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再見醫仙
白雲生五人圍在樹旁,仔細凝視著樹枝上每一片雲夢般的花朵,但看了許久,仍然沒有發現什麽奇怪。
慕容塵道:“風嘯,這棵樹你以前沒見過嗎?”
易風嘯呆呆地搖頭,說道:“從來沒有。”
“這些花不像是真花。”
慕容塵說著,手指已經探了上去。
“小塵,不要碰!”
項無間的勸阻顯然晚了一些。
慕容塵的纖纖細指已經觸到了一朵粉白色的花,就在這一霎,那朵美麗生動的花居然散成了雲煙。
忽然,一幅畫麵衝進了慕容塵的腦海。
是幾天前在登極山,她被水雲天的婆娑連木陣圍困的情景,光景飛轉,千手冰皇、銅牆鐵壁、小彌天、朱雀界,接著是她和白雲生的單挑,初見項無間……時光倒流,過往的畫麵生動地浮現在她腦海中,如走馬燈一樣轉換著。
慕容塵看見了一片廣袤的沙漠,沙漠中有一座雄偉的宮殿,宛如海市蜃樓一般。宮殿中泉水遍地,綠樹叢生,鮮花盎然。
她看見宮殿中有一個女孩,戴著一副破拳套,對著一根木樁拚命地擊打著。那女孩留著黃色的齊耳短發,小麥色的皮膚吹彈可破。
不一會兒女孩轉過臉,奇怪地看著她,問道:“你是誰呀?”
慕容塵嚇了一跳,那女孩的張臉竟然與她幾乎一模一樣。
畫麵撲閃,她又看見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輕撫著女孩的額頭,對她說著什麽。
“小塵,爺爺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那小塵能一起去嗎?”
……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慕容塵從呆滯的表情中恢複過來,緩緩放下手臂,恍然如夢,眼泛淚光。
項無間輕搖著慕容塵的肩膀,呼喚著她:“小塵,小塵!”
慕容塵猛不丁回過神,叫道:“啊?怎麽啦?”
項無間苦笑著搖搖頭。
白雲生在一旁道:“野蠻姐,你已經舉著手發呆了一刻鍾了。”
“哦。”
慕容塵揉了揉額頭,又回味了一會方才的一切,才淡淡道。
項無間又關切道:“小塵,發生什麽事了?”
慕容塵定了定情緒,說道:“我看見了過去,過去發生的人和事。”
這一句話若是旁人聽著,斷然隻會覺得驚奇。可一傳進白雲生耳朵裏,無異於黎明一束照破黑暗的光,雨天一道劈散烏雲的雷。
白雲生一把抓住慕容塵的雙肩,激動道:“是真的嗎!你真地看見了過去?!”
慕容塵眉頭一蹙,感覺著肩膀傳來的疼痛,打掉白雲生的魔爪,沒好氣道:“你有病啊!那麽用力!”
白雲生卻渾然不覺,繼續急聲道:“快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慕容塵剛要發作,卻被項無間製止。
項無間輕輕地搖頭,慕容塵明白了他的意思,隻好翻了翻白眼,說道:
“是真的。”
“太好了!”
白雲生雙拳上,雙眼裏滿是興奮,說完,他立刻抓了一把花影,頓時一股暖流湧進了他的經脈。
……
畫麵又開始回放。
一幅幅昨日的景色仿佛飄在孟河裏的花燈,訴說著曾經的故事。白雲生置身在燈海裏,身邊的場景“嗖嗖”地交替著。
小彌天,天一學院,荊州城,天帝山,獄法山,毗盧仙境,狐岐山,火神澗……
飛速變換的場景在落鳳穀戛然而止。一個布衣少年從一棵樹下醒來,睡眼惺忪。
那少年的模樣正是白雲生。
少年問他:“你是誰?”
白雲生壓住喉嚨的顫抖,回答道:“我就是你。”
“你這人真奇怪,我是我,你是你。幹嘛非說你是我?”
“不,我就是你!”
少年白了一眼白雲生,沒再搭理他。
轉而,畫麵消失了。徹底消失了,沒再變換,沒再出現。
眼前是一麵高聳的堅冰,凝結成厚厚的牆壁阻隔了一切。
白雲生頓時暴怒地揮拳砸向冰牆。
“你給我出來!”
