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穿紙衣

那一刻,我腦袋都有點拎不清了,分不清楚我是醒來了,還是一直都在夢中。

總之,眼前這一幕,是我無論如何都沒法理解的。

爺爺會從棺材裏站起來這事,我可以接受,畢竟他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杵過一回了。

可是我怎麽進的棺材,又怎麽穿的紙衣呢?

紙衣那不是要燒給陰間死人的嗎?

而且現在時間也有點對不上,我給周昊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快3點鍾了。

我一直輾轉反側,起碼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睡著,那就是到了4點多,我感覺自己應該在半夢半醒中糾結了有三四個小時,此時睜眼應該是白天了。

畢竟是夏天,不到六點就天亮了。

可我現在眼前所見,還是一片漆黑的。

而且我還在想另外一個問題:這是爺爺的靈堂,那呂老道哪裏去了呢?

在我去睡覺之後,他不是一直都守在靈堂的嗎?出了那種事,他還能安心去睡覺嗎?

我聽不到一點聲音,靜得我能聽到燈泡中電流的聲音,人在特別安靜的環境裏,會聽到宇宙間一些古怪的電磁聲,這個科學家都證實了的。

然後,我聽到了風聲,雖然不大,可是吹動了紙錢,而且帶著燈影的晃動。

晃動的應該是棺材地下的長明燈,我猜應該是什麽人到了,走動的氣流帶動了燈影搖晃。

我瞪著眼,看到橫梁上爺爺的影子在晃動,同時還有一個更淡的影子一掠而過。

我的心都快直接裂開了,太嚇人了,雖然以前我也能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可是那些東西,隻要你裝作沒看見,就不會來惹你。

可今夜太不一樣了,各種幺蛾子不斷,而且還是衝我來的。

我在心裏給自己催眠:爺爺絕對不會害我,他站在這裏,應該是在保護我。

想到這裏,我伸手抓住了棺材的沿子,想要從裏麵坐起身來,看看外麵到底是什麽東西,也許是貓貓狗狗的也說不定。

接下來的事讓我始料未及,爺爺突然俯下身子,叉開大手,狠狠地扼住了我的脖子,死死地將我摁在棺材裏!

爺爺是個莊稼漢,他的手粗糙有力,人雖死了,可是力氣反而更大了,他的手就像冰冷的鐵鉗一樣掐住了我的脖子!

被死去的爺爺鎖喉,誰還能比我更倒黴?

我這人吧,估計是投錯了胎,天生逍遙派,不愛被管束,可是父母呢,從小對我管束就很嚴。

我做什麽他們都看不順眼,橫挑鼻子豎挑眼,幹農活的時候稍微偷點懶,就會被罵到耳膜穿孔。

用本地的話來說,我屬於那種“恰穇子粑粑餐餐來得,挨暴栗子日日到黑”,一天不被罵幾回敲打幾下,天都不得黑。

而我的爺爺,是唯一對我好的人,可沒想到,他死之後,也加入了“敵方陣營”,要掐死我。

那一刻,我內心其實有點自暴自棄,心裏想著死了算了,反正也是爹不疼娘不愛的。

可人的求生欲是超乎想象的,我很快就縮回了一條腿,然後使勁蹬爺爺的胸口!

不管怎麽樣,能對我下毒手,這老爺子也不是我認得的那個了,我自然也不會客氣。

但是爺爺的胸口就跟鐵板一樣的,我踢上去,他紋絲不動,反而手下更使勁了。

我不得不使勁梗著脖子,防止被他掐斷了喉管,同時鉚足了勁一甩頭,掙脫了他的掌控。

那一刻,我的脖子火辣辣的,應該是有很深的抓痕,血流淌的感覺清晰可見。

然後我以旁人難以企及的靈敏,從爺爺的夾肢窩裏鑽了出去,一個前滾翻落到了地板上。

農活給了我力量,在學校我又兼修了柔韌,關鍵時刻,救了我一命。

我落地之後,根本就不去看後麵的情況,拔腿就狂奔。

這一次,我都不想去求助呂道長了,因為這次爺爺詐屍跟上次不一樣,他都對我直接動手了,我想,呂道長不見得能搞定。

我家在村尾,跑出村是很容易的事。

我就那麽一路狂奔,隻想離這個倒黴地兒遠一些。

跑出村到了大馬路,我才意識到自己“倉促”了,因為我除了外麵的紙片衣服之外,就隻有一條底褲,這要走到出去,咋見人?

而最麻煩的是,我沒帶手機,也沒帶錢。

這年頭,沒錢寸步難行啊。

沒奈何,我看著東方既白,於是磨磨蹭蹭的,開始往家裏走去。

在路上,我將那紙做的衣服扯掉了,我敢肯定,爺爺雖然會動,但是應該不能給我穿衣服。

替人穿衣服這事,看著簡單,其實是技術活,能幫我穿上紙衣,又不驚動我,那得是高手,用的手法也絕對是非常規的。

會是誰呢?

當天色漸漸放亮,我想著有什麽鬼祟也應該歸巢了,於是我就再次回到了家裏。

結果,一切如常,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呂老道已經在靈堂裏開始敲打唱經了。

我則溜回房間裏,穿上了衣服,又拿好手機,準備開溜。

奇怪的是,我昨天穿的tobeNo.1的運動T恤不見了。

說真心話,我現在對這個地方沒什麽好留戀的了。

我那泥腿子老爹是個沒見識沒格局的人,他早就說過了,讓我不要念書,去打工,反正念完書回家,最後還要出去打工的,不如早點出去。

所以,爺爺一死,就算我考上大學,這學費,他也不見得會出,我現在出去打暑假工,掙點學費,再不濟,那就四處化緣去。

我有很多初中同學都打工三年了,想必也有些積蓄,以我的人品,借點錢念書應該問題不大。

當我穿戴好,拎上箱子,呂老道卻在門口堵住了我。

這該死的老道,就跟鬼魅似的。

“林路,你這是要去哪裏?你爺爺都還沒入土呢,你就不戴孝了?”

我斜眼看著他:“呂大爺,昨夜發生什麽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知道,隻不過,後麵我去將鬼差引開了,有些細節可能需要你補充一下。”

承認就好,至於什麽鬼差不鬼差的,我才懶得理,而且我敢肯定,我的那身紙衣,十有八九就是呂老道幫我穿上的。

所以我不跟他扯皮,直接說:“既然是這樣,你還攔我做啥?我離開是想找一條活路,再待下去,我真要被自己的親爺爺給掐死了!那可就真冤枉了。”

呂老道冷冷說:“你如果真想走,那就走吧,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你留著還有活路,如果離開,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你還別嚇唬我,我還真不吃這一套,拜拜了你呢。”

呂老道再次叫住了我:“林路,我知道你跟爺爺感情好,如果不是昨夜的事,你是絕對不會離開的,但是你先聽我講完,講完之後你還要走,我不攔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