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作弊器

鄭靖業分明是要把太子弄下台,還作出一副為太子好的樣子來,滿屋裏的人還都相信了他。鄭大奸相給他們洗腦:“使太子親君子遠小人,方可使國祚長久。太子親近君子,明德正心,方知我等忠誠。”

李伯安還確實做了不厚道的事兒,據說就這個私生活不檢點的家夥,把於明朗心肝寶貝的原未婚夫弄到京城來指點告狀的。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都是私生活問題,你這個還涉及到詐騙國家財產、妨害執行公務呢。

鄭琇默,他還是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來。

整人也要看時候,比如說現在,臨近年關,各相關部門忙得一塌糊塗,你弄個什麽事兒上去,想混水摸水的成功的把握會大一點,想要認真辦事兒的,可能就要麻煩一點。是以鄭靖業哪怕想好了招,也沒有出手,反而準備過年去了。

這是一個大節日,各家互致年禮就能耗去一、兩個月的時間,過了正旦再要四處走親訪友,過了正月十月上元節,這才算是真正的閑了下來。有什麽事兒,到那時候再說,同時也是多觀察一點局勢,畢竟與太子叫板絕不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悅的事情,但凡還有一線餘地,誰也不會甘冒奇險。

如果放到別個人家裏,非得把全家人忙個半死,到了鄭家就簡單得多了——他家人口簡單。一沒有宗族、二沒有世交,不過四家姻親,再有就是季繁那裏非得走一走場麵。除此之外,就是尋常的官場問候,以鄭靖業今日之地位,需要致禮的地方並不多。

趙氏也出了月子,杜氏帶著三個兒媳婦忙這些綽綽有餘。往年是沒有鄭琰什麽事的,今年卻被鄭靖業要求:“你現在也學了女紅,也跟著你先生讀書,宣德坊那裏,不管你弄什麽,總要有一樣是你自己拿出手的東西才好。”

杜氏道:“她那一份子我早給她備下了,還是前兒大郎媳婦說給德興哥兒幾個備下了謝師的禮,倒提醒了我。”

“那不是一回事,這是正經拜了師的,就算是日後她嫁人生子,該敬的還是得敬。你備下的,是咱們家的禮數,阿琰自己得有誠意才行。也不必非要是貴重的東西,女紅要是做不來也不必送,反正要有一樣兒。”

鄭琰搖搖脖子:“我也不知道給先生什麽好,我隻會做小件兒的,就把屋裏的東西點了點,倒有幾塊好墨。”她坐在矮榻上,兩隻腳來回晃著,這是好早就想好了的,如果顧益純隻是單純長輩,她那點針線手藝送點小物件也不錯,但這個是老師。鄭琰想,還是送些雅致的禮物比較好。鄭靖業家的孩子要上學,巴結奉承的人不少,鄭琰生日,除了送珠寶綢緞玩器的,送筆墨紙硯的也不在少數,內有不少是名家製作的文房四寶。

鄭靖業說完正事,更加和藹了,摸著鄭琰的頭發道:“果然長大了。”對他閨女亂晃的兩條小短腿視而不見。

鄭琰一揚脖子:“那是,我都有誥命了,阿娘還讓我開始打理自己的東西呢,我都長大了。”杜氏與鄭靖業在子女教育問題上,別的不說,首先就是鍛煉他們自立能力。

杜氏不免嘲笑:“我看是她女紅不好,說起來阿瑜當年女紅也不怎麽樣,虧得咱們家現在不愁衣裳,要不你們倆可真要愁死我了。”

鄭靖業摸著胡須笑而不語,隻看著杜氏,杜氏臉上一紅,她的女紅也不咋地。要說做個衣服、打個補丁、縫個被子她都做得來,就是最不耐繡花,想也知道,一個女孩子支撐家業,要忙的事情一大堆,哪有功夫幹這些個?可憐鄭靖業兩人成親之後隻要是老婆做的衣服,總是半點文繡沒有,不知道的人還誇這位後起之秀“質樸、有古之君子風”。杜氏生鄭琇那會兒坐月子,當時親媽和婆婆都在,她坐足了一個月,閑來無事,給鄭靖業的新衣服袖子上鑲了兩道邊兒,驚得鄭靖業差點兒絆著門檻兒摔出去。

鄭靖業看了老婆一眼,又看女兒:“你既是小財主了,你外甥、侄子那裏可要給壓歲錢的。”他就是這麽一逗女兒。

鄭琰道:“那是當然。”

杜氏有點兒驚訝地道:“怎麽沒聽你說起?”

“都說了還有什麽意思?”

鄭靖業樂道:“是我閨女。我再指點你一樣?”

