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刁奴有惡主

再說元初一到了中堂後,見屋裏倒背著手站著一個男子,生得很是斯文,看麵相也就二十六七歲,卻穿著深褐色的綢衫,唇上又留著一排胡子,乍一看去,說三十多歲也有人信了。

元初一打量著他,他也看到了元初一,卻半天沒有說話,雙唇動了又動,又急又猶豫的模樣,讓元初一微微皺了眉頭。

這樣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優柔寡斷的主,這也難怪何家會讓韓裴來打理合香居了。

“你是何家的大少爺?”元初一徑自走到堂中正位坐下,又讓梅香去泡茶,而後道:“請坐吧,我有許多生意上的事要向你請教。”元初一認為他來找自己無非就是為了那份契約,既然她現在是何家的合夥人,那麽何家自然要派人來向自己說明一此生意上的事情。

不料那大少爺聽了元初一的話愣了一下,“什麽生意?”問罷見元初一挑了挑眉,他忙道:“在下還沒自我介紹,在下姓何名其昌,是何家長子,此次冒昧前來,是想向夫人打聽一人。”

元初一點點頭,“你請說。”

何其昌又是一陣遲疑,額上微微見了汗珠,總算在元初一的耐性用光之前開了口,“敢問夫人可是從遙州葉府而來?”

元初一點了點頭,他又問:“是遙州賭王葉仲義的那個葉府?”

元初一皺起眉,“正是,你究竟想問什麽?”

何其昌沉吟一番,快走兩步走到中堂大門前,伸手將門關了起來。

元初一馬上起身,“你關門做什麽!”

見元初一有些不愉,何其昌連忙作揖,“夫人息怒,在下有些話實不足矣對外人道,這才謹慎了些。在下敢問夫人,可認識一個叫做蘇晴的女子?”

元初一愣了愣,看著他微一點頭,“自然認識,怎麽了?”

何其昌緊張地抿了抿唇,“夫人與蘇小姐相處得如何?”

元初一有點迷糊,不知他所問何意,又點了點頭,“還可以。”

“那……”何其昌急急地開口,“那蘇小姐……可有向夫人提起過在下?”

元初一實在搞不懂,“你叫什麽來著?”

何其昌連忙又將姓名報上,眼中目光又是緊張又是期盼,竟絲毫不在意元初一沒記住他的名字。

元初一緩緩搖了搖頭,“不曾提過。”

“是麽。”何其昌微有些失望地垮下肩去,“當真……一次也沒提過?”

元初一有些狐疑,瞥著他,“你和她是什麽關係?”

何其昌連連搖頭,“這……”

元初一立馬抬手,“得,我也不管你們是什麽關係,你要問的已經問了,請吧。”照他這麽磨蹭的勁頭,等她打聽明白,估計太陽都下山了。

那何其昌本已準備開口了,被元初一這麽一攔,反而又不好說話了,在原地轉了幾轉,口中念著:“這……怎麽說呢……蘇小姐……現在生活可好?她……她的丈夫對她好麽?”

聞言,元初一將又將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這個何其昌一大早的趕來隻是為了詢問蘇晴的事,而且多有躲閃,可見其中或有內情,不過她現在畢竟已經離開了葉家,對葉家的一些人與事不便多加評斷,尤其是涉及夫妻隱私之事,好不好的,很難由外人下結論。就如她和葉真,還是不少人羨慕的人間美眷呢,也隻有他們自己明白自家之事。

思及至此,元初一正想回絕了何其昌的打探,忽聽門外傳來梅香疑惑的聲音,“兩位夫人……”話音剛起,又聽“啪”的一聲,伴隨著梅香一聲痛呼,傳了進來。

元初一馬上起身打開大門,隻見門外站著幾人,為首的兩個婦人一個穿紅,一個著綠,都是昨天在大廳裏見過的,穿紅的那個正是管何老爺叫大哥的何家姑奶奶。

“小姐。”

看到元初一出來,梅香捂著半邊臉頰挨了過來,眼中滿是委屈。

元初一拉下梅香護著臉頰的手,見她白淨的臉蛋上多了幾道掌摑的紅痕,當即大怒,“這是誰幹的!”她自認不是什麽好主子,但對身邊人的護短也是出了名的,尤其對梅香,因覺前世她跟著自己受了不少委屈,所以平日更是縱容嗬護,別說打,責罵都鮮少。

“我讓打的!”穿紅衣的劉何氏擠開身旁的綠衣婦人,伸手指上元初一的鼻尖,聲音尖銳,“主子不正經,丫頭也是個浪蹄子!我還嫌打得輕了!春桃,連她給我一起打!”