“為什麽我看不到!”
“我究竟是誰!”
鮮豔的血順著灰白的冰牆流了下來。
白雲生無力地靠在牆上,雙眼失色,一臉絕望。
就在此時,一道白光忽然從他身邊泛起,從光中走出一個陌生人。
那人問白雲生:“你坐在這裏幹什麽?”
白雲生看都沒看他一眼,依舊無精打采地沉默著。
那人又重複了一遍:“我問你,為什麽坐在這裏!”
無名的怒火“噌”一下點燃,白雲生揮起暴怒的拳頭,一拳便穿透了那人的身體。
在那一刻,他才震驚地發現,那個閃著白色微光的人,竟然和他一模一樣。
白雲生針紮一般縮回手拳頭,詫道:
“你是誰?”
白光裏的白雲生卻沒有回答,仿佛一串泛起的水漣,光影一點點消散。
白雲生猛然跑過去,想抓住正在逝去的光點,可除了寂靜的黑暗,他什麽也沒撈到。
光影消失,清冷的洞天裏又隻剩下了他。
但沒過一會兒,他身後忽然亮起了光。
白雲生急切地轉過身,就在那麵無情的冰牆上,竟然又浮現出了一幅畫麵,一幅陌生又驚悚的畫麵。
一座漆黑的洞府中,洞頂落著一束冷白的光。
光打亮了一張冷幽幽的石床,照著**的一塊冷幽幽的黑布。
黑布裏躺著一個雙眼輕閉、不哭不鬧的幼嬰。
光與石床的邊緣,站著七道黑影。
七身黑衣緊緊裹挾著七束別有洞天的氣息。
七張看不見表情的臉上露著七雙黑洞洞的眼珠子。
……
畫麵倏地斷了,但冰牆上的光卻沒有消失。
白雲生深深回味著剛剛那個完全陌生的場景。
那七道黑影,那張冰冷的石桌,那個沉睡的嬰兒。
良久,他才從深思中出來,卻下意識地走向了那麵發光的冰牆。
冰牆此時好像一簾水幕,白雲生的手指竟然穿了過去,然後他整個人也穿了過去。
破敗的陀羅小鎮裏,項無間四人正等著白雲生回魂。可沒想到,突然的一陣白光閃滅,四人還沒有所反應,白雲生的身體已經隨光不見。
項無間立即問易風嘯:“怎麽回事?!”
易風嘯又一次無力地搖頭。
項無間又問:“小塵,裏麵是什麽情況?”
慕容塵仔細回憶了一下,說道:“好像是一個奇怪的房間,有一麵牆,牆上的場景變換,能看到自己的過去。”
項無間皺起劍眉,思忖道:“他怎麽會忽然消失?”
相比之下,暮成雪卻顯得異常淡定,她看了看花樹,說道:“不用擔心,白大哥沒事。”
當白雲生恢複視線時,臉上的五官完美拚成了一個徹底震驚的表情。
凝望四周,但見那,遠山疊翠,峰巒綿延,捧著一汪雲霧繚繞的大湖,湖邊樹柳依依,湖中飛鳥掠影。
風吹雲起舞,鶴鳴魚躍水,一座栽滿了紫竹的小島在湖心若隱若現。
曲徑通幽。
白雲生掠水而過,走進竹林,踏著石板路拾級而上。
在小路的盡頭,有一間青鳥駐足的竹屋。
刹那間記憶倒流,場景浮現。這眼前的一切都與他在毗盧仙境中所見的如出一轍。
“是這裏,是這裏,真的是這裏,居然是這裏……”
白雲生麵無表情地喃喃著,他想起了神獸墓中麒麟對他說的話:
“你的過去與此事有莫大的關係。或許你可以在這條路上,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白雲生激動的挪動著碎步,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肯定著,嘴裏喃喃道:
“麒麟所說的地方,原來是這裏。難怪當初它不告訴我名字,這金鑾大澤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憑我自己,怎麽可能找得到……”
可是他卻怎麽也不記得,自己在這裏生活過。
“難道白鷺洲前輩就隱居在這裏?”
