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4

桑無焉在兒童中心給一些小朋友做輔助的治療工作,無非是在簡單的遊戲中教會他們練習一些精細的動作。休息時,她在鋼琴彈了兩下,那曲《筷子舞》終於能有點眉目,蘇念衾說的對有些人一首曲子需要學三年。她就是資質最差的那號人。

小傑主動走來用食指戳琴鍵。

桑無焉抱他起來,笑說:“小傑,姐姐教小傑彈琴好不好?”

正說著,桑無焉看到了門外的餘小璐。

兩人許久不見自然有很多話想說,約在兒童中心對麵的咖啡廳見麵。

“你什麽時候來的?”

“昨天。”她想了想又問:“剛才那個孩子是在這裏治療的?多大了?”

“四歲。”

“哦。”餘小璐笑,“我還以為是你和念衾生的,結果年齡好象不對。”

“怎麽可能。”桑無焉有點尷尬。

“我這人對小孩子一向沒有概念的。你不覺得……”餘小璐攪了攪咖啡,“我在外麵看了很久,你不覺得他很像念衾?”

“呃?”

“舉止、神色,甚至眉目都有點像。”

桑無焉一怔,在腦子裏想了想。聽餘小璐這麽一說居然真的覺得,小傑抿著嘴唇時候的倔強勁兒好像和蘇念衾有些相似。

“可是小傑有自閉症。”舉止要比正常人遲鈍的多。

餘小璐抬眉,“念衾小時候也差不多,我看長大了也有點後遺症。”

桑無焉又笑,隨即看到餘小璐手上的戒指。

“你結婚了?”

“恩,”餘小璐幸福地說,“是個很書呆子的大學老師。”

“真是恭喜你。”

“先別說我,你和念衾見麵了?”她專程為這事情趕到B城的。

“恩。”桑無焉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來回答她。

“你還愛他嗎?”

“我愛他有什麽用,也許他並不是真的愛我。”

餘小璐頓了頓,“他們現在真的沒什麽。”

“不知道。”

“你們之間的事情別的也不想說了,你見過他,有沒有發現他視力糟糕了很多,現在隻剩下微弱的光感了。”

桑無焉猛然抬頭,“為什麽?”

“你走了以後他夜夜酗酒,你知道酒精對腦內視神經傷害極大。我們的話他都不聽的。所以,無焉,不要說他不愛你。”

兩人之間停了停。

“無焉,你這一年相過多少次親?”

“三次。”

“不,加上念衾出現那次應該是四次。”餘小璐糾正。

接著她從手袋裏拿出厚厚的一疊照片放在桌子上,“你難道不覺得奇怪,我怎麽知道你在這裏?為什麽你父親的追悼會變得辦得那麽隆重?為什麽你父親在學校的辦公室還能保持至今不被人占用?為什麽你母親能提前一年退休?為什麽你和那個叫什麽吳迂的飯吃到一半念衾就突然出現?你不覺得,過去這三年,雖然辛苦但是事事都順利?”

然後桑無焉看到那些照片。上麵全是一年以來出現在各種場所的自己。

“你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他一直知道,但是他不敢來出現在你麵前,他怕自己承受不了你不愛他的事實,他先想做好一切給你和你的母親看。你知道他這個人總是嘴上說一套,心裏藏著另一套。”

桑無焉顫抖著手一張一張地翻閱那些照片。春天,她染了一頭黃頭發,辯個小辮去電台上班。夏天,又把頭發給染回來,穿著碎花的小裙子……

餘小璐歎了口氣,“這一切隻能說明,他愛你。當然,”,她喝了口咖啡,“念衾這些瘋狂的舉動還可以歸納成三個字:神經病。完全是個地地道道的瘋子。這方麵你是專家。”

桑無焉卻糾正說:“不,是精神病。”然後隨餘小璐一起笑了。桑無焉笑的時候眼眶是濕潤的,眼角掛著淚花。

她唇角在笑,眼睛在落淚,而胸口的心卻不知道如何是好。有一點痛,好象是心尖上被輕輕地掐了一下。

那麽餘微瀾呢?

蘇念衾又是以一種什麽方式來對她念情?

她是個在感情上揉不進一粒沙的人。

從中心挨到下班時間,桑無焉和李露露一起去吃火鍋。

桑無焉從調味碟裏舀了一大勺辣椒和在碗裏。

李露露說:“無焉,你不大對勁哦。”

桑無焉笑笑不語,繼續吃她的辣椒,然後要了啤酒。

李露露鄙視地瞥了瞥她,“就你這點能耐也想和我拚酒?”

“你別拿大學時候的水平衡量我,要不要試試?”桑無焉說著就將酒滿滿地斟了兩杯。

“祝我們幸福健康。”桑無焉舉杯,不待李露露回應就徑自仰頭將酒灌下去。

她隨意地用袖子抹了抹嘴,又開始吃菜。

很辣很辣的東西,見她吃下去也不皺眉頭,胡亂塞了幾口,又與李露露碰杯。

火鍋店裏很少見到兩個女的一起使勁喝酒的,所以不時有人朝她們張望。

“有難過的事情,說出來比較好。”李露露說,她平時不太會體貼人,能說到這句已經算做了努力。

“沒有就是突然想試試喝酒會不會很有趣。”桑無焉又倒酒。

“為了蘇念衾吧。也許他不是個好男人。”

“我不想隻是被他排在第二位,或者在他心裏永遠有那麽一個人要我和平起平坐。”

“那就去把他搶過來。你以前大學時候就是遇到什麽不如意事情就躲,記得大一和我爭獎學金麽?那個樣子,我想起來就生氣。”

“後來程茵還為我打抱不平。”

“程茵她……”李露露一擺手,“唉——我們不說她,免得傷心。你應該慶幸那個女人沒有死,隻要她沒有死,就不是蘇念衾心裏的永恒。”她呷了口酒,覺得自己說的有點歹毒。

“可是最討厭的不是……不是那個女人,而是蘇念衾!”桑無焉氣憤地將被子狠狠擱在桌上。幾杯下肚,她的舌頭開始打結。

“誰說不是呢,男人本來就是花心。”李露露看到桑無焉有點醉,隻好符合她,然後將酒瓶拿走。

“吃在嘴裏還看著鍋裏!”桑無焉一把又將瓶子奪過來。“為什麽男人心裏可以放兩個人!不公平不公平!”

“那你也拉一個男人放心裏。”

“我做不到。我本來以為我挺在乎魏昊的,可是蘇念衾一出現,我就連魏昊長啥樣都忘了。你說,男的和女的構造是不是……不一樣啊?”她帶著酒氣含含糊糊地說完,自己又喝了一杯。

“估計是。但是,我要是你,早去罵他了。”李露露再一次試圖把瓶子拿開,卻失敗了。

“那……”桑無焉主動地放下酒瓶,掏出手機,“我現在就去罵他,不然心裏不爽!”說著就撥電話。

李露露急了,“喂——你這女人怎麽當真呢。”又去奪她的手機。

結果電話一撥就通。

“喂——”蘇念衾接電話少有這麽迅速。

李露露將手機搶過來,桑無焉又搶回去。

蘇念衾聽見那邊動靜,又喂了一聲。

桑無焉隔空對著話筒扯著嗓子喊:“蘇念衾你這個王八蛋!!!為什麽不騙騙我說你隻喜歡我?為什麽要先去愛上別人?既然愛別人為什麽要來找我?蘇念衾是一個王八蛋!你不是人!”

李露露一臉悲慘地撓後腦勺,這女人酒品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