一旁穿著粉色衣裙頗具份量的丫頭當即上前,抬手就要朝元初一打下去,梅香推開元初一一頭撞到春桃身上,口中大叫,“竹香,快出來幫忙!”

那春桃被梅香撞倒在地,梅香也被她撕扯著,兩人抓發撓臉地扭成一團,元初一心中怒火翻騰,注視著滿臉刁容的劉何氏,怒道:“今天你不給我個交待,就別想走了!”

劉何氏眼珠子一翻,“我還想管你要交代呢!你這個不要臉的……哎喲!”她驚叫了一聲,指著元初一的手被一股大力扭住,細細看去,竟是一個高挑苗條的丫頭,單手掐在她的腕上,看似沒怎麽用力,可腕上一股鑽心疼痛可不是鬧著玩的!

劉何氏的叫聲愈加慘烈,旁邊幾個丫頭立時上前幫忙,竹香輕睨她們一眼,不動聲色間手上力氣更大,捏得劉何氏癱倒在地,除了哎哎喲喲的叫喚,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退後,否則捏斷她的手!”

竹香的話讓那幾個丫頭麵麵相覷,而後一同轉向那綠衣婦人,那綠衣婦人見識過竹香的手段後,原本的氣盛之勢一掃而空,後退了兩步,瞄著元初一笑了笑,“夫人,這都是她的主意,可與我無關。”

劉何氏聽她此言,立時如殺豬般嚎道:“你這個賤蹄子!看不我……哎喲!”

元初一冷臉看著那綠衣婦人,“你是誰?”

“我娘家姓白,是何府的三姨奶奶。”白姨娘瞄了眼半掩的中堂大門,似笑非笑地說:“我們也是得人報信,說我們大少爺今天一早就偷偷摸摸的過來找你,按理說你們應該不認識才對,不知……是什麽事?”

劉何氏的叫聲此時已有些虛弱,但仍不饒人,“還能有什麽事!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才進了何家的門就勾引了其昌……老大家的!你倒也吱一聲!你這個不爭氣的!我為你出頭,你倒看著我挨打!”

白姨娘身邊站著的一個女子低著頭,聽了這話頭垂得更低,又朝白姨娘身後躲了躲,就是不說一句話。

元初一冷笑一聲,朝著仍在撕扭的梅香喝道:“行了!給我起來!”

梅香撕打得滿頭大汗,頭發也被抓散了,聽了元初一的話這才罷了手,這時待在房間的沈氏聞聲出來,她雙眼通紅,想來剛剛又在房中哀悼兒子的未來,此時見到院中情形不禁眉頭大皺,“這……這是怎麽回事?”

劉何氏的手已快被竹香捏得沒有知覺了,眼淚流了滿臉,“沈媽!快讓她撒手!”

沈氏忙走到元初一跟前,“你……你先放了她吧。”

沈氏開口,元初一多少得給點麵子,便揮了揮手,示意竹香鬆手。

劉何氏剛得自由就猛然跳起,咬牙切齒地衝向元初一,不過又馬上停下,略有懼意地看著擋在元初一麵前的竹香,扭頭狠狠地朝沈氏道:“你兒子可真會挑,挑了個人家不要的破落貨,才來一天就勾引了其昌,你這個做婆婆的臉上可真好看!”說著她又轉向白姨娘和那個女子,厲聲道:“你們兩個沒用的貨!來了還不如沒來!男人被浪蹄子勾走了,連個屁都不敢放!”

