詢問：“還有龍活著嗎？”
“肯定有。”
風塵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他坐著擺渡人的船，總算是回到了岸上。
他們穿過了集市，又來到那座橋邊。
那個老婦人不知疲倦，一日又一日給那些鬼魂遞交孟婆湯。
風塵過去，她嚇了一跳說道：“酆都沒事？”
風塵點頭說道：“沒事，那些神佛仙的鬼魂都散了記憶，接下來的時間，酆都應該是能者居之。”
老婦人低頭輕語，對這兩人有點畏懼。
他們離開了這條河，重新回到了風中。
一路上，種子散發光芒，似乎是在盡他最後一份責任。
風塵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總算是看到了一個山坡。
山坡下有一顆樹，在定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