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離別在秋季!

沈馨點點頭,道:“那叔叔、阿姨,你們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要照顧好自己啊,我想許威他也不想看到你們這樣子的。”

“哎,姑娘……”

許父、許母眼圈又是紅了,點頭應著。

向南抽得這空隙,把許威的妹子,也才八九歲年齡,跟自個小妹差不多,給拉到一旁,從兜裏取出一黃紙信封,交給了她,道:“小妹,這是你哥哥的東西,你給收好了。”

小姑娘接過去,捏了捏外麵的信封,有些鼓,問道:“小南哥,這裏麵是什麽呀?”

向南摸了摸小姑娘腦袋,臉上露出絲笑容,“小妹,這是你哥哥的一些東西,你給收好,先不要給你爸媽看,省得又要傷心,等回去到家了再給你爸媽,好吧?”

小姑娘懵懵懂懂,點點頭,“喔!”給放進了自個兜裏。

一番道別,十幾分鍾後火車緩緩開動離去,向南他們十來個知青站在月台上揮手道別,直到列車遠去。

沈馨站在一旁,問道:“向南,你剛給許威小妹什麽東西啊?我看著像一信封。”

向南偏過頭來,道:“沒什麽,就一點錢而已,許威家裏條件不是很好,父母都沒正式工作,孩子又要上學,盡點綿薄之力吧。”

“嗯!”

沈馨點點頭,隨口道:“你都不跟我說下,我把身上的錢也給小妹。”

向南一笑,刮她個鼻子,道:“我的不就是你的,分那麽清幹嘛,再說也不多,就兩百而已。”

“這麽多?!”

沈馨驚呼聲,她倒不是說給人錢多少,詫異向南能有這麽多錢,她媽是醫院的副主任,每月也就六七十,小半年的工資了,說道:“那我回去給你點吧。”

“哎呀,你再這樣我生氣了啊”,向南拉起沈馨的小手,道:“你真要給,還不如好好攢點嫁妝,我這以後也能少奮鬥些,嗬嗬。”

沈馨嘟起可愛的嘴唇,白了向南一眼,哼道:“你想得美,我……我還沒同意嫁給你呢,得看你表現。”

“是是,我一定好好表現!”向南連點頭,道:“咱也回去吧!”又招呼劉軍等人,“大軍、萬春,走,咱回去。”

……

老天爺給他們開了個殘酷的‘玩笑’,但生活還得繼續,活著的人依舊得為了吃飽飯、不挨餓,辛勞忙碌著。

轉眼來到金秋的十月,又到了忙碌的秋收季節,因為有了水壩的防洪和灌溉,莊稼地長勢不錯,那水壩邊上春季種下的高粱、玉米、小麥等,放眼望去,盡是一片金黃,那麥穗顆粒飽滿,沉甸甸的,壓的麥稈子往下垂著。

玉米棒子有成年人手臂粗細,顆粒圓潤,色澤金黃,看著就讓人喜慶。

大隊社員和知青們都投入到了緊張忙碌的秋收中,一天忙乎下來,回到窯洞裏,躺炕上一動不想動,就這麽忙碌了個把月,糧食入倉,交了公糧後,隊裏社員們的口糧比前幾年增收了兩倍不直。

難得的大豐收之年,每個人的臉上都透著激動的喜悅和幸福。

十月末,深秋,田地裏的莊稼收完以後,黃土地褪去了金黃的生機勃勃,又恢複了它的本色,荒涼的灰色。

幾場秋雨下來,氣溫也一天比一天低,落葉紛紛,西北風裹挾著黃塵漫天飛舞,漫長的冬季即將來臨。

秋天是豐收喜悅的,同樣也是蕭瑟悲涼的,古來許多的分手、離別好像都是發生在落葉紛紛的秋季。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分別、相遇,總是在每個人的一生中不斷的來回交替著。

隻是大家沒想到的是,第一個離開的會是老柳,柳國慶!

