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小宣消亡（五千多字大章）
然，怕什麽來什麽，吳莫怕生的變故確實來了。
他和飛皇還沒來得及走，遠處就有了異動，一股滔天血氣毫無掩飾，並且以極快的速度朝這邊而來。
吳莫隻覺得一種無形的壓力落在身上，眼睛一晃，在他們麵前就又多了道身影。
這是一個中年男子，體形偏削瘦，鷹勾鼻，眼睛散發著墨綠光，再結合一張有些偏薄的跟巴，給人一種很不好相與的感覺…
“爹，你怎麽來了？”小綠詫異的喊了一聲。
大綠，古幽蟒族長。
吳莫心裏頓時有點不好的預感。
“嗯！”大綠顯得很冷，對小綠隻是從鼻孔中發了個聲，目光一直放在吳莫和飛皇身上，眼神有些陰鬱。
“靜靈穀吳莫見過前輩。”
吳莫很恭敬的率先拱手行了個晚輩禮，這句話一是表達自己對前輩的尊重，二是說出自己的來路。
靜靈穀就是榆瀾居住的那個幽穀，兩地相隔不遠，希翼大綠心中能有所顧慮…
此時吳莫心裏已經有些悔意了，自己有不該和小綠扯太久。
小綠的話裏話外化人形都是古幽蟒族的隱秘，不然大綠也不會交代她出去就不能化人形了。
可能小綠單純沒想到一點，但大綠身為族長，又不知活了多少歲月，說他真有多傻也有太現實。
吳莫和飛皇沒錯，小綠也沒錯，他們確實也沒問出化人形的方法。但是，他們見到了不該化人形時段的小綠化人形了，有時候看見不該看的也是罪，死，是最保險的方法……
大綠眼神掃視著吳莫，表情看不出變化，聲音帶著點森嚴，“靜靈穀的？吳莫？”
吳莫猛的抬頭看向大綠，眸中滿是驚疑之色，詫異道：“前輩如何知道晚輩的名字？”
他確實吃驚，萬獸山脈內，知道他名字的隻有榆瀾和小宣，還有赤猿王似乎知道，他忘了，大概率人家不會記住。
小宣隻會吱吱吱的可以不算，那就是榆瀾知道了，連飛皇都不知道他叫吳莫，那這古幽蟒族長大綠是怎麽知道的？按理說兩者間沒有一點牽連。
“那就是是了？”大綠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很冷淡說了一句，目光掃了一眼飛皇，問道：“你和這小豹子什麽關係？”
吳莫心中狐疑，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晚輩和飛皇結了契約印。”
“契約印？”大綠眸中驚訝一閃而過，馬上恢複了“死人臉”，微微點了下頭，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那就是能信的過了？”
這話越發讓吳莫疑惑，猶豫了一下，道：“能信。”
“好，和本王走吧！”
“王”這個字不一定非要絳象王那些層次的人固有尊稱，也和境界中的三王沒有什麽關係，很多人就喜歡這麽自稱，大綠是古幽蟒族長，是古幽蟒的王，也可以稱幽蟒王，自稱本，是可以的，他是聖人境，就算自稱本聖也行。
這種稱呼看各人喜歡，比如說飛皇喜歡自稱本皇，什麽本尊、本聖、本皇、本王，就算稱本豬都可以，誰也沒有規定你不能叫，隻是注意好分寸就行，要是你隻是個三固境自稱本王，那就有可能挨打……
再說大綠，他說完這句話後就轉身負手走了，似乎知道他們不會飛行，他沒騰空，也走的不快，就像是在等他們。
吳莫懷著滿說疑問跟著他身後，因為他知道必須跟對方走，除了想解惑外，在聖人境的強者前也沒機會離開，還不如大大方方的跟其走。
小綠則一臉欣喜蹦蹦跳跳的來到飛皇旁邊，溫柔的摸著其的腦袋，把它淩亂的黑毛一點點的捋順，惹得飛皇是一陣不自在……
………