那女子局促地又往後躲躲,白姨娘看了看元初一,唇角輕動,好像笑了笑,最終沒有作聲,沈氏則臉色蒼白地晃了晃,即時被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紫述扶住。

紫述那白嫩的小手不住地撫在沈氏胸口順著氣,小聲說:“沈媽媽,您還是進屋去吧,省得氣壞了身子。”

沈氏擺了擺手,臉上戚色顯而易見,她沒看元初一,隻是難過地道:“這都是為了什麽呀?”

元初一沒有言語,瞄著低眉順目給沈氏順著氣的紫述,她無聲冷笑,而後轉頭,與罵得來勁的劉何氏道:“你不用在這放潑,比你再潑的我也見過,我說過,今天之事你不給我個交代,就別想離開!梅香!”元初一喊梅香過來,讓她從屋裏搬了兩張椅子出來,就放在堂屋門前的遮光之處。

“坐吧。”元初一朝沈氏示意了一下,然後自己便坐了,悠然地道:“我也想知道今天演的到底是哪一出。”

沈氏卻沒坐,看著仍站在院中的幾人麵帶遲疑之色。劉何氏雙眼一瞪,“小蹄子還有理了!你把其昌叫來,光天化日的關上房門,不是勾引是什麽!哼!想來你是嫌韓管家沒有家底,所以才勾引其昌……”

“梅香。”劉何氏的聒噪讓元初一聽得心煩,“剛剛是誰打你?”

梅香指了指披頭散發的春桃,元初一瞥她一眼,問道:“你是誰的丫頭?”

春桃看了看劉何氏,沒有說話。

元初一點點頭,“做丫頭的身不由己,你自摑兩個耳光,我便不追究。”

春桃麵露鄙夷之色,還帶了點失笑的意思,元初一也笑了笑,轉向劉何氏,“真是一個刁奴,她不肯,那就隻好你這做主子的替她擔著了。梅香。”

竹香和梅香立時上前,竹香扭住劉何氏的雙手,梅香揚手就摑了劉何氏兩個耳光,也是梅得與竹香一直跟在元初一身邊,配合慣了,打得這叫一個清脆利落,打得劉何氏措手不及,連嚎叫都忘了。

“你……你敢打我!”好半天,劉何氏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臉上也說不清是什麽神情,像憤怒,又像震驚,還有點懼意,總之是相當複雜。

元初一淡淡掃她一眼,“剛剛那兩下是替你的丫頭還給梅香的,接下來的,可就是你的了。”元初一說罷看了梅香一眼,梅香咬著下唇,蓄足了力氣,一耳光接著一耳光地打了下去。

沈氏連忙上前攔住梅香,“不能打、不能打!”

梅香回頭望向元初一,元初一仍是坐在那,不緊不慢地道:“我與她毫無瓜葛,她也要來惹我,我若忍了,以後還怎麽在這待下去!”

一聽這話,沈氏臉色頓時又是一變,元初一也不著急,她知道沈氏是不會讓她帶著契約書離開的。最終,沈氏麵色頹敗地後退兩步,看著劉何氏紅腫的臉頰,眼中浮起不安又不忍的神色,十分為難。

元初一示意梅香繼續,連打了五六個耳光之後,這才與白姨娘身後那女子道:“你叫什麽?”

那女子顫了顫,揪著白姨娘的衣服不敢抬頭,白姨娘麵上掠過一絲無奈之色,開口道:“這是我們大少奶奶,娘家姓嚴,名喚貞娘。”

元初一隨意地點點頭,“就是你,你去與何夫人說,今天這事需她到場處理,來不來隨她,但在你回來之前,她……”元初一指了指正在被打的劉何氏,“她的耳光不會停的。”

嚴貞娘拿不定主意地看了看白姨娘,見白姨娘也不看她,越發的急了,聽著劉何氏慘叫連連,口中又是叫罵又是求饒的,終是轉了身,小跑著出了院子。

元初一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絲毫不為劉何氏的慘叫而動,她在賭場這幾年,掌摑算是賭場的懲處中最輕級別的了,有斬手的,雖然她沒當場見到,但那慘叫聲比這淒厲百倍。