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萬頃波中得自由

林葬天和洛梅兩人行走在深山巨穀中。

碧綠的植物映入眼簾,草叢中遍布著各式各樣的奇花異木,看得洛梅是眼放金光,讚歎不已。

這大自然地奇偉秀麗,落入人地眼中,通常是另外一番場景,像是沾了酒的西河水,即使匆匆流走,繞過多少地凸石,也是載著淳淳酒香地。

兩人一路無話。

林葬天近來變得話少了許多。雖然他地話本來就不是很多,但是最近可以明顯的感受到他在故意疏遠和洛梅的關係。

緣起緣滅,得之自在,一切隨意、隨緣。

林葬天從以前到現在,其實一直是一個害怕緣分的人。因為根據他的切身經曆,和他這樣的人靠的太近,通常是不會有什麽好的下場的。

隻是這些話他從來都不說,所以別人也不會去理解他。

以前的時候,“書聖”南宮七溪曾經說過他。他也是為數不多的理解他的人之一。當初南宮七溪喝了點酒,壯著膽子對當時還是冥帝的林葬天說道:“你何苦把自己和別人疏離開來?是,你是求了個內心的自在和無愧。但是你想過沒有,你這樣的做法給別人帶來了多少的不自在?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有一點……自私嗎?”當時的南宮七溪幾乎是哭著說出來的,可是他這番“說教”並沒有達到預想的效果。林葬天該如何,還是如何。

隻是那晚,身為冥帝的林葬天,第一次喝醉了。

林葬天抬頭看著厚重的樹林枝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洛梅的傷勢快要完全好轉了,隻是腳步還是微微有些踉蹌。她跟在林葬天的後麵,故意地沒有像往常一樣在林葬天身邊走著。以前她還天真的以為:那樣肩靠著肩,是不是就能走得好遠了?

隻是後來她也明白了,多情自古傷離別這句話是真的說的很對啊。

“那麽我就像往常一樣,和這個家夥稱兄道弟不就好了嘛。”洛梅心想。

這個喜歡女扮男裝的姑娘現在的這種體會,對她來說,或許來得有些早了。

或許許多的自在,都是不自在吧。

兩人走到一處山水相間的地方。

麵前有一片巨大的平靜湖泊。由於現在天氣還是微寒,所以湖麵上結了一層薄冰。對岸有一塊閃動“紅點”,走近一看,原來是一位在鼓上跳舞的紅衣女子。她的眉眼間含著春水般微漾的脈脈情愫,一舉一動間,都是媚意十足、誘人心魄。

洛梅不禁感歎道居然有這麽好看的女子。

可是她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跳舞呢?

林葬天皺了皺眉,悄悄地從衣袖中露出手指,放在月壺劍柄上。

對麵的那個媚意十足的女子似乎是察覺到了兩人的到來,停止了跳舞。她微笑著向兩人微微點頭致意,動作行雲流水,看之賞心悅目。

隻是世間事出尋常必有妖,哪有那麽多的巧合和機緣呢?

對麵的那個女子從鼓麵上輕輕躍下,蜻蜓點水般從湖麵上朝著兩人過來。臨近時,才發現這位女子,居然是赤足而行的。白足勝雪,也別有一番風味。

女子靠近兩人後,彎腰施了個萬福。似乎是故意的,她胸前的那團“雪白”看得很清楚,洛梅看著這位紅衣女子的身材,有些自愧不如,她低頭看了眼自己。不禁臉色羞紅:差距還真是不小。然後她暗自給自己鼓勁,決心以後一定要和她一樣的……厲害。

紅衣女子瞥了眼林葬天露出衣袖的手指,她率先開口道:“我不請自來是不是打擾二位了?奴家在山穀中修行多日,很少見到活人,今日突然看到二位,內心歡喜的緊,所以就冒昧地前來打個招呼,希望二位不要介懷。”

洛梅點了點頭,笑道:“神仙姐姐,不礙事的,不礙事的,我們走了一路,也實在是無聊的緊,剛好看見這麽美麗的人,我和你是一樣開心的。”

紅衣女子看了眼真誠笑著的洛梅,以衣袖遮臉,掩嘴笑道:“小妹妹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去我的府上一坐,剛好可以緩解旅途的勞頓,舒緩舒緩身子。”

洛梅正要點頭答應紅衣女子的熱情邀請,便被林葬天給攔了下來。林葬天深深地看了眼紅衣女子。紅衣女子看到林葬天的視線後,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她心中大驚,隻覺得這個男子,十分的危險。

林葬天笑了笑,說道:“謝過姐姐好意,我們就不去您的府上叨擾了,不過據我所知,狐族的據點似乎不在這個地界上啊,你是因為什麽離開狐群,而來到這個人煙罕至的地方呢?”如果說前半句話林葬天是在簡單的婉拒客套,那麽後半句就有點近乎質問了。從林葬天將對紅衣女子的稱呼從“您”變為“你”的時候,紅衣女子就已經有些心驚了,隻是當下不好表現出來罷了。

她咬了咬牙,神色複雜。

洛梅有些吃驚:“狐族?”

