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死後餘生
想了想,我就坐在自己後院的小竹林子裏,等有人過來。
隻要有人過來,我就可以讓對方去給爹娘捎個消息,提前說一聲,總比貿然回去好一些。
恰好鄰居陳大壯過來了,這個村子裏的人,基本都姓陳,姓林的,就我一家。
“大壯叔。”我叫他,小心翼翼的,我怕他也嚇得尿褲子。
沒想到陳大壯看著我一點都不驚訝。
“路伢子,坐這裏幹嘛?看你那一身泥的,摔田裏了?”
咦?我吃驚至極,作為鄰居,而且跟我家關係還不錯的鄰居,他不可能不知道我“死”了啊。
見我傻愣愣的樣子,他問我:“你咋了?又被你爹揍成哈巴(傻子)了?”
“大壯叔,你能去告訴我爹一聲,說我回來了嗎?”
大壯叔看了我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果然是哈巴了,我還得去地裏,你可別耽誤了我的陽春(時間)。”
看著大壯叔離開,我的腦袋真是懵圈了。
我都被埋了,為什麽爹沒將這事告訴村裏的人呢?
百思不得其解啊。
我現在已經可以呼吸新鮮空氣了,隻是一開始的時候,肺部痛得厲害,適應之後,一切都恢複了原狀,隻是肚子餓得慌。
但是內視之下,那些藍色的能量,已經全部縮回到心髒中去了。
而心髒在呼吸恢複之後,也開始跳動起來。
這可真是古怪至極,心髒停止這麽久,血管裏的血液居然還是可以流動無礙的。
我知道自己身上肯定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但是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可以確定的是,那女的雖然長得漂亮,卻是一條毒蛇,惡鬼!她想殺了我,可惜的是,天不遂人願,她反而激活了我身上的某種潛能。
她殺了我之後,爺爺有沒有替我報仇呢?或者是,她又把爺爺也給殺了?
再有就是,爹為什麽要隱瞞我死的消息?
這些疑問就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我的心,讓我惶恐而憤怒。
雖然這個家庭給予我的溫暖不多,但生我養我,是我的根,現在不知道在什麽力量的驅使下,我的至親居然也對我磨刀霍霍了。
想到這裏,心裏就不由得煩躁起來,反正我爹也是見過世麵的,都敢往陰差的臉上撒細鱗沙,應該不至於被我嚇倒。
不管了,我決定現在就回去問問他,當麵鑼對麵鼓的問,如果答案不是我需要的,那我就離開家,從此不回來了。
我在小竹林裏躺了很長時間,因為我需要慢慢適應自己的身體。
令我奇怪的是,這種重大的改變,我的身體並沒有什麽不適,除了餓。
我起身,走回了家。
爹娘都在家。
爹抬頭看到了我,眼中有一絲慌亂。
娘看著我,一臉死灰,然後突然就哭了:“你這個砍腦殼的短命鬼,怎麽又死回來了?”
我娘罵我,就像罵不相幹的人。
其實我習慣了,我娘這個人,在我心裏,隻是個符號稱呼,跟一般人心中的偉大母親,一點邊都沾不上。
我盯著我爹,以前我很怕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我一點都不怕他了。
“我的手機呢?”
爹聽了這話,似乎才醒悟過來,從兜裏掏出了手機,遞給了我。
顯然,他是準備用我的手機了,也是不嫌棄啊。
“爹,爺爺埋在哪?”
爹沒有回答我,卻跟娘說:“娃他娘,你先去煮飯,我跟路伢子說幾句話。”
我娘走後,我爹從門後操起了一把鋤頭,我還以為他要鋤死我,結果他隻是問:“你怎麽回來的?”
我苦笑:“這大白天,你總不會以為我是鬼吧。我沒死,自己爬出來的。”
當然,我並不怪他,因為那個時候的我,跟死真沒什麽區別的。
聽了我的回答,爹瞪了我一眼,扛著鋤頭就要出門。
“爹,你去幹嘛?”
我攔住他,完全不怵他,也不怕直接一鋤頭挖在我的腦袋上。
隻因為經曆過生死之後,我把一切都看淡了。
真的,人的經曆決定人的氣性。
以前他一瞪眼,我就得縮脖子,但現在完全不同。
我其實比他高一頭,他最多173,我高考時測量身高是182。
所以當我穩穩地逼問他的時候,他反而慌了。
“幹嘛?你說去幹嘛?得把墳頭壘了!”
“我都沒死,壘墳幹嘛?”
爹不想回答我,轉身想走。
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肘,他使勁甩開了我。
“爹,爺爺埋在哪?”我追出去又問了一句。
爹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卻沒停留,直戳戳地走了。
那一刻,我敢肯定,爺爺肯定是消失了。
爺爺的死,是全村人都知曉的事,爹將我埋在菜地裏,然後昭告全村,說那地裏埋的是我爺爺。
我心一陣銳痛,原來在我爹的計劃裏,就這麽將我抹煞在那一杯黃土裏了,連個名分都沒有。
他現在去壘墳,就是遮人耳目的。
我低下頭,卻發現手機早已經停機了。
於是我去廚房裏抓了個紅薯,又倒了一杯水,邊吃邊喝去了自己的房間。
餓太久不能吃太急,最好是吃流質的食物,我對這個很清楚。
可我架不住自己餓,吃完一顆紅薯之後,倒也沒感覺到什麽不對。
我一邊充電一邊開了機。
周昊給我打了幾通電話,還在V信上給我留言了。
大約在前天,他到了我家,卻得知我已經死了。
他還有點不敢相信,所以還給我打了兩通電話。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6月13號!
