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墨香、世界之上
林葬天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著這個欠揍的家夥,說道:“下來說話。”
這個淩空而立的家夥聞此,微微一笑,然後緩緩落在林葬天身邊。
他看了眼林葬天,有些忍俊不禁:“說實話,你現在這個樣子我還真地有點不太習慣,算一算,我們也有幾千年沒見了吧。你這家夥當初說走就走,也不和大家商量一下就踏入了輪回,真是……”
林葬天沒有理會這個煩人地家夥,把手輕輕地放入水中。
這家夥即使多年未見,還是如此嘮叨啊。
他向右看去,那個不知道自己姓名的女孩也正在看著林葬天,和林葬天目光對視後又害羞地把頭偏向了別處。
看著小女孩緊握著衣裙地小手,林葬天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今天地事情你就當做什麽也不知道,誰都不要告訴,連你的師父也不行。”
小女孩把身子向林葬天那邊挪了挪,說道:“我都懂的,你肯定是個不簡單的人,你也算是我這麽多年見到的第一個“怪人”啦。放心吧,今天的事情我誰都不會說的。”說著,她挑了挑眉,朝林葬天眨了眨眼睛。
那個被譽為書聖的俊秀男子看到自己被忽視了,有點鬱悶,撇了撇嘴:“林葬天,對吧,你現在是叫這個名兒。你能不能理一下我,怎麽說我們也有…… 好多年沒見了吧。你就不想我嗎?”
看著這個家夥數手指頭的樣子,林葬天不禁感慨:“這家夥過了這麽多年,算數還是一塌糊塗。”
“不想,一點都不想。”林葬天麵無表情的回答道。
被叫做書聖的男子聞此,頓時裝作心髒疼的樣子躺倒在地上,然後發出哀嚎聲:“傷心了傷心了…… 你居然這樣對待老朋友,太讓我難過了,我現在的心情真的是悲痛萬分、 痛不欲生、 愁腸百結、撕心裂肺、 傷心欲絕、 痛不欲生、 悲痛欲絕…… ”。
看他說個沒完的樣子,林葬天無奈扶額,說道“行了行了,別演了。這次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那個在地上哀嚎打滾的家夥頓時停下來了,突然覺得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仿佛此刻的他才是那個別人口中的書聖。
他把手臂枕在腦袋下麵,目光深遠。
他說道:“你說吧。”
林葬天雙手撐在腿上,緩緩說道:“南宮七溪,這一次是我最後的機會了,也是我們的機會。你得幫我。”
地上那個本名為南宮七溪的男子麵容一肅,眼神認真了起來。因為他知道隻有真正重要的事,他才會叫他的名字。
於是他坐起身子,抬頭望著天空。嘴角緊緊地抿著,嘴唇有些泛白,他問道:“你想好了嗎?”
林葬天說道:“想好了,先前也去找過他了,這一世,真的是最後一世了,我的諾言也可以兌現了。”
南宮七溪笑了笑:“那個家夥啊,我們也好久沒見了,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麽樣?”
他笑眯眯地看著遠方,有些感慨。
南宮七溪沉默了會兒,緩緩說道:“我還有兩百年可以活。”
意思很明確,我即使隻有兩百年可以活,也會陪你完成那件事。
這就是兄弟,真誠而又無條件,甚至超越了血緣。
林葬天震驚地望著他:“兩……兩百年!為什麽?”
要知道以南宮七溪的修為來算,其實還能活一千年。
南宮七溪哈哈大笑:“你難道以為我維持這副英俊瀟灑的模樣很輕鬆嗎?我可是費了很大的功夫在我的珍貴臉蛋上的。唉…… 你是不知道駐顏之術有多難,那……”
林葬天皺了皺眉,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在他們失去聯係的幾千年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麽?
不過這些問題也隻能以後再問了,因為現在問是不會有答複的。
這個家夥,還是那麽傻啊。
林葬天輕輕地歎了口氣,眼神複雜。
南宮七溪起身道:“走吧走吧,快點去【劍塚】,我知道你小子這次一定回去那個地方的,嘿嘿。恩…… 那邊那個小姑娘,要不一起?”
突然被叫,小女孩有些緊張,“我…… 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嗎?”