古幽蟒族的祖地是在一處高聳的斷崖，階梯遞行，層次分明，四處的岩石平滑光整，有一種鬼斧神工的即視感。
每層階梯有著讓人眼花繚亂的洞口，密密麻麻，洞口巨大，從外麵看，猶如一頭頭洪荒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這裏也沒有吳莫想象中的巨蟒叢生，至目前為止，他隻看到兩條水桶粗的蟒盤卷在斷涯底部，如同守護使者一般。
這兩條蛇應該有著三固修為，蟒形卻會吐人言，見到大綠，紛紛低下頭顱很是謙卑喊道：“吾王。”
大綠還是那副樣子，對兩頭蟒的問候視若無睹，領著吳莫和飛皇一步步走上最高的一處階梯。
這一路上來，吳莫見到了七八個人形，就意味著光是古幽蟒族就最少有七八個以上的三王境妖曽，他再次咋舌，這片說起來不算大的山脈到底隱匿著多少有為人知的強大妖獸？
吳莫覺得，自從他來到了萬獸山脈，自己的眼界不知道高了多少倍了。
他想起，在孤蒙峰時，洪雲老人三王境，在他包括在師兄師姐眼裏已知是強者了，甚至在隻有三秘境的嗜妄宗弟子逼迫下，不得不如喪家之犬般逃離了孤蒙峰，從而來到了北玄州。
在風沐城也是如此，一個隻有凝血境家族的沐家差點廢了他，地王級勢力的皓月宗更是被吹噓的如上天般高高在上……
可是一對比萬獸山脈深處，見到的不是半步至尊就是聖人級妖獸，三王境妖獸如同路人一樣。
這真是和風沐城隻有數十裏之遙，與皓月宗相鄰而居的地方嗎？為何感覺不是同一個世界？
或許萬獸山脈才是北玄州不為人知的最大秘密，隻要萬獸山脈所有強大妖獸齊出，那絕對會引起百級地震般的震動…
隻是？為何這些妖獸願意盤居在山脈，從不出去呢？
………
大綠一路直上，到了最高處，這裏與下麵的洞府不一樣，竟是一座用黑耀石砌成的巍峨殿宇，磅礴大氣，與人族居住的殿宇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大綠一揮衣袖，殿宇的黑石門緩緩打開，冷淡道：“小綠和那頭小豹子留在外麵，那人族隨本王進來。”
這話不管是吳莫還是小綠飛皇都有點奇怪，但是小綠不會反對父親，飛皇更是連話都不會說…
而吳莫則不能提出反對，到了這他隻能乖乖的聽從大綠的安排，其實他心中疑惑更甚擔憂，如果大綠要怎麽樣他，大可不必如此麻煩。。。
一入殿宇，殿宇四周布滿了發火的物體，如同夜明珠般。
不過這種光亮吳莫不是很適應，發生的亮光是一種很古怪的淡紅色，他過了好一會後才適應，總算能看清殿中的情形。
大殿中的設施與人類宮殿無異，中間上方有一張座椅，下麵是一片如同瓷磚地麵一樣的空地，有些類型古代的皇宮一樣，上朝時，上麵是皇帝坐的，而下麵則是眾大臣站立的…
大綠還是沒停下，繼續領著他繞過正殿，站在一片石壁前，隨後拿出一塊黑色類似玉牌的東西，放在一處凹處…
咣當！
聲音不大，這牆壁竟出現一道巨大的石門，在緩緩翻轉。
進去，在後麵又變成了一片叢林，樹木不算茂盛，生長的位置看起來很不規則……
“跟著本王，別走岔了。”
大綠聲音低沉，說完便邁出了第一步，每一步似乎有著固定的位置。
陣法！
吳莫又浮現出這兩個字，他發現，是個人都會弄個陣法出現，這世上的陣法難道這麽不值錢嗎？
但他不敢大意，認真的看著大綠走的位置，幾乎是每一步與其落地的絲毫不差……
這麽走了大根半刻鍾，吳莫就感覺眼前一花，定眼一看，眼前的叢林早已不見了，換來的竟是一處非常樸素的竹屋。
竹屋不大，遠沒有靜靈穀榆瀾那座院落大，這裏的竹屋說白了就是一處隨意搭壟著的小房間，毫不顯目……
但是，吳莫的目光卻呆了，愣愣的看了好不會竹屋，說準確點是竹屋門前的一張小竹椅，再準確點是竹椅上趴著的……