1975年的秋季,唐平大隊得到一個征兵名額,據說是特招兵,要求必須是高中畢業生,單就這一點像向南、劉軍、王斌他們初中都沒畢業,肯定輪不到,柳國慶是老三屆,這點他符合。

而且對於身高和家庭背景都有嚴格要求,經過隊裏商討大家舉手表決,決定讓柳國慶去公社知青辦去參加征兵體檢。

其實柳國慶本人是不願意去的,原本打算就留守在唐平跟張文娟結婚生子,就這麽過完一輩子的。

可有些事偏偏卻又事與願違,去公社征兵體檢通過了,政審也沒問題,柳國慶卻沒有一絲的喜悅,他還專門去找過支書,不想要這當兵的機會,被支書一頓狠狠通批,沒辦法,木已成舟,已然改變不了了。

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支書家裏,張文娟自從知道柳國慶要去當兵後,幾乎每天都是以淚洗麵,原本挺圓潤的臉蛋清瘦不少,眼圈泛紅,坐在炕上低頭縫補著件襖子,這也是柳國慶的襖子。

張水根坐炕桌一旁,微皺著眉頭,“吧嗒!吧嗒!”一口一口抽著旱煙。那在灶台邊刷洗著碗筷的張母,忍不住抱怨自己男人,“你說你非要攪黃咱閨女和小柳的好事,這倆孩子都好了這麽些年,你說你這是要幹嘛!”

張水根旱煙杆“咚咚咚”敲了幾下炕桌,沉聲道:“咱不能這麽自私,這些城裏來的娃兒,到咱這窮山溝溝來,本來就已經夠苦了。

現在有離開的機會,咱卻要把他留在這裏,你們這良心會不會痛?這種寐良心的事,咱可做不得。

閨女啊,別怪爹狠心,唉……把他給忘了吧。”

張文娟眼淚“吧嗒!吧嗒!”止不住往下滴,低著頭一言不發,肩頭一顫一顫,手裏的襖子給抓的愈發緊,心裏跟被針給一下下紮般,痛苦不已。

第二天上午八點,縣城汽車站,他們這邊男女知青都過來相送,人生匆匆,有多少人會是你身旁的過客,也許這一走,可能就是真的再見了,再也見不到了。

他們這邊跟老柳道完別後,把時間都留給了張文娟,都駐足原地看著前麵不遠處的兩人,張文娟把昨晚縫補好的襖子遞過去,低聲道:“國慶哥,這襖子你路上要冷了就穿上,我都給你縫好了。

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給你縫補衣裳了,祝……祝你一路順風。”

柳國慶此刻心裏百感交集,心緒複雜,如果可以,他真想說,“文娟,我不去當兵了,我就留在唐平,跟你過一輩子。”

可是他知道不能,他沒有辦法,雙手顫抖的接過襖子,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忍不住滴落下來。

哽咽道:“文娟,你也要好好的,照顧好自己,等……等我參完軍,一……一定回來找你!”他想把這話說的鏗鏘有力,對天發誓,可是他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的。

張文娟笑著點點頭,擦了把眼角淚水,“嗯”了一聲。

隨即兩人都是沉默下來,雖心裏有千言萬語,但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好多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滴滴滴……”

身後的大巴車司機在催促乘客上車,張文娟道:“國慶哥,快上車吧。”

柳國慶撿起放地上的包裹,哽咽著,“文娟,那……那我走了。”

“嗯!”

柳國慶轉身往身後的大巴車走去,一步三回頭,上了大巴車,找到位置坐下,他窩在座位上沒敢往窗外看,“吭哧!”汽車發動,引擎“嗡嗡嗡”的沉悶聲響起,然後緩緩向前駛去。

窗外張文娟邊追趕邊大哭著,“國慶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一定要幸福,國慶哥……”

柳國慶強忍的淚水再也繃不住,嚎啕大哭,他打開窗戶,腦袋探出車窗,對後麵那追趕的人影大喊道:“文娟,一定等著我,一定等著我啊,等我回來娶你……”

“國慶哥!”

“文娟!”

大巴車遠去,消失在了遠處的盡頭,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似還回**在上空,張文娟怔怔的愣在原地,一張臉上滿是淚痕,看著那車子離去的遠處。

怔怔道:“國慶哥,一定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