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夜宴
映雪台。
一場家宴。
銀製燭台上的白蠟燭照亮了整間屋子。
這是滄海郡製作的“鯨虹蠟”,沒有煙也沒有異味,隻有很淡的一種香。不用說在黑鐵城這樣的邊陲小城,就算是在肅慶郡裏這都是稀罕貨。
光投到彩色的玻璃窗上,讓上麵浮雕出來的花若隱若現,仿佛成真。
絲綢裁剪成的桌布,邊角繡著花枝,典雅卻不招搖。
高腳玻璃酒杯中盛著淡紅的葡萄酒。
“請!”
“請!”
宴席上的人舉起了酒杯,細細地品起了這珍藏的紅酒。
“二二年的青霞,果真不錯。”
“錢賢弟果然是行家。恰好我這還有,我讓人裝上十瓶,贈與錢賢弟了。”
“哈哈,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剛剛做好的一道菜被送上了桌。
“黑鐵城裏沒有什麽好的廚子,隻有餘音梁的一家分店,做的肯定不如帝都的好吃,還請見諒。”
“露醉蝦。副城主真是有心了!”錢鐵穆夾起一隻蝦,仔細地吃了起來。“不錯不錯,雖然稍稍差了那麽一絲的味道,但也跟帝都的差不多了。”
“錢叔,子侄君懷玨敬您一杯。”
“哦,好好好!”錢鐵穆連忙舉杯。“副城主,你有這麽一個天資出眾的兒子真是好福氣啊!”
“君懷玨,你可要好好跟你錢叔學習,爭取早日跟你錢叔一樣進入青藤園!”
“是,父親大人。”
錢鐵穆聽出了弦外之音,也知道此次宴會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要探探他的口風,提前知道君懷玨的成績,畢竟他可是青藤園考察團此次負責禦甲科部分的。
“懷玨還是很年輕的,有著大把的機會,日後進入青藤園不成問題。”錢鐵穆也不多囉嗦,直接說出了答案。他倒也不怕對方不喜,反正該拿的東西他是一點都不會少拿的,他可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君懷玨一聽錢鐵穆的話就已經明白了結果,一絲陰鬱隨即浮現在了他的臉上。如果他考上了,錢鐵穆就直接恭喜了,而非是鼓勵了。
“聽說錢賢弟還沒有徒弟,不知這次有沒有找到一個中意的?”
錢鐵穆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說道:“這次確實有個不錯的人,甚合我意。上次宮園長就在黑鐵城選了個徒弟,黑鐵城還真是個風水寶地啊!”
“誰?”君懷玨下意識地問出了一句,卻看到了父親警示的眼神,當即閉嘴低下了頭。這不是他有說話權的地方,他的行為確實有些失態。
“犬子無禮,不要見怪。”
“無妨,小事而已,副城主不必如此嚴苛。”
禦甲科總共就隻有三人到了最後一輪的考核,齊賢絕對沒有可能比自己考得好,那就隻剩下一個可能。
夜歌!
又是夜歌!
為什麽又是這個棄民!
上一次就是夜歌看出了十一處錯誤,這一次為什麽又是他考上了青藤園?
君懷玨眉間凝聚著陰鬱,他低頭了很久,忽然抬頭看向錢鐵穆,說道:“是不是夜歌?”
正在交談的兩人略微一愣。
“懷玨?!”
君懷玨沒有去看父親臉上的不喜,他知道自己隻有這一次機會,無法把握住的話這次就不可能考上青藤園。
錢鐵穆卻擺了擺手,說道:“不錯,是個叫夜歌的,想象力很不錯,竟然能夠做出那樣的設計圖,天賦之高,恐怕同樣稱得上是‘西楚之才’了。”
“他是個棄民!”君懷玨用了很重的聲音說出了這樣一個事實。
“棄民?”錢鐵穆疑惑地問了一句。“降塵院裏怎麽會有棄民在學習?”
“棄民每年都會有考入降塵院的名額。”
“這該死的規矩到現在還沒有廢除嗎?”錢鐵穆頓時有了不耐煩。他可是虔誠的教徒,堅信著神明對人等級的劃分。
君懷玨看著錢鐵穆的神情,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了大半,他看了父親一眼,低下了頭,以示知錯。
“錢賢弟,不必因為這樣的小事而煩惱。剛才不是說到錢賢弟喜歡古代兵器嗎?我這裏正好有幾件藏品,來請錢賢弟品鑒一下。”
君懷玨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直到深夜。
君懷玨看到了那道熟悉且高大的身影。
“父親大人。”
“你在晚宴上的表現讓我很失望。”
“孩兒知道錯了。”
“不過也多虧了你多嘴,錢鐵穆最終改變了主意。”
君懷玨抬頭看向父親,他看到了那確定的眼神。他不知道父親跟錢鐵穆達成了什麽樣的交易才讓自己獲得進入青藤園學習的資格,但他知道這個代價一定不小。
“多謝父親大人!”君懷玨還是控製不住地激動了起來。
“明天就會公布成績,回去好好休息吧!”
君懷玨看了父親一眼,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知道今晚父親肯定還會有很多事情要安排,以保證他名正言順地考入青藤園。
——
劃掉一個名字,寫上另一個名字,這件事辦起來很容易,難的是不被別人發現。
本來在溫柔鄉睡得極好的老焉半夜被人叫了起來,他憤怒地想要跟人拚命,卻被響當當的金幣給堵住了嘴。
大半夜去做一個急活,老焉知道這絕對又是見不得人的事情。不過他的口風向來很緊,否則知道很多黑幕的他也活不到現在。
被蒙上了雙眼,老焉被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好在這個地方的工具都準確的齊全。
用水溶紙,挑去淺墨,再溶紙點上缺失的部分,用恒溫烘幹,確保跟之前完全一樣,最後寫上完全不同的名字。
這件事對幹修複工作的老焉來說並不難,他忙活了半夜,看了一眼自己的作品,甚是滿意,他確信任何人都不會發現端倪。接著他又被蒙上了雙眼,被帶了出去。
“確定萬無一失嗎?”
“絕對萬無一失!”老焉拍著胸脯保證道。
“不,還沒有萬無一失。”
老焉頓時不高興了起來,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質疑他的技術,說道:“我做的我難道不知道?”
“你死了,才萬無一失。”
老焉頓時色變,轉身要跑,卻永遠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