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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郎,你這是賣的什麽呀?”

“這是西關東大街福源號銷銀鋪賣的字花。”貨郎說道。“這個月買了,下個月十五開獎。”貨郎指點道。“一共三十六個花色,十文錢可以選六個花色,全中,那可以得五十兩銀子,中五個可得十兩銀子,中四個可得二兩銀子,中三個花色可得一百文,隻中了兩個或隻中了一個,乃至一個不中,那是打水漂了。”

十文錢能得個中五十兩的機會,自然讓某些村民動心的,於是有人問道:“這不是騙人吧。”

貨郎撇嘴道:“看您說的,我可是老生意了,哪個月不來個一兩回的,真要騙您十文錢,今後我還來不來做生意了。”

“我可沒說你騙我們,我是說,這福源號可不可靠啊!”

“人家做的是銷銀鋪的生意,每天進出銀錢上百上千的,能騙你這十文錢嗎?”說到這,貨郎詭秘的壓低聲音道。“另外,告訴你們一個可靠的銷售,這家福源號,可是福王府小王爺的生意,有福王府的金子招牌,你們怕人家會貪你們十文錢嗎?”

“王府的買賣,那,那我們可不敢買,真要不認了,找哪去說理去。”

看著到手的一文錢要飛了,貨郎急忙挽救道:“剛剛趙裏正還買了五十文呢,人家趙裏正都不怕,你怕啥!”

“趙裏正真的買了?”

“我騙你幹嘛,”貨郎見對方態度鬆動,便趁熱打鐵道。“我都說了,我還要來做生意的,真砸了招牌,我還有臉來嗎?”

“那,那這怎麽買啊!”

“你們看,這是總圖,”貨郎把一張畫紙展開給眾村民看了看,然後指點道。“上麵有三十六種花色和配字,然後你就挑六種花色出來,等到下月十五,福源號把上期字花開出來了,我會得著信,告訴你們,你們就按照我之前的說法來對,對上了,就到洛陽東關去領錢。”

邊上有人迫不及待的插話道:“這五十兩、十兩,勉強還能去一趟洛陽,可這二兩就不值得了,這一百文,就更不值得了。”

貨郎笑道:“五十兩、十兩,自然是你們自己去領銀子,這二兩和一百文嘛,如果信得過,就由我幫你們帶領,我可是在福源號壓了十兩押金的,真出了事,你們也有的賠。”

貨郎這麽一說,圍觀的村民心動了,畢竟是熟人嘛,這年月不講究殺熟的。

所以,猶猶豫豫間,總算有人掏出錢來:“那,那我買一注吧。”

“三十六種花色,自己挑六個吧。”貨郎指點道。“記得買好後,自己保存好了,要是丟了、被偷了,我就管不住了。”

掏錢的那位磨磨蹭蹭的挑了六個花案,貨郎從裁減好的字條上將相應花色剪了下來,蓋了銷售戳子,交給此人,同時告誡道:“正麵是花色,字樣和明記,背後是暗記,可別有壞心思,那可是福王府小王爺開的,真被抓到了,往衙門裏一送,有十條命也不夠折騰的。”

掏錢這位當即一邊把字花跟寶貝似的藏了起來,一邊連聲應道:“曉得的,曉得的!”

見有人開了頭,邊上人也心動的效仿起來,不一會,貨郎就十文錢到手了······

有人會問,萬曆年間,不是農村凋敝嗎?怎麽可能有錢買字花呢?

其實萬曆年間地區有一係列的農民起義,但規模都很有限,並沒有波及河南的,而且小冰河時期也不是一下子降臨的,所以目前的災害並沒有多到農村普遍破產的地步。

此外,建州女真還沒有叛亂,所以也沒有全國性的加征遼餉,農村的生活還算勉強,農人手上錢不多,但平時百八十文還是有的,所以,花十文錢買個字花對於農村中的中等戶及中等以上人家來說,並不算太大的開銷。

“記住了,下月十五開票,我大約十六七能來你們村,至於去洛陽領獎,一個月內都可以,過了一個月,那就是自動放棄了,人家可沒不會慣著你們······”

一個個走街串巷的貨郎,把朱由崧開創的字花博*彩推廣開來,而幾個代售點,更是印證了福源號的根基深厚,不過,也正是代賣的緣故,這字花生意為某些士林中人所知曉了。

“真是國恥啊!”在某位鄉紳的家裏,某人就如此批評道。“堂堂親王,又是陛下親子,居然,居然公然違背朝廷律令,誘人賭博,毒害純良民風,我等斷不能置之不理?”

“慧英兄,你這話說的端的是有道理,可是福王誘人賭博,購買什麽字花,這事難道縣衙不知道嗎?知府衙門不知道嗎?他們都不管,我們又奈之如何!”

“地方官屍位素餐,我們難道不能給京師寫信,給巡按禦史寫信嗎?”

“慧英兄,沒有用的,福王此舉多半是自汙,如今太子之位剛剛坐穩了,又怎麽可能讓人說自己失了友悌呢!”

被稱為慧英兄的某人,忽然怒喝道:“上下和光同塵,卻全不管一派烏煙瘴氣,這大明,怕是要亡啊!”

周邊人急忙勸道:“慧英兄,慎言。”

此人似乎有些氣不過,一甩袖子,走了。

看著此人的背影,邊上有人竊竊私語道:“周朋友家裏勾連著幾個賭場呢,這要是字花大賣了,必然讓賭場的生意受到影響,所以,才挑唆我等出頭呢!”

“真是卑鄙!”有人不明所以的應和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罵剛才負氣離開的周秀才,還是在賣引發這一切的朱由崧。“國家怎麽出了這樣的怪事!”

“天子怠政,諸王殘暴,朝廷又內鬥不已,無暇民間疾苦。”另一位秀才搖頭晃腦道。“周朋友這點說的不錯,這大明啊,怕是爛了。”

“爛不爛的,不要緊,別影響了我們的優免就是了。”有人無所謂道。“再說了,爛船還有三斤鐵,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大明朝,完不了的,我等還是及時行樂吧。”

“丁朋友這話有道理,肉食者鄙,我等既不在廟堂之上,自然隻管高樂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