“小宣！”
吳莫驚呼一聲，轉瞬臉上布滿了喜色，幾乎是三步作兩步就跑了過去！
竹椅上閉眼趴著一頭白絨絨的瞳靈狐，不是小宣又是誰？
可是，當吳莫走進了一看，卻發現了異常，竹椅上的確實是瞳靈狐，與小宣幾乎一模一樣！
這個幾乎是因為，乍一看確實是小宣，但是認真看的話卻能發現，這隻瞳靈狐比小宣大了那麽小半圈，小宣是拳頭大小，那眼前這隻大根有一個半拳頭大，體形不一樣……
這？
吳莫一臉狐疑，不是說榆瀾和小宣可能是最後兩隻瞳靈狐嗎？
怎麽在古幽蟒族裏麵還有一隻？
他轉頭看向大綠，可對方如死人臉一般，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吳莫隻能開口問道：“前輩，這是…？”
但大綠還是一副沒聽見的樣子，看的吳莫牙癢癢……
好在，竹椅上的瞳靈狐似乎被吵醒了，竟開口說話，“小莫，你來了。”
聲部輕柔，平靜如水，似乎早有猜測吳莫會來一樣。
另一邊，當吳莫聽到這個聲音時，渾身猛的一顫，驚兀的看著竹椅上的瞳靈狐，隨即狂喜……
瀾姐，這是瀾姐的聲音，三個月，吳莫早已把這個能暖到人心底的聲音刻在腦海了，絕不會聽錯！
“瀾姐，你怎麽在這裏…怎麽化本體了？怎麽不回靜靈穀…小宣…被絳象王抓走了…”
吳莫有點語無倫次，實在是驚喜來的太意外了，當一聽到榆瀾的聲音，他沒由來的想倒苦水，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般。
榆瀾似乎對一切都了如指掌，聽到小宣被絳象王抓走了也沒意外，隻是眯著兩隻狐眼，聲音如九幽之下而來，道：“我知道，這個賬以後會和他算的。”
“不是啊！”吳莫聞言臉色一急，慌忙道：“瀾姐，既然你在就和我一起去無聲林救啊，本來我打算去的，現在好了，有你在肯定能成功。”
吳莫的想法很簡直，雖然不知道榆瀾為什麽呆在古幽蟒族內，又為什麽會變回本體，但他認為，榆瀾都能在千麵鼴與赤猿王兩個大戰平安無事，那找絳象王要去小宣應該問題不大，又繼續道：
“瀾姐，要去我們要快點了，那絳象王一看就是個偽君子，抓走小宣肯定沒憋好屁，晚一點小宣就多危險一分…”
吳莫原以為他這麽說了，榆瀾肯定會立馬動身抓著他騰空而去，降臨無聲林，然後一如既往的霸氣找絳象王要人。
“小宣沒了，從今以後再也沒有小宣了。”
回答他的竟是榆瀾的這句話，那種聲音平靜的詭異，可吳莫感受到的卻是滔天殺意，雖然目前榆瀾是以瞳靈狐顯身的，樣子還有點可愛，他還是第一次感覺一個生靈身上竟然真的能散發出刺人肉痛的殺意，盡管知道這殺意不是針對他的，也忍不住顫栗了一下……
可是，與這殺意相比，榆瀾的話對他的衝擊更大，大的他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小宣沒了，沒了是什麽意思？
他用希冀的眼光看著如寵物般的榆瀾，希望對方能告訴他，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樣……
然，榆瀾顯然知道他想什麽，並沒給出吳莫想聽的答案，越發平靜道：“準確的話，小宣已經殞落了！”
殞落？
這兩個字讓吳莫腦袋嗡的一聲，幾乎當場失去了思考能力。
小宣殞落了？
這怎麽可能？
曾幾何時，就算小宣被絳象王抓走了，他也沒往這方麵考慮過。
殞落即代表死亡，這兩個字放在自己身上或許更不合理，但是放在小宣身上，他總覺得突兀……