我爺爺是6月8日死的,6月9日晚上我被那女鬼一掌拍死,然後應該被爹連夜埋了。
也就是說,我被埋進土裏已經過去了4天了,這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短很多。
因為我在裏麵過得很憋屈,所以我感覺過去一個月都不止了。
我給周昊回了一個電話。
周昊接了電話:“喂?”
“是我。”
周昊毛了:“不可能吧,你還活著?”
“一言難盡。”
“那就三言說盡!”周昊道。
我就把自己被女鬼一掌打得假死,然後被活埋的事情說了一番。
當然,有關自己心髒被激活的事情,我選擇了隱瞞,這個秘密,不足為外人道也。
“耗子,這什麽情況,為什麽我假死三天還能活過來?”
周昊說:“你沒抓住事情的根本,你得從頭說起,你為什麽還能活著。”
“為什麽?”我有點心虛。
“你忘記地龍吸水了嗎?”
“是啊,地龍吸水了嗎?呂老道說了,我會在地龍吸水這天死翹翹,看來他就是嚇我的,應該根本就沒有地龍吸水這回事吧?”
周昊冷笑:“你說9號淩晨的時候,那條黑狗是不是突然像被抽了筋似的?”
“是啊。”
“然後你想出村,結果看到百鬼夜行,將你堵住了?”
“是啊。”
“得!那就是地龍吸水!地龍吸水會吸走周圍的陽氣,那條狗被吸走了陽氣,自然癱軟了,陽氣衰微,那些老鬼自然就出來行走了,你還以為它們是來堵你的?別把自己的牌麵想得太大了,嘿嘿。”
我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異議:“你這事分析得不對啊,你說黑狗被吸走了陽氣癱軟了,當時我怎麽沒感覺到陽氣被吸走呢?”
周昊被我問到了,想了半天才說:“也許是你爺爺的陰氣幫你擋住了。”
好吧,這個我姑且不理論,我說出了第二個異議:“如果那些老鬼們不是要對付我的,為什麽我後來遭遇了鬼打牆?”
“地龍吸水,陰氣太盛,什麽鬼祟都會出來了,你在中間亂闖,自然要你吃癟。”
說到這裏,周昊深吸了一口氣:“其實,我前天到你家之後,特別去看了那遊澡水庫,確實是有地龍吸水的跡象,而且我也看了那棵雷公鵝耳櫪,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那棵樹,並無妖異!”
聽他這麽確定,我有些不信,因為我在念那婚契的時候,我確實感覺到了異常,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是被嚇得神經過敏了吧。
周昊兀自叨叨:“但是你們這遊澡水庫,非常神異,岸勢鬥折蛇行,叫遊龍水庫才名副其實。所以我查了縣誌,發現在五十年前,這水庫確實叫遊龍潭,傳說中,是有龍降落在水庫……”
我詫異:“那為什麽要改了呢?遊龍潭,這不牛掰多了?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咱們這地方,完全可以開發成旅遊區啊。”
周昊說:“查不到原因,可能遊龍潭這個名,在某些特定的時候,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吧。”
“耗子,看來呂老道真是沒說錯啊,他說我活不過這一次的地龍吸水,我還真是沒活過……”
“你確實算是死過一次了。”
“對了,你見到呂老道沒有?”我急切地問道。
“沒有。我隻見到你的爹娘。他們……”周昊欲言又止。
我沒追問,我的爹娘跟我不親,這又不是什麽秘密。
也有好事者說我可能不是爹親生的,因為我確實跟他長得完全不像。
但問題是,為什麽我娘對我也沒好臉色呢?難道是痛恨我親爹的背叛?
不過我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就我娘那模樣,哪怕是年輕的時候,也是那種看一眼就得嘔吐的,除了我爹這樣的奇葩,還有誰會要呢。
那一刻,我倒是突然生出了一個特別可怕的念頭:我會不會是他們撿到的?
這個想法一旦生出來,就讓我有點難以自拔了。
因為我爹娘就我一個孩子,這很不正常,現在誰家沒有三兩個的?除非是爹娘本來就沒有生育,所以就撿了我這麽一個孩子來養。
可是有個事友讓我頹然放棄了,因為呂老道說了,我是在地龍吸水這天出生的,如果是撿來的,那肯定不能確定出生日期的。
周昊在電話那頭說:“那女鬼一掌讓你假死,沒想到卻救了你一命。否則的話,陰差應該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聽到這就不樂意了:“你曉得個球,她就是衝著要我命來的,也是我命不該絕……”
這麽一說,又涉及到我的秘密了,於是我把後半句話跟吞了回去。
不管怎麽樣,我覺得,這女鬼上一次根本不是為救我而來的,她隻是恰巧要對付那陰差。
“耗子,如果不是樹精,那你覺得這女鬼是什麽來頭呢?”
“我也不知道了。她在地龍吸水之前就出現了,所以很難判斷她的來曆,但是我在你們村搜尋了很久,並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你們村,還有那個遊龍潭,真的是水很深啊。”
但我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耗子,我爺爺很可能未死……”
我將自己的懷疑說了一番,其中爺爺死後還跟呂老道交流,我也沒有隱瞞。
周昊聽後頓時陷入了沉默,好半天他才說:“林路,從現在開始,你要保護好自己。”
“咋滴了?”
“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話!尤其是你的爹娘。”
我歎息,其實我也覺得是。
“如果再遇上你爺爺,記住,也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話!”
我不知道該不該聽周昊的,但是感覺背後一陣陣的陰涼,如果自己的家都讓一個人害怕,那這世界,還有什麽地方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