林葬天剛想拒絕,可南宮七溪已經搶先回答了:“當然當然,路上有美女相伴是一件樂事啊,林葬天可是最喜歡像你這樣可愛的小姑娘了。”
小女孩聞此,偷偷看了眼生無可戀的林葬天,覺得自己的心中像是響起了清脆的撞鍾聲,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她頓時滿臉羞紅。
南宮七溪瞥了眼麵沉如水的林葬天,笑容玩味。
“這家夥,這麽多年過去了,騙小丫頭的本事可是愈發精進了,嘖嘖。想我這麽風流倜儻,居然沒有小女生喜歡我,簡直沒天理。哦,也是,哪裏有什麽天理。”南宮七溪胡思亂想道。
南宮七溪勾了勾手指,召回了那隻“喜新厭舊”的毛筆,他挽了挽袖子,然後在空中畫了一個傳送法陣,屬於空間法陣的一種。
墨香陣陣,空中緩緩的打開了一個光圈,透過光圈,可以看到裏麵的【劍塚】高山。
小女孩睜大了眼睛,覺得有些新奇。
林葬天倒是神情自若,他看了眼小女孩,然後笑了笑。
南宮七溪揮了揮衣袖:“走吧”。
於是林葬天一行人踏入其中。
【劍塚】作為禁地中最危險的存在,可以說是十分出名。因為這麽多年來,成功登頂的人隻有一個人,那就是現如今的院長—應蒼宇。其實【劍塚】看上去也就是一座普通的高山,隻不過當你走近了,你才會感受到那濃鬱的劍氣、劍意。隻有那些真正的劍道天才,才可登頂,成為院長的學生。
不過這一條,將不知道多少自詡“天才”的年輕人擋在了【劍塚】之外。
因為那淩冽的劍氣,刺人心魄,痛徹難忍,所以多年來,沒有多少人敢來這裏送死。不過還是有些天賦異稟的少年來此,隻是最後都灰頭土臉地回家了。
所以說,應蒼宇這麽多年來,還沒有過弟子。
不過今天可能有點難說了。
因為來的人是林葬天,曾經的冥帝!
林葬天一行人緩緩向【劍塚】的入口走去,還未到入口處,就已經可以感到那股濃鬱的劍氣了。
小女孩啞然,然後看了眼林葬天,後者微微一笑,牽起了她的手。
她頓時就不害怕了。
快到入口的時候,林葬天不經意間看了眼南宮七溪,他突然睜大了眼睛,瞳孔顫抖,林葬天猛然把頭低了下來,嘴唇緊抿。
曾經的少年,如今已生白發。
南宮七溪送林葬天來到了【劍塚】的入口處,說道:“就送你到這了,我也得趕緊走了,不然你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說著南宮七溪便轉身向後走去。臨踏入傳送陣的時候,他回頭咧嘴一笑,說道:“喂,你可別太想我哦。”
林葬天心情複雜道:“趕緊走吧”。
南宮七溪吐了吐舌頭,朝林葬天做了個鬼臉,“走啦。”
傳送陣漸漸消失,南宮七溪瞬間消失不見。
林葬天笑了笑,眼眶有些泛紅。
這家夥,還是那麽傻啊。
而這個傻子,就這樣以筆墨為杖,行至今日。
林葬天轉頭看向小女孩。
雖然不知道南宮七溪為什麽一定讓他帶上這個小女孩,但是他知道絕對不會是他說的那麽簡單。
想不通就幹脆不想了,林葬天看了眼埋入雲海的山峰,推劍出鞘。
林葬天右手握劍,緩緩地朝著前方豎著劈了下去,雲淡風輕。
小女孩看不出什麽門道,隻是感受到一陣微風拂過,那股帶來巨大壓迫感的劍氣頓時消失不見了。
林葬天沒有收劍入鞘,而是斜放在地上。
月壺劍此刻劍身光潔如月,仔細看去,劍身上有不少細細的白色劍氣纏繞,使得劍身看上去像發光一樣。
小女孩此刻的眼睛裏像是被灑滿了星星。她好奇地看著月壺劍,因為她似乎感受到了它也是有生命的,這一奇妙感受讓小女孩愈發歡喜。
林葬天說道:“我們也走吧。”
小女孩恩了一聲,便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風又吹紅了晚霞。
傍晚將至。
有些回首的時間,是忘了要向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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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東海】。
這裏最不缺的是讀書人、寫字人。
不過最出名的還要數當地的墨汁。
據說這裏的墨汁,有靈。