小宣才一個小孩子，一個不諳世事有些精靈古怪的小女孩，雖然其已經近兩百歲了但吳莫心裏卻一直把其當成一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女孩。
吳莫覺得除了小時候需要依偎在懷裏，與父母相處外，小宣與他是相處最久的“人”，就算是交往了幾年的女朋友方芷，那也未必有小宣的時間長。
三個月的時間，吃飯睡覺，就連修行時小宣也在他旁邊看著，可以說沒有哪怕一息時間離開過對方，這種相處的關係早已超過了親人…
小宣不再是他初遇見時討厭的“小老鼠”，他也不再是會討厭小宣的吳莫了，一人一狐不是兄妹甚是兄妹…
如今，榆瀾說小宣死了？
吳莫怎麽能接受的了？
他終於體會到痛徹心扉、心如滴血的滋味了，就算以前的人生那麽多坎坷、那麽多絕望，吳莫也從沒有這一次那麽痛苦…
“怎麽就死呢？怎麽就會死呢？小宣怎麽可能會死呢？”
吳莫蹲在地下，腦袋深深埋在雙膝中，如一個無助的小孩一樣，哽咽著喃喃自語。
或許是太過悲傷，也或許是想起了往日種種的無力，早已不知眼淚為何物的吳莫這一刻徹底爆發了……
哭，不代表懦弱，有時候的情緒發泄缺口隻需要最後一根稻草，便可一發不可收拾。
這一刻，他不再是欲了缺殘生跳下往生河的吳莫，也不是眼睜睜看著林汐他們死戰的吳莫，更不是斷四肢、看嘟嘟被擄走的吳莫，這一切他絕望無力過，卻至少有一絲絲希望在那，因為他沒親眼看見也沒親耳聽見他們如何了，會讓他在事後抓住這希望而激起鬥誌……
可今日，他親耳聽到了，從一個他在這片大陸算最親近的人口中聽到小宣死了。
淚，模糊了雙眼。心，在層層碎裂。
心力交瘁，說的就是此刻的吳莫，他不再像一個異於常人的修者，隻是在無聲哭泣著，很久、很久……
………
也不知過了多久，吳莫的感知觸覺才回歸了肉體，回歸了靈魂。
大綠也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
他才感受到了肩膀上的異動，一種熟悉感油然而生。
以前，小宣就是喜歡這麽趴在他肩膀上，連睡覺也不願下來。
今日，趴在他肩膀上的還是瞳靈狐，隻是不再以小宣，而是榆瀾了，也沒有了那種帶著撒嬌意味的親昵蹭他臉頰。
榆瀾見吳莫側頭看她，眼中也帶著些許悲意，又帶著一種溫柔，隨後才一躍再次跳回到了竹椅上，顯得有些懶散的趴著，道：
“小宣不算是我的女兒，她是我的狐尾洐變來的，我更喜色與她姐妹相稱……”
………
吳莫蹲著，榆瀾趴著。榆瀾說著，吳莫聽著，一狐說一人聽，這裏似乎不分日夜，也就談不上時間流逝…
從榆瀾口中吳莫得知很多。
那天與赤猿王他們大戰，榆瀾以一敵二，赤猿王重傷，千麵鼴退走，榆瀾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更悲慘。
她是被赤猿王最後發怒時用三始殿砸回原形，更為嚴重的是她再也化不回人形了，因為…她的修為被廢了。
此時的榆瀾就如真正的一隻寵物般，沒有了強大的實力，甚至連在山脈行走也做不到了，也沒有去無聲林……
至於她為什麽知道小宣殞落，是因為小宣化道了，所謂化道即化散本物，回歸原始，消散於天地間。
她不知道絳象王要小宣做什麽，竟然會逼的她自己化道。
或許是小宣心有不甘，她在化道時竟留住一絲執念沒有徹底消失，主動來到了榆瀾身邊…
當時的榆瀾也是驚怒交加，沒想到小宣的執念竟然化成一縷白尾，生長在她的身後。
吳莫聞言看去，榆瀾果然有兩條狐尾，一條長一條短，短的那條就是小宣……
吳莫下意識的摸了過去，榆瀾也沒阻止，任由他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