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底牌

又見玄字一號台上,重傷的白雲生忽然原地坐了下來,似乎是在療傷。

慕容慶並沒有趁人之危,對他來說,反正勝負已定,能讓白雲生恢複一下,體麵地走下台,也算是他予慕容塵的麵子。

這也是玄字台下項無間幾人的心思。一直冷著臉的易風嘯已經開始準備下一場對決。

可誰也不知道的是,此時的白雲生並沒有運氣療傷,而是在閉目參悟。

這也是他拚著重傷也要擺脫慕容慶拳頭的原因。

他身上那種類似“離魂症”的情況又發生了——似乎每到緊急關頭,他的腦海中總會浮現出一些莫名的記憶。

而這一份記憶是一門武學,名曰天地連理刀。

白雲生在看到其首句的注釋時,便打定了強行修習的注意。

“天地連理,快刀無影,江湖無其右。”

白雲生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快,更快。

循著秘籍中的字裏行間,一幅幅刀法活靈活現地出現在他的意識中。

刀無影,變幻莫測;影如刀,悲傷似河。

越是認真地參悟,白雲生越是感到了一種悲傷的力量。

不久,最後一招刀訣緩緩浮現,隻見那畫麵裏黃昏如血,壁立千仞,一個男人手中持著一把彎刀,站在懸崖之頂,夕陽穿過他的背影,鐫刻出一種無法言喻的蕭索與淒涼。

突然,天涯上血光飛閃,男子的背影消散在夕陽中,凜凜的刀氣卻湧貫天地山河之間。

白雲生猛地睜開眼。

絕頂上的雪風趁機從台上掠過,吹皺了藍色的天池湖水。

風中的一片雪花飄落在白雲生的眉間,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忽然從他冰冷的眼神中流出。

插在台上的滄溟妖刀忽然劇烈地顫抖著,發出陣陣哀鳴,飛出石麵,飛入白雲生手中。

天空中清雲遮日,光線微冷。

白雲生像一杆標槍肅立著,那股無風自起的悲傷一下子燒了起來,像一個即將與對手告別的刀客。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白雲生莫名地輕輕一語,躍身空中,就在擋住慕容慶眼前陽光的那一刹,刀光已經落在慕容慶眼前,漆黑如墨。

慕容慶臉上露出了幾分失望,他想不到白雲生居然還在嚐試業力攻擊。

可他臉上的失望卻在一瞬間凝固了。

眨眼間,漆黑的光已經落到了慕容慶的眉宇。

“什麽!”

慕容慶的臉色頃刻間天翻地覆,憂傷頹廢一掃而光,驚駭地抬起雙臂。

噗嗤。

像是微風中吹滅了一根蠟燭。

黑色的光落在大玄武殺上,慕容慶仿佛撞上了一群奔襲的野馬,暴退三十餘丈,幾乎要飛出玄字台。

大玄武殺前,妖刀滄溟寒芒刺骨,白雲生目光一抖,刀鋒仿佛有線牽引一般,立即飛回他手中。

鮮血浸透了慕容慶胸前背後的衣衫,雖然沒有外傷,但體內髒腑的震**直接將血擠出了皮膚!

慕容慶還沒有從震撼中醒來,緊接著,又一陣凜冽的刀風已經刮破了他的頭皮。

顯然,白雲生並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人。

慕容慶迅速從剛剛的失手中反應過來,但流離獄根本來不及開啟,漫天的刀影已經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

慕容慶又變成了木樁,不過是個活動的木樁。

白雲生的刀快得出奇,快得無法閃避。

慕容慶雙臂狂舞,不停地在原地轉圈,流離獄根本來不及分辨刀鋒,身上漸漸有了傷痕。

無奈之下,慕容慶索性放棄了獄,體內業力傾巢而出,揮舞著大玄武殺四麵八方地阻擋白雲生的刀。

遠看去,儼然是一尊行動狼狽的“八臂羅漢”。

刀影,拳影。

黑影,黃影。

白雲生和慕容慶也分不清誰在攻擊,誰在防禦。

因為此時此刻,隻要慢一招,必輸無疑。

眨眼間,戰鬥已經到了白熱化。

慕容慶憂鬱淡定的神態早已煙消雲散,他飛快回擊著白雲生的刀刃,似有四麵八臂,依然忙得滿頭大汗,險象環生。

白雲生手中的刀每一次刺出,便有三十三道光落下,忽來忽去,瞬生瞬逝,不亦樂乎地砍著慕容慶。

恐怕任誰也想不到,妖刀滄溟和大玄武殺這兩件神品兵器會在這裏重逢。

已逝的飛廉妖王幽鴻不會想到,身在鑾台上的慕容武也不會想到——他還沒有認出滄溟。

天池上的人誰也沒有認出——他們都專心致誌地看著玄字一號台上的比賽,生怕漏掉兩人的每一個動作。這種情形的較量,絕不是平日裏能看到的。

白雲生和慕容慶已經進入了某種攻防節奏,隻等誰慢一招,或者誰業力透支,平衡打破,勝負立顯。

要說驚訝,天一學院的幾人更驚訝。

別人不知道白雲生的底細,他們多少還是了解一些。

然而此時此刻,白雲生所施展的武學,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隻有暮成雪眼中沒有驚訝。似乎白雲生身上發生任何事她都不會驚訝。

她隻是擔心。擔心白雲生體內的碧魂花毒隨時可能爆發。

易風嘯已經完全回過神來,默默盯著台上的戰鬥——他自認絕達不到這兩人任何一個的程度。

此時,這位氣質冷淡的狼公子竟有了一種恍然的隔世感——原來,白雲生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超越了他。

玄字一號台上。

對於陷入廝殺而渾然不覺的二人來說,最後的勝負真的還重要嗎?

或許不重要了,能如此酣暢淋漓地打一場,此生能有幾回呢?

或許很重要,畢竟他們身後還有宗門,還有朋友。

半炷香。

不,是一炷香。

或是更久。

一聲驚鳴響徹島嶼。

天池之水依然那麽藍,那麽靜,那麽純潔無瑕。

白雲生和慕容慶渾然一體的戰局,終於崩了。

白雲生手持滄溟,一個瀟灑的後空翻,倒著滑了出去。

慕容慶則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風雲撥日。

躲藏了許久的寒風徐徐吹來,一兩片雪花落在慕容慶的肩頭。

隻聽“撲通”一聲。

慕容慶雙膝跪在了地上,他的右邊胸口被滄溟刺了個通透,平整如絲的傷口沒有滲出一滴血。

白雲生的黑衣看不出一絲淩亂,他好像一點傷兒都沒有,沒事人兒似的站著。

忽然,七殺似鬼。

白雲生風馳電掣地出現在慕容慶身前,擋住了所有的陽光。

台下的月亮丘弟子和慕容塵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

尤其是慕容塵,她絕不希望看到自己門派的人有傷亡。

但誰都無法阻止白雲生。

因為六合大賽不定死傷。

此刻的台上和台下,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白雲生舉起手,鋒利的滄溟對準了慕容慶的天靈。

冰冷的殺氣,已經觸到了慕容慶的頭皮。

“不要,不要!”

慕容塵雙眼神光渙散,低聲地重複著兩個字,被白雲生擊敗時的情景再次浮現,如麵死神。

項無間攬過慕容塵的肩膀,輕輕拍了幾下,安慰道:“小塵,別擔心。”

項無間說得輕巧,但他自己都不確信真假。

如今白雲生的性情變了太多,他已經越來越猜不透白雲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