紅衣女子笑著點了點頭,笑道:“小哥哥好眼力,我確實是狐族的,隻是此番行來,對二位並無惡意,二位大可放心。”

林葬天拱了拱手,笑道:“我知道的。在這先謝過姑娘的好意了,不過我們還要趕路,就不去府上叨擾了。”

紅衣女子似乎有些遺憾,但還是笑道:“那我們就有緣再見了。”

林葬天點了點頭,拉著腦子裏一團亂麻的洛梅轉身離去。

其實林葬天並不相信那個詭異的紅衣女子對他們兩人沒有惡意,隻是他沒有把話挑明罷了。

對於看人看妖,林葬天一向是看的很準的。

洛梅一路上都在和林葬天爭論不休,話題就是為什麽不去那個好看的狐族女子的府上作客。林葬天隻好硬著頭皮,耐心地給洛梅講解:狐族是個群居動物,即使修煉成人形,她的本性還是如此。如若是狐族有人脫離了狐群,那麽隻有兩種可能:一是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被狐族驅趕出來,二是修為到了一定的高度,需要出去“煉化”紅塵。無論是哪一點,那位紅衣女子的府邸,都不是現在的他們可以涉足的。

紅衣女子回到了先前跳舞的鼓麵上,似乎有些不太高興。她歎了口氣,舔了舔嘴唇。那鮮紅色的嘴唇,像極了新鮮的血液。她覺得有些遺憾,剛才遇到的那位英俊的年輕公子讓她的心裏蠢蠢欲動。但是通過剛才的一番“刀光劍影”的對話,她感覺這個年輕人並沒有那麽的好對付。所以她很自然地退了一步,即使她有很大的把握可以將那兩人留下,但是她還是沒有冒險。這也是她可以在紅塵中活的如此之久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她有多少生的貪愛,便有多少對於死亡的畏懼。

這次,她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正確的決定。一直到很久以後,她都是這樣認為的,甚至她很慶幸自己當初的那個選擇。

她眼波流轉,媚意十足。煉化紅塵這件事情對她來說,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她對於這份“美”傾注了許多,而且她是一個對於美的標準是很有要求的人。刹那的美尤其需要長久的忍耐,所以她不介意等得久一點。

紅衣女子坐到了湖邊,將雙腳緩緩地伸入了湖裏。湖水冰冷,但卻舒爽。她的兩隻腳不斷地搖晃著,在湖麵漾起層層波紋。她突然向後仰去,九條粗壯的白色狐尾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她的腦袋下麵。像是個巨大的枕頭,墊在了紅衣女子的頭下。紅衣女子把玩著自己的頭發,睜眼看著白茫茫的天空,她歎了口氣道:“唉,就是有些可惜了”突然,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目光異樣。

她笑著舔了舔嘴唇,媚意十足。

其實先前林葬天說的那兩種可能,這個活了許多年的九尾狐狸兩條都占全了。

遠方。

有一白鹿走到了一座小山丘上麵,眼神滄桑。它不屑地看了紅衣女子一眼。

湖邊的紅衣女子似乎有所察覺,朝那個奇怪的白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林葬天和洛梅找了個寧靜的山路行走。

兩人對麵迎麵走來了一位背著薪柴的老人,似乎是剛從山上砍完柴下山。老人徑直朝兩人走來。林葬天麵無表情地帶著洛梅和老人擦身而過,兩夥人都沒有言語,隻是氣氛有些詭異。

林葬天皺了皺眉,拉著洛梅的手,稍稍加快了步伐速度。

那個砍柴下山的老人,停下了腳步,朝身後看了一眼,然後笑了笑,繼續下山。

山花送月香千裏。

林葬天和洛梅來到了一個樹林陰翳的地方。

三麵環樹,麵前有一條大而長的江水緩緩流淌著。林葬天和洛梅席地而坐。

期間林葬天給洛梅講解了這一天的種種事情:先前遇到的那個砍柴老人,和最先遇到的那個狐族女子,林葬天給洛梅一一講解了其中的利害關係,聽得洛梅嘖嘖稱奇。

晚上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

雪花紛紛揚揚的,落在山水間的眉頭上。

洛梅不知怎的,突然有了興致,起身從身上取出那把竹劍,“自然而然”地練起了劍來。

雪花紛紛揚揚的,但是沒有一片雪花落在洛梅的身上、竹劍上。

寧靜的夜似乎總能帶給人們一些特別的感受。

林葬天閉著眼睛,感受著雪花的飄落,融化。萬物間的種種,似乎都有其特別之處。

林葬天和洛梅麵前的緩緩流淌的大江,混和著這下雪的天氣,二者之間的界限似乎有些模糊了,融為了一個整體,然後匯聚成了萬頃的水波。

而林葬天呢,於這萬頃的波中,得了自由。

你來過了人間的寧靜地,似乎也聽到了人間的萬丈歌吧……

不可雲,不可雲。

——————————————

先前的那片巨大的湖邊。

從遠處走來了一位釣叟,他行動遲緩,走得有些吃力。他慢慢地放下自己做的竹板凳,然後緩緩地坐下,拿出包裹裏的魚。他細心地在魚鉤上掛上了魚餌。他確認掛好後,朝著巨大而平靜的湖麵,拋出魚竿。

在冥冥的冰天雪地裏,在生與死無話可說的寂靜時刻,他僅僅隻是為了向這片山水—問安。

山擁管弦,水展歌喉。

用山的管弦問候水的歌喉,不失為一件天大的樂事了……

修改於2019。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