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濃霧如夢魘
掛了電話之後,我心生一計,那就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眼下之計,隻有逃走,才能徹底擺脫這一切,好奇心害死貓,我才懶得去想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
這跟我雖然有關係,可是我的人生在別處,我應該能考上一個二本,混個文憑,學點技術,然後進公司,娶妻生子,買房買車,海闊天空。
那才是我的人生。
於是我趕緊清理了一下衣服,現在是下午5點多,時間足夠,隻要在日落之前離開,我想,大白天的鬼祟是不敢出來阻止我的。
我已經跑過一次了,這一次,就算九頭牛也甭想拉我回來!
出門的時候,我沒跟爹娘說一聲。
我感覺他們應該是我前世的冤家,他們欠我的債,今生我討到他家,居然也想賴賬,不好好地還,那行,我走好了。
行李不多,一隻箱子就能全部裝上,拖著我就出了家門。
可打開家門的那一刻,我突然懵住了,因為就這一瞬間,太陽沒了,天色也暗了。
天地間大團大團的霧氣在蔓延,黑氣上升,白霧下降,團團絮絮的……
“早霧晴,夜霧雨,這是變天了麽?”
我嘀咕了一句,其實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其實我心裏很清楚,出貓膩了。
這些天象是因為濕熱的空氣被陰冷的空氣一激,就形成了白霧。
問題是,這陰冷之氣哪裏來的。
到底是什麽鬼祟之物,居然大白天的就想要出來了?
想到這裏,我心頭一個激靈,當下加快了腳步,向村口走去。
才走了十幾米,霧氣就越來越濃,以我對這條路的熟悉程度,就算閉著眼睛都能走出去,因為從我家到村口,也不過是10分鍾的路程。
可是我轉悠起碼半個小時,得,居然走到了一棵歪脖子槐樹邊。
這棵樹我可是太熟悉了。
爹在我還很小的時候種下的,就在菜地邊上,是為了種菜澆水的時候有個陰涼地兒。
現在冠蓋已經很大了,許多過路的老鄉都會在這裏乘涼。
好嘛,我懂起了,我又被鬼打牆了。
我拿出手機來,結果發現沒有信號。
帶著僥幸心理打開了手機下的指南針APP,可是那指針不斷顫動,完全不能指向一個精準的位置。
慘!用現代科技都走不出這鬼打牆了。
我的心裏開始焦急起來,因為現在是白天,如果我再不走出去,一旦夜幕降臨,那後果實在是不堪設想的。
握草!那白老道別的都沒說準,就說我必死這條,還真是中了。
就算我假死躲過一劫,可一旦見天,追殺令依舊在。
此時,我心裏真有點自暴自棄了。
雖然周昊讓我別把自己太當回事,可是我總覺得,這一切都是為我而來的。
總有刁民想害朕啊,我這是被迫害幻想症麽?
對於鬼打牆,我其實是有非常深刻的認知的,簡單點的,是讓人失去方向感,一旦失去方向感,人在行走的路上,是分不清是直線還是曲線的,所以非常容易繞彎。
厲害一點的,在關鍵的位置製造幻覺,將人引向陷阱……
無論是簡單點多,還是厲害點多,我都沒辦法對付,一籌莫展,我心拔涼。
雖然天色暗下去了,不過從光色可以猜測,現在離夜晚還是有一定時間的。
最終我還是沒有輕易屈服,想了半天,確定了兩點:
第一、要有正確的方向指引才邁步,不然的話,就會一步步走進對方的陷阱中;
第二、要盡可能分清現實和幻象。
這棵歪脖子樹,是一個很確定的路標,現在隻有兩條路,左手走,那是去遊龍潭的方向,向右走,那是回家的路。
我隻能先往家的方向走,然後再確定出村的路。
就在我決定邁步的時候,我聽到奇怪的聲音傳來:
“噗!”
“噗!”
