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血神窟、長跪者

難得連行一這種老好人都爆粗了,這血道人眼見逃生無望,竟在死前說了這種話,分明是要給太浩宗未來的天才弟子挖坑。

血神窟這地兒蘇澈知道,大名鼎鼎的絕地、凶地,上萬年來都是修行界中的禁區,誰敢進誰死。

至於它的來源眾說紛紜,有的說是上古一位絕世凶人,死後全身的精血逸散出來,在坐化之地形成一處絕地。

有的說血神窟原本天生天養了一株血蓮花,這血蓮為遠古洪荒時期就存世的天地靈根,勤修數以萬載,不料在將要化形的時刻被人采摘。

最後血蓮花心有不甘,和前來采摘的大敵同歸於盡,血神窟也由此生成。

還有個有趣的說法是:天上的一位仙人、失手打碎了天庭之主的一盞血琉璃燈,為了遮掩過錯,他將沾染大量自己仙血的碎琉璃燈扔向人間,最終墜落在此處,成了一個生者勿入的絕地。

這個奪舍行一的血道人,言語之間竟然暗示自己的傳承來自血神窟,這不僅僅讓行一覺得他要害蘇澈,還覺得他特別能吹,特別能扯淡。

尤其是蘇澈的年齡還很小,如果他深刻記住今天發生的事,今後有探索之心就全完了。

許世傑第一時間把分化出去的那道小劍光接回來,他溫和說道:“蘇師弟,你別聽信那個魔頭的胡言亂語。”

蘇澈笑了笑,“我不傻,這種前頭要吃我的人,臨死前還惺惺作態讓我去繼承他的衣缽?我恨不得將他的腦袋摘下來當球踢,怎麽可能會相信。”

行一老道幹咳了幾聲,把嘴裏的黑煙吐個幹淨,“你可能聽不懂血神窟是個什麽東西,簡而言之就是個誰進誰死的地兒,回宗門後我給你看一些記載你就明白了。”

蘇澈連連點頭,同時關心問道:“您沒事吧?”

行一擺擺手,“沒事,回去後我會請托師叔再為我檢查一遍身體,絕不會讓那個魔頭在我體內留下半點隱患。”

這樣一來事件總算告一段落,三人快速往不遠處的宗門飛去……

太浩宗的宗門入口看上去平平無奇,就是一處位於半山腰上的牌坊。這座山峰在這片巍峨的山脈間看上去也很不起眼,高算不上多高、矮算不上多矮,沒人帶路的話外人很難找到這裏來。

這裏的牌坊通體呈朱紅色,而且不是那種常規式的中間大門、帶兩邊小門的牌坊,就隻有中間的主體。

在牌坊正上方,書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太浩,字跡與蘇澈見過的那枚玉佩上的一模一樣。

三人降落在牌坊前的青石地麵上。這裏有人,是一個十六七的少年,他皮膚微黑、嘴唇幹皺蒼白,身穿一襲破爛而不合身的樵夫打扮,正跪在宗門入口前,一動不動,宛若石人。

前方,牌坊後麵空無一物,隻有山色草木青蔥,完全不見有人煙居住的痕跡。

見到這跪著的少年,許世傑視若不見,隻是帶著師伯和蘇澈繞過他、走向牌坊。

行一老道則是歎了口氣,他向師侄問道:“跪了多久了?”

“有半個月了吧?餓了就啃一口幹糧,渴了就等天下雨,估計也快到了極限了。”許世傑沒有太多觸動,這種事情發生過太多,逐漸的就不以為意了。

兩人身後,蘇澈在心底也是默默一歎,這種事情他前世也見過不少。

簡而言之,世人都以為修道是好事、修道能成仙、能飛天遁地,一些凡人、有大毅力的人、或者有門道的人,偶爾能尋到仙門。

但是這有兩個問題,一是收弟子是有個特定時間段的,其他時間來一概不收;二是資質、資質、還是資質!

修行一途,所謂資質,包括身軀體質和悟性兩方麵。一般來說體質好測,而且體質合適的人通常悟性也不差。

至於體質糟糕、但是悟性奇佳的人極其少見,悟性這種東西也很難測。

而且也不是說悟性好就一定有前途,還得看心性、看修煉方法等多種因素,所以平常入門測的大多還是先天的根骨。

像蘇澈身後這位少年,就是這種不得仙門而入的可憐人,不管是哪種原因。但是他又極其不甘,因此就以這種長跪不起的方式懇求,希望能打動仙師。

不過這種方式往往無用,越是大宗門越是不會隨便收人。殘酷一點的,等人跪死在這裏,就派人為他收屍,找塊地埋了;溫和一點的,就在對方瀕死的時候打暈他,送下去山去。

至於對方下山依舊要尋死的話,那麽門派也就管不著了,要死就死吧。

當然,這種都是極端情況,大多數人不會真的就跪死在門外,實在絕望之下,大多會主動選擇離開,真跪死的隻能是非常少一部分,死心眼、不聽勸那種。

在行一向蘇澈解釋為什麽有個人跪在這裏的時候,許世傑來到牌坊前,抬手打出一道法決飛進牌坊門內。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一道白光在空中**起了大片漣漪,漣漪的中心、虛無的空氣對麵,竟出現了一條蜿蜒向上的青石台階。

那長跪的少年,無光的眸子看到那階梯,竟流下了兩行血淚……

蘇澈轉身看到這一幕,終究是把氣歎出聲,他讓兩位長輩等一下,然後快步往後跑去。

蘇澈想到了自己的前世,當初他雖然天賦不佳,但還是能修行的,最終沒能進入大派,隻能拜入一個中小門派修煉。

更悲催的是,這個中小門派不久後就被人滅門了,從那以後蘇澈就成為了一個散修。所以他深知這些底層的求道者實在不容易,生出了些共情。

來到這人麵前,蘇澈蹲下身認真看著他,“你這樣沒用的,跪死在這裏又能如何?”

少年一動不動,好像身心都死了一般。

蘇澈搖搖頭,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母親從小就告訴過我,人能來到這個世界上走一遭很不容易;如果你覺得來到此世的意義就是跪死在這裏,那就跪吧,我言盡於此。”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回到師門長輩身旁。

許世傑沒說什麽,隻是當先越過牌坊走入另一片空間的石階上;行一老道對蘇澈笑了笑,隻說了一句【盡力了就是】。

在牌坊的漣漪即將消失的前一刻,跨入石階的蘇澈忽然心有所感,他一回頭,剛好看到那微黑的少年雙手撐地,掙紮著站起身。

他艱難地轉過身、一瘸一拐地離去,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