在無限的驚喜和無限的苦惱中,白雲生無限接近了竹屋。
“晚輩白雲生,垂膝拜見。”
相同的話,白雲生又說了第二遍。
就在他剛要說第三遍的時候,墨綠色的竹門開了,屋內走出了一位華發老人。
老人穿著一身青衣,朝白雲生走了過來。銀白色的發髻書寫著蒼老,眉宇間的勃勃生機又流露出旺盛的生命力。青須成辮,長得像是掛在蒼山上的一條瀑布。
在看到白雲生的那一刹,老人矍鑠的眼中急閃過一陣熱淚盈眶的激動,但瞬間又恢複了常態。
千百年的江湖曆練,已經讓他的情緒可以收放自如。不過這一次,讓他壓下心中滔滔思緒的,除了江湖,還有白雲生眼中的陌生。
“小兄弟,你找誰?”
老人的聲音還是有些微微顫抖,他想不到,倚帝山一別,白雲生已經完全不認得他了。
白雲生結結巴巴地回答道:“老人家,我想,我想問一下,您認識一個叫白雲生的人嗎?”
在這一刻,他已經忘了尋找白鷺洲的事,心裏隻有對自己身世的追尋。
老人仔細想了一會兒,搖著頭和藹道:“小兄弟說的人,老頭子我從沒聽過。”
“沒有?”
白雲生腦袋一陣晃**,一個踉蹌沒站穩,差點坐在地上。
“怎麽會沒有,難道麒麟騙我?”
“不會,我在毗盧境裏確實見到了這裏。”
“怎麽會這樣。”
失望很快釀成了絕望,蔓延了這顆仍然年輕的心。
老人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靜靜看著白雲生,臉色無波無浪。
等到白雲生再開口說道:“老人家,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一片古老的紫竹林?”
老人似乎在問白雲生,這樣的回答是否正確。
白雲生已經記起了自己的來意,緩緩道:“據我所知,這裏是江湖上消失了百萬年的金鑾大澤。”
聽完,老人琢磨了一會,連忙搖頭歎氣,恍然大悟道:“金鑾大澤?哎,人老了,腦子就不好使了。”
他剛說完,隻聽“撲通”一聲,白雲生雙膝跪在了老人麵前,額頭點地,鏗鏘有力道:“晚輩白雲生,拜見白鷺洲前輩!”
老人看著跪倒的白雲生,沒有回話,白雲生的頭沒抬起來,也沒再說話。
竹林間的風暖暖地吹過,緩緩地離開,宛若一聲緩緩的輕歎。歎息著時光的流逝,那麽殘忍,那麽無法追回。
白雲生忍住了從眼中倒流出的失望,此刻暮成雪身上的蠱毒又浮上心頭。
老人的手順著風輕輕一托,和藹道:“起來吧孩子。”
白雲生被四周的五行元氣扶起,泛紅的眼圈裏灑滿了誠摯。
老人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是白鷺洲?”
白雲生如實回答道:“晚輩有一朋友,說您可能隱居在金鑾大澤中。”
“他叫什麽?”
“易風嘯。”
“白鷺洲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人叫了,他怎麽會知道?”
“他說曾經和祖父住在陀羅地。”
白雲生竟然毫無心機地說出了實話。
聽到這句話,白鷺洲明亮的眼中透出一絲冷厲,接著閉上眼,輕吸了一口氣,才道:“你來找我幹什麽?”
白雲生隨即又單膝跪下,懇切地說道:“晚輩有一朋友身中蠱毒,故來此,請求前輩出手救治!”
白鷺洲的長眉一下子跳了起來。
“蠱毒?”他似乎是不相信,又重複了一遍,喃喃道,“蠱蟲早已滅絕,怎麽會…”
“是一個女妖下的蠱。”
一想起暮成雪中蠱的事,白雲生眼睛、鼻子、兩頰上又漾出了一層怒氣。
白鷺洲撫須一笑,說道:“中蠱的就是外麵那個白衣女娃?”
白雲生一怔,老實回答道:“正是。”
白鷺洲露出一臉“我懂”的表情,說道:“怪不得你這麽緊張,還大老遠跑來找我。”
白雲生一時語塞,隻得尷尬地撓撓頭。
“你去帶她進來吧。記住,隻能帶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