作為農村長大的,我很熟悉,這是挖土的聲音,很規律也很有節奏感,一聽就是技術活過硬的老農。
我稍稍辨認了一下方向,突然發現,這挖土的聲音源自我家的菜地!
菜地上有我的墳頭,難道說,爹還在壘墳嗎?
我循著聲音,躡手躡腳走過去。
此時能見度非常低,最多隻有一米,用伸手不見五指來形容都不遑多讓。
濃霧之中,聲音突然停了下來。
我一愣,然後感覺到一股淩厲的風聲襲來。
不好!
有偷襲!
我在腎上腺激素的刺激下,一個魚躍撲倒在地,倒地之後還接了一個矯健的前滾翻。
一個人影突然從濃霧裏躥了出來,然後一鋤頭挖在地上!
好懸!
剛剛如果我再慢一丟丟,這一鋤頭就正好挖在我的腦袋上了。
我也不是好惹的,這麽些年來,在學校打架就沒怕過誰,立刻跳起來,一腳踹在那人的臀腰上。
這一腳蹬腿力氣極大,我專門練過的,需要送胯重心前傾才能發出力氣來。
那人被我這一腳踹中,一個嘴啃泥摔倒在地。
我走過去,一腳踩中他的後脖頸,然後將鋤頭搶了過來。
可我低下頭一看,這人居然是我爹。
我一怔之下,趕緊將腳放了下來。
爹掙紮著爬了起來,這個結實的莊稼漢也被我這一腳給整蒙了:“剛剛誰踢我?小兔崽子,是你嗎?你連老子都打?”
我矢口否認:“不是我,我過來你就躺地上了,不過,爹,你擱這幹啥呢?”
“還能幹啥,挖土啊。”
我看了看他那沒什麽華彩的眼睛,知道他沒說謊,看來,他是被幻覺控製了,根本不知道鋤頭下是個什麽東西。
“爹,咱回去吧,起霧了。”
“這倒是,這麽大霧。”
說著,他扛起了鋤頭,不假思索地往外走去,我意識到,他是往左手邊走的。
也就是說,他回家的方向是對的。
我緊跟了幾步,突然說:“爹,你這鬢角有根白頭發,我幫你拔了。”
說著我不由分說就拔下了他一根白頭發,他使勁推開我,對於我獻殷勤的行為十分不感冒。
其實吧,我這也是多此一舉,他的鬢角白頭發沒有一千也有幾百,我拔得完嗎?不過我拔那白頭發是另有所圖的。
原本我是想著要跟著爹回家,可是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我爹是普通人,他很容易被幻術迷惑,也容易被精神控製,跟在他身邊,百害而無一利,下次他如果近距離冷不丁給我一鋤頭,那我找誰申冤去?
於是我放慢了腳步,眼看我爹隱沒在濃霧之中。
“路伢子,怎麽不跟過來?”
爹在前麵問我,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我眸子發冷,不但沒有跟過去,反而往後退去。
可我爹的聲音就像是長了腳,始終就在跟前:
“快點!娘在家裏等急了。”
聽著聲音越來越近,我心裏越來越害怕,我怕他突然從濃霧裏冒出來,直接就給我一鋤頭。
於是我撒腿往後跑去,除了帶上手機和充電器,箱子我也不要了。
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得輕裝上陣啊。
可是讓我驚悚的是,爹的聲音始終就跟著我,比影子還要跟得緊!
我想躲著他,可是完全沒法躲開。
就這樣,我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跑到哪裏了。
我越來越焦急,感覺自己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天越黑,我越沒法逃離這裏了,怎麽辦?怎麽辦?
但是,情急之下我驀然改變了思路,這模仿我爹聲音的家夥,一直都在逼著我走其指引的方向,也就是說,不知不覺中,我走的路,都是對方希望我走的!
不行,我得改變。
下一秒,我循著聲音猛跨了一步,這一步,帶著義無反顧的大無畏精神!