“好啊。”

“聖人和貴妃待你不薄。”

“有~”往年她年紀小,一沒私房,二也不會做手工。自打過了七歲,她可以支配的資源多了很多。杜氏平民出身,根據自己打滾多年的經驗認為,女孩子賢良淑德都是次要的,首要是要會過日子。杜氏父親死得死,窮人孩子早當家,她對女兒的教育,不免帶上了自己經曆的痕跡。兼之鄭靖業並不提倡自家女孩子向世家的死板教育靠攏,他早看出來了,畫虎不成反類犬,不然也不會給鄭瑜議親的時候直接把人人眼熱的世家子弟劃到線外。

結果這一年鄭琰準備的年禮竟是人人有份。

鄭琰自有縣君的俸祿與三百戶食封,杜氏慢慢交給她來打理。雖不許兒孫有私產,對女兒總是優待的——她們得在娘家就學會持家,以防出嫁之後措手不及被婆家看不起。在杜氏看來,這是女兒的私房,出嫁也要帶走的,自己頂多從旁指點。不想這丫頭很有管家婆的天份,賬目記得清清爽爽。

年前半個月,杜氏還是不放心,讓鄭琰把準備的東西拿出來看一看。

侄子外甥人人得了個紅包,真正用紅綢製的紅包,一人十枚金錢,公平得很。這金錢也是鄭琰從宮中得來,宮裏常用金銀鑄成錢狀,市麵上並不流通,拿著拿箱底玩兒的。當然,如果你膽子大一點,融了也成,或者當成金子按重量來稱作內部交易也沒人管。

兄弟們都是筆硯一類的東西,不多不少,一人一套,嫂子們是幾樣香料。鄭瑜那裏除了香料還有衣料。

皇帝苗妃都不是缺東西的人,鄭琰一人送了一盆冬青給他們。

甚而至於,連身邊的人每人都有一百錢的壓歲錢。獨獨沒有鄭氏夫婦與顧益純的。

杜氏一指戳在女兒的額角上:“小狐狸。”

鄭琰吐吐舌頭。

“你就給朕這個?”皇帝其實是個隨和的老人,至少在鄭琰麵前是這樣,一般不太用太正式的稱呼,現在用了個書麵語,意在加強其態度。

鄭琰此時正在昭仁殿裏玩,逢年過節的,大臣、命婦們總要進貢一點東西,鄭琰有封號,但是年紀小,正式的那一份杜氏已經用她的名義給送上去了。現在這一份兒是她自己帶進來的。

就兩盆破花,不對,還不會開花,還小氣巴拉地一人隻給一盆。

鄭琰哼哼著:“這個多喜慶啊,經冬不雕,萬年長青的。”

皇帝就是逗她一玩兒,他老人家兒子閨女太多,多了就不稀罕了,苗妃喜歡鄭琰,他也見得多了,也喜歡這個長得可愛性格也討喜的小丫頭,當然,這丫頭還有個好爹,這就更讓皇帝對鄭琰高看一眼了。

苗妃打圓場:“成日裏看著珠寶珍玩,再看看這個,倒是也養眼。”

皇帝嗔一句:“你慣的她。”苗妃飛了一個媚眼給皇帝,皇帝自得地摸著胡子笑了,又說鄭琰:“好歹也給一對兒啊。”

“我是帶了兩盆來啊,要對兒自己對啊。”

不出意外,腦袋上挨了皇帝一爪子:“小丫頭哪裏學來的?你在家裏也這樣?鄭靖業也不管你?”

鄭琰搖搖頭:“哪兒能呢,我在家裏還亂晃呢,我爹逮不著我。前天他自己還下廚做飯呢。”

皇帝:“……哈?”怎麽可能?

“宰相宰相,不會做飯當什麽宰相啊?”鄭琰大逆不道地衝皇帝撇嘴。

皇帝:“……”一定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

鄭靖業確實下廚做飯了,驚掉了三個兒媳婦的眼珠子。鄭靖業幼時家貧,他媽何氏當然是不肯讓兒子做家務的,可一旦何氏病了,鄭靖業隻有自己頂上。人說一事通、百事通,他老人家不但出得了廳堂還入得了廚房,據說做的飯菜挺好吃。杜氏坐月子的時候享用過幾回燉肉,過年的時候說漏了嘴。

鄭琰非常想觀摩一下,也沒有讓當朝宰相當廚子的道理。

今年恰有了借口,鄭琰送他爹的新禮物讓她爹倍兒有麵子,鄭靖業一時不察失了口:“不錯不錯,你想要什麽啊?”

“您給燉回肉唄。養家糊口養家糊口,糊糊女兒的口嘛!阿娘總念叨,不好意思說呢。”

腦袋上被杜氏敲了兩個大包為代價,鄭琰終於吃到了鄭靖業燉的肉。

香!非常香!

鄭靖業一麵擦手,一麵笑罵:“你倒鬼靈精,一樣的東西,怎麽你先生不用燉肉我倒要給你做飯了?”

“他又不是我爹。”

鄭靖業心情好,沒跟她計較。吃完了飯,到了書房,看著那架小屏風直樂。

據說海內有名的書法家,鄭靖業排名第一的,顧益純也算是榜上有名,還有一個就是那個李俊,三人都是季繁門下,但是作為老師的季繁,書法卻不如三個學生。

鄭靖業的楷書,顧益純的行書,李俊的草書,都是大家爭相收藏的。

對於鄭琰來說,前兩樣作品非常之易得,鄭靖業的書房基本上對她不設防,他老人家還常抱著她到書房玩,有時候見客還帶著她。顧益純就是她老師,教她讀書寫字的人。

前麵說了,鄭琰的針線活不咋地,隻會繡簡單的圖案和做小件東西,但是,她有作弊器。丫是穿越來的,紅樓夢裏的慧紋是個很好的創意。名人書畫太複雜,繡不來,如果單是字的話,還是可以試一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