這裏的人們都以捕魚為生,雖然當地除了私塾以外,識字的人很少。但畢竟是出過書聖的地方。當地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路上見到一片寫過字的紙,哪怕隻是小小的一角,哪怕已經汙損,也萬不可踐踏。就連過路的農夫見了,都會彎下腰去,恭恭敬敬地撿起來,用手掌捧著,向當地的文神廟走去。說不定,當地又要出一個像書聖那樣的人物呢。
廟門邊上,有一個石爐,上麵刻著幾個模糊的字:“敬惜字紙,書……”剩下的字就看不清了,所以當地人一直將前麵的四個字當做宗旨,充滿虔誠。
當地近海,有不少的漁民。哪一個季節,如果發願要到遠海打魚,船主一定會步行幾裏地,找一個讀書人,用一籃雞蛋、一捆魚幹,換得一疊字紙。他們相信,天下最重的,是這些黑森森的毛筆字。隻有把一疊字紙壓艙底,才敢破浪遠航。
那些在路上撿字紙的農夫,以及把字紙壓在艙底的漁民,都不識字。
不識字的人尊重文字,就像崇拜從未謀麵的神明,是為世間之禮、天地之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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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塚】峰頂,林葬天和小女孩盤膝而坐。
一個是消耗精力太多,一個是爬山太累。林葬天這一路上來真的不能說是輕鬆。
【劍塚】不愧為最危險的禁地,有好幾次的劍氣和劍意的【流襲】讓林葬天受傷嚴重,精力虧損極大,好不容易穩固的靈魂也有些分離的趨勢。不過好在身邊還有一個神秘的小女孩,每當林葬天重傷的時候,她就會搖動手上的鈴鐺,鈴鐺一響,原先有些分離的靈魂就又穩固了,連傷勢也有些好轉。
“看來南宮七溪那個家夥是知道點什麽的,難怪一定要讓他帶著這個小女孩。不然以自己現在的實力,就算登頂了,也估計是半死不活的了。”林葬天心道。
不知不覺間,也已經到了傍晚。
那傳聞中的院長並沒有在峰頂等他們,估計是沒想到會有人來到這裏吧。不過還好峰頂比較寬闊平坦,雖然有許多插在地上的不知名劍器,但還算寬闊。
林葬天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來了飯食,遞給小女孩。
兩人就這樣看著漫天星辰,吃著東西。
突然,小女孩估計是吃飽了的緣故,興奮地指了指天邊的星星,她笑眯眯地說道“你看那天邊的星星,像不像墜落的光陰。”
林葬天無暇理會小女孩充滿想象力的話語,望著天邊,眼眸中有灰色的光暈流轉。
冥訣正在運行。
登頂雖然受傷嚴重,但也收獲不少。林葬天覺得自己就快要破境了,也許就在今晚,又或是明天。
小女孩見林葬天沒有回應,氣呼呼地用胳膊錘了林葬天一下,問道:“像不像?”
林葬天嚇了一跳,隻好敷衍地說道:“像… 像。”
小女孩哼了一聲,顯然覺得林葬天的回答太過敷衍。
“我以後能叫你靈兒嗎?”林葬天突然問道。
“靈兒?為什麽?”小女孩疑惑道。
“額…… 這樣比較方便。”
“靈兒…… 這個名字不錯嘛!那就這樣吧,我允許你叫我這個名字了。”
林葬天看著她笑嘻嘻的模樣,微微一笑。
“嗯,那你以後就叫靈兒了。”
“恩恩,對的對的,看來你還是讀過書的嘛~”
“……”
在林葬天他們身後的不遠處,有一個被忽視了好久的碧眼老頭正在看著他們。
此刻他的眼神有些複雜,有些震驚,也有些感慨。
他本想喝口酒壓壓驚的,可是那寶貝酒壺被家裏那個婆娘沒收了。
這讓一個嗜酒之人如何好受?
但是他也隻能敢怒不敢言,便隻好深夜出來散散心。
誰知道,居然有兩人登頂,這可是多少年沒出現過的場景了,不,從未有過。老頭歎了口氣,
老頭看了眼天空,可它並不能回答他的疑問。他突然有些感慨,心道:“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現在的世道,我看不懂了啊。可惜家裏那個婆娘不在,不然就可以在她震驚中偷偷拿酒喝了,唉,可惜可惜。”
罷了罷了,這個世上,誰又有她好呢?……
在整條河流之中,其實,就是在整個世界之上。
許多因果,並無定數。
修改於2019。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