要破局,就先打破常規。
我感覺自己撞進了一團冷霧裏,比起別的地方,這一團冷霧的溫度格外低,而且在我的眼裏,這團霧氣是黑色的。
被我衝撞了之後,居然發出了一陣嘩啦啦的聲音,就像一群鳥被撞飛了似的。
接著,那聲音就再也沒有響起了。
我心中掠過一絲得意,看來我的童子身還是很厲害的,這一個金剛撞,果然破了這邪祟之術!
同時我意識到,隻要順著現在這個方向走就不會有錯,畢竟,這是邪祟不想我走的方向。
可怎樣才能保證走直路呢?
這是個大問題,以前我看過科普欄目,說有些沙漠其實麵積並不大,為什麽人一進去就會迷失在裏麵?
原因就是人在裏麵不會走直路,會繞彎,直到把自己困死渴死。
如果沒有明確的指向,人是很難做到走直路的。
就在我一籌莫展之際,我聽到前麵傳來奇怪的聲音:
“謔謔謔……”
這,這是拖箱子的聲音!
是什麽人在前麵拖我的箱子嗎?又或者是,又有邪祟玩口技來誆我?
現在天還未黑,口技這玩意是最不消耗能量的。
我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而且謹慎地用手探了探地,這聲音確實來自地麵的振動,說明箱子確實被拖著走的,而不是口技。
於是我決定故技重施,衝過去一看究竟。
可是這一次,又古怪了,無論我速度怎麽快,就是追不上箱子。
它一直都在我的前麵,不緊不慢,但任我奔跑如飛都追不上。
而我呢,也像是魔怔了,發瘋地循著聲音追趕。
那一刻,如果我能反思一下,就絕對不會再追了,可當時的我,其實已經不再是清醒的我了,這也是我後來才知道的事。
我一直追,突然就看到了一間房子,那是村頭的烤煙房。
年代很久遠了,現在早就沒有人用它烤煙了。
這房子還是土磚砌的。
以前房子裏住著一個單身工,就是現在所謂的單身狗。
他叫陳建設,父母死得早,自己又有點好吃懶做,所以特別窮,也娶不起老婆,人還愛喝酒。
在生產隊的時候,還能跟著混吃,後來責任到戶,他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生產隊看他可憐,就讓他住在烤煙房裏。
有一天,他喝醉了酒,煤油燈點著了帳子,把自己活活燒死在烤煙房裏了。
從此之後,那烤煙房就變成了凶屋,再無人敢進去。
到現在,一直都荒廢著,話說現在好多村都廢棄了,更何況這麽一間破土磚房。
要是以前,見到這土磚房,我肯定繞道走。
可是現在不一樣,見到這土磚房我反而高興了,因為這至少證明我沒走錯路,我又回到村裏來了。
而土磚房就在村頭,再走過300米,就能出村了。
但是呢,我惦記著自己的箱子呢,我不能就這麽兩手空空地出去吧。
我清楚聽到箱子到了這裏就失去了聲響,那除了進土磚房裏,沒有別的可能吧。
自從撞散了那一團黑色的霧氣,我就變得特別自信。
仗著自己是童子之體,我一腳將房門給踢開了。
裏麵的東西一覽無餘,坍塌的床,滿是灰塵的爛桌椅,還有一堆堆的枯朽的稻草。
奇怪的是,房間因為一直關著,裏麵居然能見度比外麵高得多。
箱子哪裏去了呢?
我帶著這個疑問,一邁步就走了進去。
門後,沒有。
床底,沒有。
那隻能在那一堆稻草裏了?
這些稻草,應該是某個村民圖省事丟進來的,然後就再也沒有帶出去了。
我向稻草堆走去——
“砰!”
身後傳來一聲響,那門突然就關上了。
這是故意嚇老子的吧!我居然掛著邪魅的冷笑,那一刻,我的作死氣質也算得上是人見人煩,鬼見鬼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